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突然说要和方易单独说话，不仅让方易和依旧跪在一边的韩羽心中大惑不解，就连旁边的那些内侍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不敢怠慢，连忙领着众人一起退出殿外等候。

此时殿中便就只剩下王莽和方易两人，场面一片肃静。

“这个王莽，到底想干什么？我说话都很正常，应该没惹着他吧？”

方易不知王莽要做什么，只能紧张的低着头，心中惶恐无比。

王莽此时却站起了身，接着便离开了座位，然后缓缓走到了方易身前，围着他来回的度着步。

方易跪伏着，用眼睛的余光瞟到王莽正在自己四周来回走着，心中更加的不知所措起来，甚至感觉这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朕再问你一次，这记号究竟是你从何处学来的？”

王莽又问了一次，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而方易却觉得有些奇怪，这阿拉伯数字显然是这个时代没有的，这些古人应该不会认得才对，可是听这王莽的口气，似乎还在怀疑自己所说，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怎么会怀疑到这样不起眼的小东西上？

方易想不到原因，便只能嘴硬的说道：“回禀陛下，草民不敢期满陛下，这记号的确是草民家乡的土法子而已，草民家乡的人都会！”

谁知王莽听了，还是不置可否，又突然问道：“那你可愿说说，你这‘纸’从何而来？”

方易听了，便抬头望了望，王莽手中的纸，心中虽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此乃麻黄纸，草民从友人处得来的！”

“呵呵！你当朕不识货么？此纸既轻又薄，又岂能是那粗陋的麻黄纸可比的？”

王莽说着，突然目光一凝，盯着方易，似乎想要把他看透一般。

方易感受到这目光，心中暗自后悔，当初要不是韩羽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又不能再竹简上画好图，便只能去邓禹那里取了纸，才终于赶出图来，本想着用麻黄纸的说法，能忽悠过去，但如今看来，这王莽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反而因此让他对自己起了疑心，现在这样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怎么？不说话了？……想好了么？”

王莽却是不紧不慢的说着，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方易听到这话，当下一咬牙，说道：“启禀陛下，此纸的确是草民的好友所制，只是……只是他对麻黄纸做了改良，所以比一般的麻黄纸要优良许多！”

王莽听得眉头一皱，又疑惑的看了看方易，接着突然又问：“你……叫做方易？”

方易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名字，便点头答应，说自己的确叫做方易。而王莽听完之后，又问他是名字中的“易”是那个字，方易便又诚惶诚恐的做了回答。接着，王莽突然又问方易，问他是不是太学院的博士弟子！

方易当时便心中一凛，心想王莽虽然可能看过自己的考卷，但不可能会记得他吧？不过他既然会这么问，那莫非还真记得他？

方易揣摩不到“圣意”，便只得如实道：“回禀陛下，草民乃是一介平民，并非博士弟子！”

“唔！莫非记错了？”

见方易否认，王莽也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起来，片刻之后，才又问道：“朕问你，你可曾有考过入学试？”

方易一听，当下便明白王莽果然是记得他的，此时也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回禀陛下，草民确有参加过太学入学试！”

“是吗？”

王莽一怔，接着又问：“那么有一篇什么和谐力量的文章，是你写的么？”

方易听他不仅记得他，居然还记得他的考试文章，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便只得回道：“草民考试的时候，确实写过一篇关于和谐的文章，至于是不是陛下所言的那篇，草民也不敢妄认！”

“那就对了，只有你那一篇文章用到‘和谐’这个词，这个词被你用得这么有趣，朕又怎么会记不得呢！哈哈！”

王莽说着笑了起来，但是片刻之后，他又突然将眉头一皱，问道：“可朕明明记得，当初是朕亲手将你圈中入选名单的，你怎会不是博士弟子？莫非……莫非竟有人胆敢私自篡改名单？”

想到自己亲手圈定的名单被人篡改，王莽突然暴怒，大声斥道：“岂有此理，竟然有人如此大胆！”

眼见王莽就要发飙，方易生怕惹祸上身，赶紧解释道：“陛下息怒，不是有人篡改，草民确有入选太学，只是……只是草民没去！”

“什么！你没去！”

王莽又是一愣，接着又问：“为何不去？”

“这……只因……只因草民家中受了灾，没有钱让草民继续留在长安读书了！”

方易此时马上想到“装可怜，博同情”这招，并且顺手借用了韩羽的故事，以求王莽不会因此降罪。

“哦！原来如此！”

王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又接着道：“你不去太学也不打紧，不过既然你就是那个方易，朕倒要好生问问你！”

“陛下请问，草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易依旧跪伏在地，模样十分恭顺。。

“你那篇文章不仅立意新颖，而且……而且有些用语也十分特别，不会都是你自己想的吧！”

王莽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易。

方易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怪当时自己写得太兴奋，一激动也没注意用字遣词，用了不少后世用语，这时他问起来，便只好说道：“草民不敢隐瞒陛下，草民所写，大多是家师所授！”

“你还有个师父？”

王莽吃了一惊，又问：“你师父在何处？”

“家师云游四方，草民也不知在何处！”

方易又搬出了这套“查无所踪”的绝招。

王莽一听他如此说，便又问道：“那好，先不说你师父，你这记号的来历，你还没给朕说清楚！”

“这……这草民已经禀报过陛下了，这记号是草民家乡的土法子！”

方易心想，没想到说了一圈，又给你绕回来了，不过谎话既然已经说了，就要一直撑下去，反正你也不可能真的跑去查。

但是方易显然低估了王莽贵为天子的能力，以及他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就在王莽听了方易的回答之后，他竟然说道：“你还是不说实话吗？那好，你家乡是何处？朕即刻派人前去查探，便知真假！”

这一下，方易有些傻眼了，他没想到这王莽竟然会咬着不放！从他的话来看，明显是对自己的说法完全不相信！但是令方易感到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如此笃定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呢？方易怎么也想不到答案，因为除非王莽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否则没有任何道理一口咬定自己说谎。

不过你要说王莽认识这阿拉伯数字，这有可能吗？如今才是公元十八年，阿拉伯数字要等到公元3世纪左右才被发明，现在的时代只可能有一个人认识这阿拉伯数字，那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方易本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的涵义。

“草民……草民真得不敢……不敢欺瞒陛下，这真是草民家乡用来计数的土法子”

方易不敢松口，他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这些数字的真正涵义，这个王莽也不可能知道，绝对不可能！

“你不肯说是么？”

王莽说着，突然又问方易道：“那你这土法子，可有名称？”

“草民家乡的土法子而已，并未有名称！”

方易虽然坚信自己是这时代唯一认识这些数字的人，但还是由于过度的紧张和心虚，弄得自己汗流浃背。

“是吗？既如此……”

王莽说着，忽然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朕给它取个名称好了！”

方易听完，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因为此时的他，整个人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几乎就要休克一般。

王莽见他沉默不语，便突然说道：“就把它称作‘阿拉伯数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