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王萧推开门，只见沙胖子朝里面偷偷瞄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朝他招了招手：
“走啊！”
王萧回头看了一眼韩琛，对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再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心里松了口气，他这才跟着沙日天溜了出去，感觉踏实了许多。
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跟韩琛说了，当时他窜入屋子里时惊恐的样子像是一只尾巴着火的猴子，韩琛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了“镜花水月”，然后两人在房间里默默等待了二十分钟......谁也没来。
“我向你保证我看到了一个带着刀的妹子朝我走了过来，那身材那眼神简直没谁了！”王萧紧张地描述道：“她还穿着忍者服！”
“你是想让我在这艘船上给你找一个身着cos服的美女，然后给你俩创造相知相识的机会？”韩琛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费解和嘲弄。
“大哥你不觉得在这艘船上出现coser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么！？”王萧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万一她是来杀我的人呢？”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韩琛放下刀拿起酒杯给他倒了一杯朗姆——这是他们昨晚要的，说起航海要是没有杰克船长最爱的朗姆酒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王萧一口灌下，甘蔗汁酿造的高度数糖酒甜润馥郁，稍稍缓解了他紧张的情绪。
韩琛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艘船可是人蛇船，出现什么人都不奇怪，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安全，就一定会做到。”
他朝王萧肩膀一指，一个由金属零件拼接成的小东西竟突然出现，晃着八只小爪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这是......什么黑科技？”
“这个小东西是我用‘蚻侄’精魄炼制的灵枢道具，西方那边更愿意称做炼金术，它没什么攻击性，但可以用于侦查。传说‘蚻侄’是生有九个头小怪物，每个脑袋都有自己的思想，能进行精神交流，但我抓住它的时候看上去感觉像是九头狐。”韩琛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只要控制住一个，其余八个便能进行自由活动，我为它们打造了一副金属的身体，通过现代的技术我也可以共享到它们收集到的数据。”
“我在你身边放了一个，一旦你有危险我就能立刻发现。”
王萧一愣：“那刚才那个女孩儿靠近我的时候你咋不知道？”
“有没有危险是由‘蚻侄’判定的，它天性就比较警觉，能感知周围生物的情绪从而作出提前反应，当时抓住它的时候我可是费了一番力气......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监视着你，这项工作只能由他们代劳了。”韩琛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有提醒我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没有对你产生敌意，但你的荷尔蒙分泌倒是在一瞬间上升了几个档次。”
“我那是因为紧张嘛......”王萧的脸色有些窘迫。
韩琛摇了摇头：“你这属于神经过敏，再往严重说些就是‘被迫害妄想症’，刚进入这片世界的时候总感觉有人会害你，身边的一切都仿佛隐藏着危险......但实际就是你自己想多了，有警惕性固然是好事，但不要过激，学会放松表现的自然一些。
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保护你的安全。”他拍了拍王萧的肩膀，继续开始了禅定。
......
......
今晚的海风很大，乌云卷集覆月，漆黑的海浪迭起破碎汹涌的浪花。
不过这对“宁毅号”而言却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超过十万吨的排水量让这艘货轮无比平稳地停在海面上，数十艘披着黑色海草渔网的快艇和渔船打着有规律的灯光，悄无声息地靠进它的侧弦，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停靠，再隐蔽地离去。
王萧和沙日天裹着风衣站在甲板上，看着工人们用粗大的尼龙绳小心翼翼地将货物运到下面的小船上，水手用闪烁着红光的指挥棒打着旗语，指挥着来往的船只交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气氛紧张而压抑，行动无声而迅速。
平日里那些懒洋洋的汉子此刻都变得干练起来，眼里闪烁着猛虎般的色泽，短管水手服里隐藏的肌肉像是要把袖子撑爆。密集的脚步声踏在钢板上犹如狂风骤雨，他们从集装箱的干草垛里，甲板下隐藏的暗槽中，还有浸泡在捕鱼池的浊水深处飞快地拖出了一个又一个形态各异的箱子，有的用木制钉板包装，还有的压根儿就用纯黑色考究的手提保险箱，上面带着密码和指纹锁。
大副面色冷肃地站在一旁，拿出一个本子仔细校考着每一个货物，再三确认之后才点点头，允许放走。
船长则是在跟一些人交易，小声地交谈着，看样子像是再讨价还价，他平日里笑呵呵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却感觉变成了老奸巨猾。而那些跟他交易的人，他们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在海里冲过浪，眼里凶狠的光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狼。
甲板上不留一丝灯火，但此时热闹的仿佛白昼。
“走吧，我们去更高一点的地方看看。”沙胖子扯了一下王萧，两人朝控制台的方向走去。
“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他朝王萧挤了挤眼睛。
“不赖，”王萧耸了耸肩：“算是涨见识了。”
“那可不咋的，平时想看还看不到呢！”沙日天得意地哼哼了两声，“要知道我爸今天就是叫我来观摩观摩，兄弟我可是冒着风险带你来看的！”
“这些都是来接货的？”
“差不多吧，现在咱们位于两国海洋的交界处，哪边有情况就能立马往另一侧走，这趟航线是往东京去的，有些是从冲绳那边来送货，这样回去的时候顺便也能捞上一笔。”
王萧透过铁梯边加厚的钢化玻璃朝甲板看去，赞叹道：“想不到你家的生意干的还挺大。”
“还行吧，”沙胖子推开了控制室的大门，在这里可以一览整个甲板的状况：“在黄海和渤海这片算是比较不错的了，而且我老爹在岛国有熟人，走东京这条线几十年了很少有人抢得过我们。”
“但你要放在江浙沪这一带可能就排不上号，人家干大买卖的走的都是远欧和南美的航线，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和钻石！”
控制室里现在只留下几个人在看管，其余大部分都被抓去当苦力了，沙胖子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那副派头颇有领导到乡下视察的风范。
“这里的人都是靠这艘船吃饭养活一家老小的，我爸就相当于他们的皇帝。”他小声对王萧说道，果不其然，那几人看到沙日天进来，纷纷热情地打了招呼，连他身边带着的王萧也没过问，会来事儿的还为两人送上了两杯温暖的咖啡。
两人站在指挥室的玻璃前，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甲板和苍茫的大海，沙胖子大手一挥，心中突然升起豪情万丈：
“看吧，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王萧差点儿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去，指挥室里的船员全都是一副“我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这都多老的梗了你还玩？”
“但是有感觉啊......”
“你的江山就是这些集装箱？”
“当然还有甲板下面的船舱喽，我的理想就是以后能建立一个像马士基那样的远洋集团，手下货轮能铺满太平洋！”
“_(:з」∠)_”
“那我祝你梦想成真，到时候可别忘了随便送我一艘就行。”
“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留给你一个最好的......厕所(ಡωಡ)。”
“呐，你知道你老爹的遗愿是什么吗？”
“......？”
“他跟我说要让你带着他的船一起沉到爱琴海的海底。”
“放屁！”
“我骗你干啥。”
“真的？”
“假的。”
“......”
室外冷风朔朔，两人手里捧着温暖的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昨天他们仿佛还置身教室中，伴随着朗朗书声昏昏欲睡，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每个人都像是四月里透着暖阳的绿芽儿，干净且纯粹。
而今天，他们心里却都揣上了自己的故事，学会了裹上大衣抵御寒冷，也同时抵御了人心。
不过，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彼此之间的友谊了吧。
渔船和快艇逐渐离去，好似赶集到了散伙儿的时候，所有人都带着令人满意的货物回家。
“简直就像是黑鱼一样。”王萧看着散去逐渐泯灭的渔舟灯火说道。
沙胖子听的不明不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要是想吃黑鱼我明儿个可以让厨师给你做......”
王萧脸上有些发笑：“我说的是黑鱼的习性，小黑鱼刚孵化的时候会跟着妈妈，待到吃饭的时候还会钻进母亲肚子里，等到长大了再出去......你脑子你除了吃的还剩啥？”
原来是这个意思，沙日天这才恍然这家伙是在比喻接货时的景象，自己这个兄弟脑回路有时候真的很清奇。
“话说今天已经结束了么？”
“嗯，差不多已经到尾声了。”
最后一艘小船发动着马达“哒哒哒”的消失在了海浪里，鱼苗们都已经养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那那边艘船是来晚了吗？”王萧指了指右弦处浮现在波涛中闪烁的灯光，皱了皱眉头：“这么大艘船这么一点也不低调啊。”
锋利的白色船舷撕碎了黑色的浪头，红蓝相间的刺眼灯光交替闪烁，已经与货轮相距不超过四五海里的距离，但对方仍是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白炽大灯骤然亮起，瞬间照亮了整片海域，随之响起的还有刺耳的鸣笛。
“兄弟，我们可能摊上事儿了......”
沙胖子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那不是什么渔船，而是巡洋舰。”
“我们碰上海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