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情？打败了身为夜莺的你？”霍普勒很意外，盗贼能打败夜莺？闻所未闻啊。
“不是”赛娅摇摇头“是在很多年前的祭祀日上，就是我成为夜莺的那场上。”
“哦？如果她打败了你，怎么她没有成为夜莺？而且我记得你们祭祀日比的不是战技吧，不是找东西么？”
赛雅听到这话笑了“你个战士懂什么呀。没错，我们的确是比赛寻找隐藏的珠宝，但是这又没规定不能妨碍别人，比赛不仅拼技术还有策略，寻物能力倒在其次，偷窃技巧、骗术、伪装术、临时同盟、背叛等等才是重点。不过那年我和她是并列，所以露琪亚提议我和她当场用战技比试一场。”
“你输了？”
“嗯，输得很惨，你见过一把匕首把另一把匕首钉住的么？”赛娅把匕首扔给霍普勒“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新的夜莺。”
霍普勒端详着匕首，印痕挺深的，可以感觉到当时对方用的力量相当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娜塔莉亚却选择了败者的我，而且我还成了她的弟子，莉斯只成了夜莺候补。”
“理由是什么？”
“当时所有人都想不通，莉斯差点就失控了。而老师给出的理由却很简单，年轻和天分。”赛娅说到这里又笑了，只不过是苦笑“天才的赛娅不是凭着本事而是凭着天才两个字出乎意料的赢了出人意料的莉斯，你说好不好笑。”
一旁的霍普勒可一点都笑不出来“所以对于她你有些愧疚？”
“夜莺候补虽然是候补，但是根本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转正，因为一般冠军在代行者认可的情况下是直接成为夜莺的，她候补只有可能在夜莺意外身亡后替上而且还需要排队，虽然候补也已经是荣耀了，但是莉斯很固执，她就是想成为夜莺。所以为了让娜塔莉亚重新考虑，每年的祭祀日她都继续参加，但是之后的几年莉斯都没有找回状态，发挥的都不好，随着年龄变大，希望显得更渺茫了，而我和她之间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觉得说到这里你也没必要有什么愧疚感吧。”霍普勒撇撇嘴“像我们战士，老牛输给蛮牛是常有的事，谁也不会因为这个感觉丢脸，年纪放在这里了虽然娜塔莉亚的选择很奇怪但也能理解，年轻才有更大的潜力嘛。”
“假如那一次，老师选择的是她，情况又如何？我还年轻，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做到后面几年再拿优胜，但是她呢，她甚至放弃了支部长的机会执意要做夜莺。”
“做了支部长就不能做夜莺了？”
“是啊，会长，副会长，支部长这些职位的人就再也没有成为夜莺的资格了，她的候选者资格也会失去，但是这也是殊荣啊，虽然就比夜莺差一点。她放弃了，执意要追求夜莺。”
“对了，你们夜莺不是最多十个人么，你们这样每年出一个轮的过来么？”霍普勒突然想到了这点，即使这不是他们现在讨论的重点。
赛娅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这几年她的状态回升，她‘出人意料’的本事简直让人害怕，男盗贼们都担心如果要找她可能他们都没办法。”夜莺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地继续着话题。
“但是还是没有获得优胜？”霍普勒识趣的也不提那件事了。
“一直有一个人拦在她面前，反应快，年轻，这让她永远是第二名，那人好几次获得优胜，但夜莺评选一直不合格，直到去年才勉强做了夜莺候补，没想到啊，原本以为今年莉斯必胜，但时她却不在了。”赛娅说着顺势躺在了地上，看着这夜空，又闭上了眼睛“这两年和她关系缓和了些，偶尔聊天的时候她提到只要成了夜莺，就一定要用‘出人意料’的方法干掉鸦后。”
“你就把这个当做她的遗愿了？”
“是啊…”赛娅苦笑起来“可惜我不是她，我做不到什么事都能‘出人意料’，就算让我现在再和她打一场，我多半还是输吧…”
“你不是天才么？还得到了娜塔莉亚的教导，怎么这么没自信。”
“天才往往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而忽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法则，光靠这点莉斯就足够击败我了。”
“‘出人意料的莉斯’….”霍普勒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也许她这样草率的离开，本身也是留给你最大的‘出人意料’。”
“算是吧。”赛娅叹了口气。
“人生不就是这样么？”霍普勒看着天空“你如果活到我这个年纪，遇到的事情只会比这更糟糕。”
“哦？”侧过身，赛娅转向霍普勒“老头，你过去经历过些什么？”
“别叫我老头！”霍普勒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而且我凭什么要说。”
“因为我都说了啊，你让盗贼吐露了心声，自己什么都不说合适么？”赛娅凑近了过来。
“你说不说关我什么事？”霍普勒别过头。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不要惹一个盗贼生气，现在你面前的还是个夜莺，如果你想之后的日子好好过的话，就说一两个，不用太长。”赛娅突然露出了微笑，但这笑容让霍普勒脊背发凉，看来今天不说点什么，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人一旦陷入回忆，表情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变化，可能喜悦可能悲伤，不过共同点是目光总看向远方，霍普勒也是如此，战士此时正望着天上的明月，他躺在了地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十五年？十六年？好像是十六年了吧，那时我也还算年轻是吧。”
“哈？这么久之前？”看起来这并不是赛娅想听故事的那个时间段。
“那时候的我啊，有个老婆，我们还有个儿子。”这句话说完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惊讶表情，霍普勒得逞般的笑起来“是不是没想到？”
“啊，不”赛娅连忙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大叔你这么温柔，十五年，啊不，十六年前会有心爱的人并不奇怪。”
“我们结婚是在二十一年前，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就退休，然后找个地方种种地肯定要比现在快活多了。”
“成为冒险者或者加入公会，退隐了就没有收入了吧。”
“嗯”霍普勒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毕竟我们不是王国市民了，没有户籍的情况下做不了正常的工作，除了待在原来的公会，就是去做冒险者，不然就只能靠着积蓄过活，但是我去种地谁管得了我啊，王国要征粮给点就是了。”
“你这想法不对，如果都给每个人一条退路，那么多送死的工作又有谁会去做呢，加入公会，这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不然我们和市民又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真没想到会轮到一个盗贼教育我这些事”霍普勒笑起来“我可不管那些，但是穷也的确是穷，儿子长大需要很多钱，那些年为了养活我的妻子和儿子，我来回奔波在各个地区之间做委托，把他们留在了波特纳斯。”
“她们是波特纳斯人？”
霍普勒点点头“我和她是同乡”说到这战士脸上闪过了一次温情“原本以为那里很安全，但是十六年前波特纳斯边境突发的一场和云奈尔的冲突把一切都毁了。”
“十六年前？停战协议应该签订了吧？”赛娅仔细想了想“肯定签了啊。”
“对啊，明明和平已经来了，停战协议早就生效了，可是就是这么巧，又发生了一场冲突。而且正因为这场冲突太突然，波特纳斯没有时间架设魔导器，让云奈尔的军队一路无阻地冲到了内陆，然后他们母子永远离开了我。”霍普勒说的语气非常平静“这件事起初我还是有点难受的，现在倒是可以坦然的说出来了。”
听完霍普勒的话，赛娅有些内疚，原本她只想听听霍普勒以前的冒险故事，没想到战士说了一件这么伤心的往事“我看了‘天使事件’的报告书，雅思兰莉在报告里虽然力求客观，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对于你同意带洛特进入任务这事是很不满的，是不是和你妻儿的事情有关。”内疚归内疚，赛娅根据这件事联想到了很多。
“这就是那件事后的坏习惯吧，这两个孩子其实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时我足够强，可以把他们带在身边保护他们，或者攒够了钱让他们定居在帕米拉，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所以当我看到洛特想加入我的任务时，我无法拒绝，我觉得…”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霍普勒，非常危险。”赛娅打断了他，脸色看上去有些焦躁。
“我知道”霍普勒笑着点点头。
“你会被这个想法害死的，我们盗贼的一项原则就是千万别带上拖后腿的人行动。”
“洛特表现的很不错了，不算拖后腿吧。”
“那是后话，不是所有人都像洛特这样知道管住自己的。”
霍普勒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当是我对他们母子的赎罪吧。”
“任务并不是挑战，冒险者要以委托者的利益为优先，一个合格的冒险者只会接受自己有把握完成的任务。”赛娅说出了当时霍普勒教导两个少年的话。
“他们告诉你的？”
“罗德和我说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可自豪了，谁想啊，他的老师其实自己都没做到。”
“反正我都退休了，无所谓了。我做不到，所以我更希望他们能做到啊。”
“你这还真是句无赖话。”赛娅恨得锤了下他的胸口。
“虽然这件事的确无赖了些”战士抓着夜莺的手臂“不过我也是真心希望你也可以做到，赛娅。”
“你还是蛮牛不是老牛，你还不老，别摆出这幅架子好么？”抽回自己的手，赛娅看着霍普勒现在的样子非常担心，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件事让战士想起了这些回忆么？
“老了，战士学徒被称作小牛，学成了被称为蛮牛，不管多大年纪，力不从心了，那就是老了，我现在全身都在退化，这就是衰老的象征。”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安慰你了。”赛娅无奈的摇着头。
“为什么要安慰我？不应该是我在劝你么？”
“诶？”赛娅愣了一下，自己的悲伤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忘掉了，因为战士心中的悲伤和自己相比，自己那点心思显得不值一提了吧，自己失去的只是算不上友人的羁绊，而战士失去的也许是他的一切了，而一切的开始还是战士在劝自己，想起时不时就哈哈大笑的霍普勒，赛娅有些羞愧，自己这次的表现可真差劲。
“今天我们俩的事，绝对不要和别人说哦。”霍普勒提醒赛娅一下。
“彼此彼此，如果让我发现别人知道了我们今天说的内容，我一定会来追杀你的，那时候就不是光明正大的战斗了哦，你一定会死的悄无声息。”赛娅忧虑的看着战士，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表情却出卖了她。
接着战士重新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明天回来吧，他们很想你的。”
“还以为你打算陪我一晚上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你放心么？”赛娅也起身，然后拉住了战士。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个成熟的盗贼，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孩子们还在等我，我得快点把他们安排休息，不然明天他们可起不了床。”霍普勒头也不回的自顾自离开了房顶，战士的表现丝毫没有让赛娅担心的余地。
在漆黑的夜里，夜莺在房顶上看着战士慢慢离开自己的视野，黑暗吞噬不了战士，但是一个拐角却可以让他消失。
“要做什么？”赛娅问着此时的自己“可能需要重新买一把短刀了吧？”重新看了眼依然闪耀的王宫，然后，夜莺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