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殿的纪琅邪不会输吧?好歹也是个次席,差距如此之大?”北殿处一弟子小声对旁人说道。
“这纪声药法术古怪,纵使纪琅邪箭术再强,无处可施亦是徒劳,若再是这般下去,也只有输罢。”一弟子中肯之言,乃北殿众人心声,现在期望的,只是莫要输得太过难看。
唯独一人,纪鹏鹍,面色平静,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看来要你懂得这番理还言时尚早,希望你今一败,日后能有所长进吧。”纪声药见纪琅邪苦苦招架,并未将先前她所言放在心上,也不再继续干耗下去,粉唇一张便开始放歌,那歌声先是悠扬,如黄翠鸣柳,待众人沉醉其间,再转澎湃,如碧海荡波。
纪琅邪屏气凝神,单弓再挥,将外部无形剑气尽数挡在其外,闭目同时思考破解之法,突听得纪声药悠扬歌声,起初只觉轻声悦耳,正心疑之际,再觉胸口一痛,如万针穿心,背后一击来,如重锤滚地。
“噗!”纪琅邪喉口一甜,手里弓弦应声而断,屏障散去,无形剑气自然攀上其身,转眼间他的衣物便碎了数片,现了几处剑痕,鲜血似乎也未反应过来,待围观客倒吸了几口凉气后才缓缓渗出,纪琅邪咬牙不哼,硬吃下剩余剑气大步撤后,两手紧紧护住缥缈弓,生怕连弓身也被斩碎一边。
先是毫无招架之力,再到抱弓四处逃窜,相较于西殿众女弟子眉飞色舞的神情,北殿弟子的脸色可就难看了许多,纵是一向处变不惊于色的纪鹏鹍,见了这般狼狈的情景也是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唉,若上场的是首席就好了,一手自在落拓剑,对付这西殿女弟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若换了纪霆师兄,也断不会输得这般难看吧……”
“南殿的脸面啊,啧,幸好纪琅邪不是北殿的人。”
“依我看,不是纪琅邪太弱,而是那纪声药太强了,只听说西殿纪菁莪实力强劲可摘星揽月,哪里听说有这一号人物。”
稀稀疏疏的私语在北殿弟子处扩散,纪鹏鹍听得当即大喊:“收声!”
然为时已晚,台下语已经传至纪琅邪耳中,但见其面色涨红,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冷冷凝视了四周,眼神一闪,伸弓拉出断掉的弦。
两手指捻上狠狠一划,血线飙出,他抓紧时机动了心气,那段血线似乎有了生机,游游荡荡附于断弦处,如墨染纸般延展伸长,原本银色长身白尾羽,现却滴了红,红得发亮。
“住手!”纪鹏鹍见状大喊,难得失态的样子让四周的南殿弟子侧目。
纪琅邪面色阴沉,充耳不闻,自顾自拉开缥缈弓,再抽出一根箭白羽,搭上弓弦,羽毛顿也变得血红。
“红翎。”他轻轻说道,眼神飘忽,眼角处有红光一闪。转瞬间,红箭疾出,速度之快宛如穿天红线,直指纪声药。
可惜这红线可不是天间月老所用的姻缘线,被它击中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纪声药敛起笑容,眉头微皱,长袖一挥,飘起一股温气形成淡淡的屏障,见其柔柔状,料想是抵不住来势汹汹的“红翎”。
她也自知这一点,挥袖之姿实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纪声药暗中已将一片神秘药草吞入口中。
“天呐!”
全场哗然间,红翎已至,直接穿身而过,纪声药哀痛一声转身倒地。
“师姐!”西殿弟子惊叫。
就连一向处之泰然的纪菁莪也紧张地上前了两步,满目心疼之色。
“没事。”纪声药缓缓起身,勉强微笑,一手抚住腰间,有血渗出,看来箭矢只是擦过,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哼——”却说一边的纪琅邪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几欲倒地,堪堪用弓抵地,满头大汗,耗费了不少精力。
这一箭竟将北殿次席的应龙逼到这等地步,不过看其威力又不像是何杀招,不过是速度极快,莫非还有何玄妙之处?
有心人正想着,台上的纪声药突然大吐一口血,众人这才发现,其腰间伤口处黏着几根红羽,飘下一片,纪声药便哀嚎一声。
“不过是一场同门切磋,至于这般拼命么?”台上已然见血,温戾见这架势,不禁感叹。
“唉。”纪菁莪轻叹,她自然看出纪声药的用意。
琅邪纵然是青年才俊,却将外界调论看得过重,导而心态失衡,不惜借着两败俱伤之姿也要赢下这开场,今日若真遂了他的愿,只怕日后修习会误入歧途,纪声药为人心细且柔,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事情现在变成这地步,也是她没想到的。
纪声药站稳后从贴身处抽出一片药草,再服下。
“玄桢叶!”纪菁莪惊道,忍不住心中大荡,气势迸发要上前阻拦。
“别过来!”声药大喊,其声音已不再温润柔滑,而是沙哑粗碾。
纪菁莪听言,收步,忍不住叹了口气,声药便是这般,温柔似水却执拗非常。
玄桢叶作用无他,以气血化形,断得五官六感之三,现在的纪声药,除了声音不在外,怕是连触觉等感官也暂时失去,为了一同门竟拼到这等地步,着实令人感叹。
“这场比试,我不会输。”纪琅邪踉跄间拉弓,抽血丝,再起箭。
“这场比试,你不能赢。”纪声药摇晃间伸手,凝神气,初起剑。
双红羽,噌噌飞出,是为“二龙戏珠”。无形气,俏握在手,是为“声声剑”。
箭与剑相碰,轰然一声,自然躲不了两败俱伤的下场,待尘烟散去,唯一站在场上的,赫然是那一位面赋微笑的奇女子,西殿次席纪声药。
这一场比试作为四殿大比的揭幕战,自然让在场众豪门的世家弟子大开眼界,其惨烈程度亦是出人意料,让人不禁对接下来的比试倍感期待。
纪琅邪昏迷后被北殿弟子抬了回去,而纪鹏鹍则是亲自上场,捡回散落四周的白羽箭,经过纪声药一旁时,淡淡说了句:“谢谢。”
纪声药温柔一笑,摇坠间要倒地,这时菁莪突然出现,扶起她便朝场外飞去,其间与纪鹏鹍两眼相望,自有深意。
“声药师姐!”
西殿女弟子们见声药师姐体态虚弱,也顾不得其他,拥挤着上前查看近况,而纪菁莪则是匆匆交代几句后,便带上了面纱悄悄溜至东殿那席。
“没事,这点小伤不要紧。”面对众人的心疼语,纪声药倒是笑着反过来劝慰,但那沙哑的声音一出,叫人心更疼了。
素日里与她关系十分好的纪梦缘登时哀声道:“声药姐姐,你为何这般拼命啊,那小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也就罢了,你往日这么温柔可亲,今日怎么会想到不惜自残也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呢?”
纪声药摇摇头:“你不知纪灵宗现在处境,年轻一辈能得提携我自然要指点一番,以免误入歧途,就怕,日后再无机会了。”
她缓缓扫视了开零伏天的众人,竟颤巍巍地闭了眼,皱着眉。纪梦缘不解其意,也未多想,倒是身后不多话的宁沾,倒是陷入了沉思。
远处心情复杂的,还有乔装再入的纪菁莪,她刚刚来至温戾身边,便听得台上纪去尘喊出了“北殿纪霆,东殿温戾。”
温戾一愣,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而台下亦是议论纷纷。
“北殿?这次总不该输了吧。”
“温?从未听过这般姓氏,莫非是预备子弟?”
“不会吧,四殿三席皆要经过几番试炼,甚至是与前任三席的内部切磋方可接席,东殿三席都不是泛泛之辈,这温姓子莫非也是个深藏功与名的暗中高手?”
“这也说不定,听闻东殿剑痴断臂堕落,东殿无人才暂时启用无名小卒顶替罢。”
陈狱面容严肃,心底也十分紧张,拍了拍温戾的肩,郑重道:“万事小心。”
看了方才开场一战,他们在无法抱着玩笑的心态来看待大比,稍有不慎,落得一命呜呼的下场,也不无可能。
温戾点点头,手握瑶山剑柄,思量许久又将其插回白凉雪甲鞘内,细细摩了摩手腕处的四色珠串,暗数着自己手里的底牌。
纪霆早已飞至场中央,温戾在众目睽睽直下缓步上前,经过面带白纱的纪菁莪一旁时,她轻声道:“记住我说的话。”
温戾一愣,想起之前“不要使用化剑”的叮嘱,心底纵使仍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这几日观察下来,纪菁莪应该不会无故坑害他。
步至台上,纪霆面无表情,手里握柄看似寻常的长剑,也不见其出招,温戾也不好直接出手,拱手有礼道:“东殿温戾,见过师兄。”
纪霆先是不应,冷着眼摇摇头,缓缓道:“你不配。”
三字一出,便将气氛定死,温戾心头气火被勾起,台下观众也来了兴趣。
“配与不配,还请手下见真章。”既然对方不客气,温戾自然也不会低声下气故作姿态。
纪霆冷笑一声,看了眼白纱女子,暗讽道:“纪菁莪现在台下,救不得你。”
温戾笑了:“纪鹏鹍又何尝不是在台下。”
“唰——”纪霆倒是不再接着话匣耍嘴皮子,手里剑直接劈来一青状雷电,温戾亦是举鞘迎击,电流穿过其身,竟在开零伏天劈出一阵阵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