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岩站在大骊乡政府办公楼前的槐树下,凝视着地面,沉思许久。
周明远已经离开,可对方的话语,就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
很明显,周明远跟冯老的关系非同小可。
不然,也不会直接把冯老搬出来。
而且瞧对方这意思,好像冯老有些不方便和他说的话,就通过周明远来说,传达的意思一模一样。
那冯老到底要不要自己,对大骊乡做出一番调查?
那50万,对于冯老这种级别的人来说,其实微乎其微。
若是好好调查,必然可以查出一个大窟窿。
若是就此放过,当做视而不见,也无伤大雅。
毕竟大骊乡问题,本就不在冯老的工作职责。
摇了摇头,庄岩把这个想法迅速甩出脑海,真正让他站在树下,沉思良久的并不是周明远那番毒蛇般的言语。
而是许娜发来的消息。
审计局赵立新,被市纪委带走,这一个坏消息,无疑让现在的局势更加复杂。
接下来该怎么走?
如何把赵局长,从市纪委里救出来?
庄岩目前没有一个良好的答案。
“庄主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乡政府办主任王德海搓着手,脸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冯主席让你去会议室。”
“好的,知道了。”庄岩微微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尽量不让情绪表露出来。
王德海的目光,在庄岩身上打量一阵后,最终为这位新县委办主任主动带路。
穿过走廊时,墙上的廉政标语,在穿过窗户的午后阳光照射下,泛着刺眼的红光。
庄岩的脚步原本平稳沉重,见到一个场景后陡然顿住。
财政所2楼拐角处,李成阳正在和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
从庄岩这个角度上看,那人的侧脸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右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在阴影中反着点点亮光。
“那是金海集团的财务总监郑坤。”
王德海看到庄岩顿住,立马凑过来,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主动为庄岩解释。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声音又陡然压低,装出一副有些慌张的模样。
“我听说他和冯主席是连襟。”
听得此话,庄岩瞳孔瞬间微缩。
这个消息,就好像久久未能拼好的拼图,突然找到了一块关键的节点。
之前的线索链,在这一刻上打通。
难怪这位省政协的老人,对滨江地块如此敏感。
原来牵涉到的人,不仅仅是他的学生,还有其他的人。
既然如此,那冯老之前让庄岩调查,也说得清了。
可能是让庄岩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这件事情,涉及到的人物与冯老有莫大的关系。
让庄岩知难而退。
可惜,庄岩偏偏就不吃这一套,他拿出手机,借助着身体的遮挡,迅速拍了张照片。
把李成阳和郑坤二人,同时拍了进去,紧接着把照片发送给黄景月。
做完这些,他才在王德海的陪同下,进入会议室。
室内的冯国良,正在翻查乡里的年度报表。
平日里的锐利眸子,被一双老花镜遮挡,只是从远处看,跟一个退休教师差不了多少。
任谁也猜不出,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在整个青云省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年度报表,在他手中不断翻动。
哗哗哗的声音,牵动周围无数干部以及李成阳的内心。
吱呀。
就在这时,一道推门声突然响起。
众人连同冯国良同时抬头,冯老眼睛虚眯,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令人心悸。
来人正是庄岩。
“坐!”
冯老用钢笔,点了点对面的椅子。
“听说庄主任,其实早就在调查滨江地域的资金问题?而且还做出了一番调查。”
“都能够从审计局的赵局长手里,拿到银行流水,不知道针对这一次大骊乡的问题,有没有其他的见解,或者更详细的证据?”
冯老双手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桌面。
李成阳则是带着一脸怨恨,注视着庄岩。
其他大骊乡的干部,诸如王德海,张建军不敢出声。
这样一个场合,他们这些乡里的领导,可不敢有太多犹豫。
平日在老百姓面前,试试威风,也就算了,在这些领导面前,得乖乖的夹紧尾巴。
庄岩淡淡一笑,从旁边取出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是庄岩带来的,跟平常的文件夹不同,这个蓝色文件夹上面有着一道密码锁。
庄岩之前在离开时,故意将锁锁上,其他的人想要了解,也无法拿开。
更何况,自己大张旗鼓的把文件夹摆在这里,谁要是想偷、想拿走,那就是刻意的跟他找麻烦。
所以一时间,就没人巡查。
眼下,庄岩取出中间一个文件夹,再轻车熟路的拿出一份文件。
他的动作很轻,可落在这房间里,格外清晰。
因为众人皆是秉着呼吸,注视庄岩的一举一动。
当那一文件的页数逐渐翻开,来到一面审计报告时。
他终于开口,“250万专项资金中,有50万,通过虚假工程款转出,最终流入..”
“年轻人。”
庄岩最后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就被冯老直接打断。
他将老花镜徐徐摘下,再度恢复了老人特有的锐利。
“你之前在组织部多久?”
又是一个话锋突然一转的问题,之前在车上,便是从个人生活问题,转移到黄景月的任命问题。
眼下转移到自己在组织部任命。
庄岩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冯老,苍老的皱纹,精明的眸子,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气质,都跟今天上午没有太大变化。
不,还是有的。
庄岩惊讶的发现,冯老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戒痕,那是长期佩戴戒指,所留下的痕迹。
可如今,那一个戒指却空空如也。
再联想起郑坤手上的戒指,庄岩不由的陷入了一种联想中。
先前冯老手中,到底是不是有这样一枚戒指,不得而知。
所以他将心中的这一联想缓缓压下,继续道:“三年零四个月。”
他不动声色的将报告,又翻到银行流水页。
“期间经受多个乡镇的干部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