青莲正在考场外焦急地候着,只见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登时喜笑颜开,招呼道:“沐姑娘!”
沐芊儿有些发愣,待看到是青莲,便轻轻点头,向她走来。
“沐姑娘,考得如何?”
“嗯,录取了。”
“真好,恭喜你啊沐姑娘!”青莲的眼睛弯成一抹月牙,露出晶莹的贝齿。
“嗯。”沐芊儿轻声应道。
也不知道公子考得如何。青莲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沐姑娘,见你打扮,你不像是汴梁人?”
青莲蕙质兰心,见沐芊儿身上的素色白衣不像是汴梁产出的,便出声问道。
“嗯。”沐芊儿显得有些意外,“我从通州而来。”
“通州!”青莲惊讶道,通州距汴梁足足有十多日的路程,这小姑娘没有同行的人吗?
“你家人呢?”
“我自己来的。”
青莲见她的素衣上沾着不少灰尘,风尘仆仆,又如此年幼,登时有些心疼。
“你住在哪里呢?”
“客栈。”
“这样吧,沐姑娘,你住在客栈花销不菲,又是独身一人在外,不如到我家来,我们也能相互照料!”
沐芊儿一愣,显得有些迟缓,她一时间消化不了青莲的话语。但她本能的从青莲身上觉察到善意,便呆呆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我们就在此地等候少爷,等少爷一同回去!”青莲喜笑颜开。
青莲和沐芊儿站在一块,青莲温婉,沐芊儿清秀,好似一对异胞姐妹,引得路人不时驻足。
沐芊儿问道:“你说的少爷,就是早上那人?”
“是啊,芊儿,我家少爷可是一位诗人!”
青莲正兴致勃勃地想要和沐芊儿阐述,正看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登时小脸一红,嘴巴紧闭。
沐芊儿一会儿看看青莲,一会儿又看看来人,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过了。”
还未等青莲发问,杜风便灿然一笑,拉起青莲的小手,顺势在青莲的纤腰上一拧,笑道:”本大爷出马,小小上阳还不手到擒来!”
“少爷!”
像是终于注意到沐芊儿,杜风只得地放下扶在青莲腰间的手,无奈道:”这个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杜风咬重了“又是”二字。
“少爷,奴家和沐姑娘说好了,沐姑娘要来我们家中住上几日。”青莲自觉地给杜风捏起肩,小声在杜风耳畔说道。
香风袭来,杜风的脸色却一变,看着小萝莉不谙世事的模样,暗道一声,好青莲!
少爷这才离开这么一小会,你就帮少爷拐了个萝莉回家?
但沐芊儿可是一招能打飞殷三的怪物,这种暴力萝莉杜风可无福消受,杜风决定还是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他轻咳一声,开口道:
“沐姑娘,我们闻香楼可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待的地方,要进闻香楼,至少也得是才貌双全,你的貌嘛勉强算合格了,只是这才——你们去哪,等等我!”
少爷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青莲可不会理会这时候的少爷,拉着沐芊儿便往回走。
沐芊儿拽着青莲的手,只觉得她身上香喷喷的,甚是好闻,不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呆呆地任由青莲牵着。
夕阳低垂,黄昏打翻了大片大片的金色,将万物都镀上一层叆叇的光晕。
望着青莲和沐芊儿的背影,杜风只觉得胸口莫名有一丝悸动,不禁向远山望去,那遥远的山峦正要和落日缓缓交融。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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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楼歌舞不休。
今日有两大喜事,一是少爷过了那该死的上阳武试,二是少爷总算开窍,懂得带女人回府上了!
至于那豆蔻年华的沐芊儿究竟算不算得“女人”还有待定论,反正今日算是大喜的日子,连杜凤儿都破例饮了两盏淡酒,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平添一丝妩媚。
“风儿长出息了。”杜凤儿满是欣慰,眼角依稀有些湿润,“你爹要看到风儿能进上阳,该是有多么开心啊!”
“娘!”杜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不还有文试吗?”
那善歌舞的黄鹂插嘴道:”文试还怕少爷落第不成,要我说,这文试非少爷第一莫属!”
觥筹交错,琵琶弄声,歌舞不绝,有笨手笨脚的丫鬟打翻了酒瓶,却引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桃香独自一人坐在二楼,望着楼下的杜风,粉目含春,却生得半抹幽怨,比她怀中那柄冰冷的剑更为动情。
青莲早就醉倒了,小妮子只饮了几杯便不省人事,而沐芊儿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在莺歌燕舞中饮着一杯清茶,一动不动地看护着醉倒的青莲。
杜风也多饮了,醉眼朦胧中只觉得万物都变得摇晃,只听见有姐妹高喊道:”今日尽兴,不如少爷作词一首,姐妹们依曲唱和如何!“
“好极,这主意甚好!”
杜凤儿没有出声,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目光中尽是期盼。姐妹们纷纷拾起乐器,一时间,闻香楼中静得一根针落地上都听得见,大家都翘首以盼地等着杜风。
“嗝。”
沐芊儿的小脸涨得通红,今日贪嘴多吃了几口,却没想到在这时候出了丑。
杜风微微一笑,望着楼中的姊妹,心头尽是柔情,再凝眸时,心中早就有了成章。
杜风拿起一壶琼浆,朗声道: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汴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一首作罢,楼中一片安静,沐芊儿听不出好坏,只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便左顾右盼起来。
“哇”的一声,那声如百灵的黄鹂蓦地哭出声,“黄鹂舍不得少爷,少爷不要去上阳好不好?”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这不正是那风流的杜大少爷吗?只可惜聚散苦匆匆,就算是今日的宴会也有结束的一天,此恨无穷,今日的姐妹不知道明年要去向何处,而杜风也将去往上阳学府求学。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先是有姐妹偷偷地抹泪,到最后整个闻香楼都放声哭泣起来,杜风拍着如乳鸽般投入他怀中的黄鹂,安慰道:“姊姊们别哭,待我学成回来的那一天,就是闻香楼名扬整个周朝的那天!”
杜凤儿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滴,站起身来颤声道:”对,大家要相信风儿,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被儿女情长束缚!都给我把泪擦干净!”
杜凤儿的威严起了作用,哪怕是心中再不舍,大家也暗自收起了眼泪,只听见歌乐再一次响起,唱的内容正是“把酒祝东风”
黄鹂站在宴席中央,抽抽嗒嗒地唱着,却被姐妹赶下了台,她登时不满地大哭起来,却引起一片笑声。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汴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杜风终于醉了,朦朦胧胧间,只看到一袭红衣胜火,越过筵席,越过横陈的玉体,在他的唇上留下了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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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疼疼疼!“
杜风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裂了。
“青莲,我的好青莲呢,快给我拿醒酒汤来!”
杜风正闭着眼睛大喊着,一睁眼,只见一只小萝莉双手正托着腮,坐在桌旁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噫!你是谁,青莲呢!“
“我是沐芊儿。”
“我知道,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杜风实在是没兴趣调戏这个尚未发育的小萝莉,挣扎着起身,在桌上拿起茶壶一阵牛饮。
“青莲姐还躺着呢,阿妈说,让我先照顾你一会。“
小萝莉依旧托着腮,看不出一丝照顾人的迹象。
“你怎么也叫她阿妈了?”
杜风和小萝莉对坐着,学着她的样子托起腮,意外地发觉这个姿势竟舒服的很。
“青莲姐说,在你们楼,都要叫她阿妈。”小萝莉说道。
“然后呢。”杜风道。
“我没钱。”
“什么意思?”
“你这儿看着很贵,那个叫桃香的说一晚上要一百两银子。”
“所以呢?”
“我住在这里,我没钱,所以我给你当丫鬟。”
杜风喷出刚喝了一口的茶,差点喷沐芊儿一脸,这是哪个无良的姊姊骗的,她良心不会痛吗?一定不会是青莲,青莲可没有这么腹黑!
“是谁让你当丫鬟抵债的?”
“阿妈。”
杜风登时明白了杜凤儿的一片良苦用心。
“咳咳。”杜风轻轻咳嗽道,显得有些尴尬,“你知道丫鬟要干什么吗?”
“要干什么?”
“要能干,其次要照顾我衣食起居。算了,和你说段子你也听不懂。”杜风头疼地摆了摆手。
“我懂。”沐芊儿强势地盯住杜风,傲然道,“我很能干!”
“阿妈说了,我至少值一千两纹银!”
杜凤儿啊杜凤儿,你给你儿子拐来的不是童养媳,是个智障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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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杜风只得自己梳洗下楼,沐芊儿像个鹌鹑似地紧紧跟住杜风。
“阿妈说,丫鬟要寸步不离。”
“我要去茅房!”
沐芊儿显得很困惑,歪了歪头,不解道:“这有什么关系?”
杜风落荒而逃。
庭院里,正碰到一群姐妹有说有笑地走着,手里还捧着上好的丝绸,见到杜风,轻盈地施礼道:
“见过少爷!”
“姊姊,你们手里捧得这是什么啊?”
身材高挑的紫菱掩嘴笑道:”阿妈吩咐我们了,要给那位小姑娘好生打扮一番,这么大人了,连头发都扎得乱糟糟的。”
杜风登时觉得像遇见了救星,赶忙道:”有劳各位姊姊,她就在后面,就托付给各位了!”
杜风本想今日去找桃香,看她昨日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必是有什么心事,结果在楼里转了半圈也没遇着,正挠着头,只见桃香从门外抱着一副字帖进来。
出乎杜风意料的,桃香见了杜风脸上跟着了火似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赶忙往楼上走去。
“桃香姐!”
杜风赶紧上前抓住桃香的手,只觉得她的身体如同电击般一颤。杜风埋怨道:“我的好姊姊,你究竟是发什么脾气啊,好几日未同我说话了。”
桃香的面色红得滴血,和那之前大胆奔放的桃香判若两人,倒像是青莲的小女子模样,杜风只觉得有趣,却不料桃香转过身,脸上尽是幽怨。
“你要去上阳学府。”
“这……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
“上阳每个月只能回一次家,你知道吗?”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我岂不是一个月只能见你一回!”
桃香的不满一下子宣泄开来,她将手中的字帖猛地往杜风怀里一推,整个人扑入杜风的怀里,倚在杜风的肩上大哭道:”我也舍不得你啊,你怎么就不知晓呢?”
杜风哪知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桃香会有这样的心事,只觉得措手不及,那副字帖滚落地面,展开一看,原来是杜风昨日的那首《把酒祝东风》。
杜风当即了然,联想到桃香闺房里那一副《雨霖铃》,心中更是通明了几分。
“姊姊不哭,我再送你一首词如何。”杜风拍着桃香的柔肩,道,”只送给你一个人。”
“当真?”桃香抬起头,那双梨花带雨的美目让杜风暗道一声招架不住。
“当真。”杜风望着桃香轻声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桃香就这样抱着杜风一字一句地听着,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腾起了雾气,既朦胧又哀婉,突然,她只觉得一双火热的唇贴上自己,惊得睁大了眼睛,身子骨又使不上力,软软地好似被抽掉了筋。
她只记得自己被拦腰抱起,往后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