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硬气横生，周念遇到过的妖兽当中，虎川算是最不怕死的一个！
上兵伐谋，杀人诛心，强者毁其身，不能毁其志，虎川的不畏生死，让周念的心里多少产生了一丝赞许，犹豫了片刻，他接着道，“钱的事我也不去逼你，可是有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虎川还是一如既往地口中带刺。
周念幽幽道，“你刚才，为何要偷袭我？”
“咳咳……”
再度重咳，虎川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满不在乎地用手擦了一把，声音轻蔑道，“哼，因为你是修炼者。”
“哈？就因为这个？”周念忽然想抽他。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虎川挑了挑眉，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和火之域的妖兽一个尿性，怅然说道，“我们水之域的妖兽，自古以来与外界的修炼者皆处在敌对的关系，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平日里若是见到，要么生擒，要么杀之而后快！”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水之域的妖兽那么痛恨人类？”
“我们不是痛恨人类，而是痛恨修炼者！”虎川纠正道。
“修炼者？修炼者因何得罪你们了？”周念好奇了。
虎川痛恨道，“因为你们修炼者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都是渣滓，把森林破坏的不成样子，还恬不知耻地跑来争夺资源！”
“争夺资源？”周念慢慢站直了身体，眼角微抖，沉声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怪我们修炼者剥夺了卑迷森林里浓郁的灵气吧。”
“哼，不尽然，还有我们珍贵的药材！”虎川冷哼补充。
周念一听就急了，“草，这卑迷森林是你们家种的？许你们妖兽开采就不许我们采集？同为大自然的馈赠，你们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虎川也毫不示弱，“我们妖兽采集资源，懂得适度，不像你们修炼者那样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过度开采，况且我们痛恨修炼者，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哼，具体的原因，你得去问我们老祖了，我只是按照我们的祖训办事！”
“祖训？”周念一愣，接着问道，“你们祖训上说了什么？”
“哼，我们的祖训，那可是当年一位名声响当当的老祖亲手留下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是我们水之域所有妖兽必须遵守的铁则！”
“一句什么话？”
虎川正了正神色，满是认真道，“祖训曰：凡擅自闯入水之域的外来修炼者，要么杀，要么生擒当做奴隶！”
“什么！”
一句话，周念听完突然攥紧了拳头，眉头闪现一抹青筋，怒火开始上涌！
妖兽霸占卑迷森林不肯共享也就算了，关键是对待修炼者的态度，居然是杀死或者贩卖，把人类当成随便处理的商品，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如此荒唐的祖训，周念气的当下便爆了粗口，“什么狗屁祖训，你就为了一个臭老东西的鬼话就随便杀人？这什么逻辑？你把生命当什么了？”
“你……你敢侮辱我们老祖？”虎川一听也急了，身体猛然前冲想要打周念，可他刚刚抬手，胸膛那里立刻传来一股无比钻心的剧痛，一下子把他给订了回去！
“咳咳……”
重咳一声，虎川心中有火却无法发泄，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周念，胸口起起伏伏，看样子都快要气炸了。
“你……你们被当成奴隶贩卖，就是活该！”虎川嘲讽道。
周念脸色无比冷漠，对待这种有头无脑的人，他向来可都是先斩后奏！
智商就是硬伤，墨守成规行为死板的人最为可恨！
巴掌抡起，周念左右开弓，大嘴巴子跟不要钱似的狠狠抽在了虎川的脸上，似是要把这个循规蹈矩的大傻瓜给抽醒，“你个傻缺，真当你们老祖是天王老子了？他说啥你都信？”
周念边抽边骂，回想起对方口中那形同狗屁的祖训，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修炼者因此遭了毒手，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
“啪啪……”
接连好多巴掌，就像放了一挂鞭，虎川的脸都被抽肿了，肿胀起来的模样活像个大白馒头，连眼都睁不开了，嘴角洒血，左右摇头，感觉满世界里都是星星。
一番操作，十几分钟，周念下手可真狠啊，只抽不弄死，活生生折磨他，也是没谁了。
脑袋几乎变形，虎川真不愧为卑迷森林里比较强悍的妖兽，耐打耐磨，连疼都没叫一声，周念抽得手都麻了，他还是一副顽抗，嘴里还不停地叫呢，“来，有种你就打死我！”
硬气，果然是男子汉，只可惜太傻了。
如果虎川能像苏木那样跪地求饶，周念指定会把他给抽死，可是他偏偏不是苏木，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骨气慢慢让周念多少有些动容，巴掌越抽越慢，逐渐的，就停了下来。
发泄一通之后，周念心中的火气也暂时得到了平复，微微转动着自己发酸的手腕，他冷冷问道，“依着你们秉承的那种狗屁祖训，这水之城难道连一个人类都没有？”
“咳咳……”
虎川吐血干咳，虽然讨厌外来的修炼者，但却并不讨厌其他人，艰难抬了抬头，他有气无力道，“不许你忽视其他人，他们跟你们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咳咳......能在水之城活着的人类，只有三种。”
“哪三种？”
“一种是奴隶，也就是被我们妖兽抓去贩卖的修炼者，可以帮我们干苦力，帮森林恢复原貌，时间长了，自然就懂得爱护森林；另一种是毫无修炼天分的普通人，他们不懂修炼，也不会跟妖兽争夺森林里的资源，安乐生活，享受山林生活。”
“那还有一种呢？”
“最后一种，便是肯死心塌地为血蝉大人效力的护卫，他们也是修炼者，但却是被你们人类遗弃在卑迷森林里的孤儿，由我们妖兽抚养长大，能乖乖听话，是我们的同伴。”
“哦？”
此话一出，周念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倩影——顾焉。
凭着虎川对于第三种人的描述，再回想起顾焉对待血蝉大人的尊敬，她能安安全全地在水之域生活了十几年，想必便是一名护卫了。
普通人，奴隶，护卫，水之域只允许这三种人存在。
眉头慢慢舒展，周念对于水之域的了解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看来想要在水之域安全行动，除了奴隶和护卫的身份，就只能装成一名不懂修炼的普通人了。
“唉，又要隐藏实力了么……”心中嘀咕一句，周念凝视着眼前的虎川，再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手掌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锦囊，仅存的最后一枚凝血丹跃然指间，周念慢慢伸手，然后将其递到了对方的面前，“吃下它。”
“这是什么？”
“一枚小小的丹药罢了，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周念淡淡道。
虎川听完有些疑惑，骨子里对于修炼者的抗拒，让他十分警惕，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哼，要杀便杀，给我吃毒药算什么英雄好汉？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草，你爱吃不吃。”周念实在懒得跟他死气，直接把丹药扔在了地上。
他对自己搞偷袭，周念是挺窝火的，但虎川罪不至死，只是被狗屁一样的祖训给束缚住罢了，这种很傻很天真的妖兽，杀一个就少一个，几乎可以列为珍稀动物，周念倒是有心放他一马。
身体艰难移动，虎川对于周念的突然好心还是深感疑惑，他是不怕死，但他怕死的窝囊，如今栽在对方手里他也无话可说，对方没有亲手杀死他，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用药毒死，说出去也不丢人。
奔着一种赴死的心态，虎川二话不说就把地上的丹药捡起来丢进了嘴里，闭眼用力吞咽了一下，身体后仰，静等着死亡的到来。
“唔……”
一股温热的药力漫布全身，其上的力道立刻让虎川感觉体内暖洋洋的，他本以为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万没想到，这种“死法”却极为舒服，甚至，脑袋里出现了某些美好的梦幻。
“咦？这是怎么回事？”
药力发挥，凝血作用立竿见影，伤口开始愈合，嘴角处满溢出来的血迹，竟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嘎嘣！”
突然的一刻，虎川忍不住攥了一下拳头，指骨那里立刻发出一道细微的摩擦声响，随之而来的力气，让他身躯突然一阵，精神抖擞！
“嘶……你……”
他轻吸了口气，身体微动，竟能站起来了。
“你……你为何要救我？”虎川脸上满是疑惑，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体内刚刚发生了什么。
“呵呵……我说过了，我无心杀你，况且你的骨气让我有点欣赏，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妖兽，你可以走了。”
“哈？”
一句“可以走了”，虎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地转动了几下，眼中更是错愕！
太奇怪了，眼前的少年与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些修炼者完全不同！
印象当中，卑迷森林之外的那些修炼者大多都是些贪得无厌、睚眦必报的伪君子，抓来当成奴隶，简直可以说是为民除害。
但如今遇到了周念，虎川心里的那种想法可就有点动摇了，他本以为自己所代表的才是最为纯正的正义，什么威风邪气都不能将其沾染，但是现在，少年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人格魅力，却将那种正义打击地体无完肤！
尖牙紧咬，虎川突然有些不甘心，沉声问道，“你就这么放我走了，就不怕我召集更多的同类前来报复吗？”
“我怕是怕，不过你不会那么做。”周念淡淡道。
“为什么？”
“呵呵……这应该算是对你的一种欣赏吧，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妖兽，召集同伴前来报复的劣行我相信你也深恶痛疾。”
“你……”虎川愣住了，从未在一个外来修炼者的口中听到过这番话，这种前所未有的信任感，让他的拳头竟忍不住慢慢握紧。
“你这样相信一只妖兽，在水之城会吃亏的。”虎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外人提醒这些话。
“呵呵……或许吧。”周念挑了挑眉，稚嫩的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们的祖训其实是错误的，你该怎么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