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互联网信息轰炸的洗礼,他对医学常识不能说全部明白,但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这种脑部明显的变化,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肿瘤。
看别人生病是一回事,但得知自己被下了死亡通知书又是另外一回事。
饶是陈子墨已经做好了自己生病的准备,在看到那个白点之后,仍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他绝望地看向医生,渴求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安抚。
“我也不知道。”大夫摇摇头:“检查没做完,但从目前的推测来看,有可能是异物。”
“异物,不是病?”
陈子墨微微一怔,下意识认为医生是在骗他,可转念一想,都让他看结果了,骗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有可能,但异物的概率大一些,你检查没做完我无法判断。”
“那再检查一次?”陈子墨试着问。
“不行。”
医生立刻拒绝:
“你应该听说过核磁共振的仪器有强磁,或许是因为你脑袋里的东西受到了磁力的吸引,所以才导致出现眩晕和呕吐的症状,这也是我怀疑那个东西是异物的原因。”
“那我刚进去的时候怎么没事?”陈子墨问。
“仪器待机和启动后磁力不一样,可能那个异物里的金属成分少,或者别的原因,仪器待机时受影响小才没感觉。
“总之核磁不能再做了,我给你写个能缓解症状的类固醇药物,但你记得及时去专业的科室查查。”医生耐心解释。
听到不是病,陈子墨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但怎么可能是异物呢,他不记得自己脑袋受过伤。
事关小命,来不及想太多,收好医生的字条,陈子墨急忙向家赶,打算安抚好奶奶立刻去医院看看。
刚进家门,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脑中尖锐的刺感让他险些忍不住痛呼出声。
僵硬了片刻等痛楚稍减,陈子墨快步走向父亲的房间,他记得在抽屉里有父亲留下来的止痛药。
“找到了!”
拉开抽屉,在瓶瓶罐罐中搜寻一圈,很快发现装药的盒子,取出药物剥下一片,正要合上抽屉离开,余光却在旁边药瓶上扫到了一行熟悉的文字。
“好像是刚才那个医生提到的药名。”
再次拉开抽屉翻出刚刚的药瓶,陈子墨发现自己没有看错,晃晃药瓶,传来的声响告诉他里面内容物已经不多了。
“奇怪,父亲为什么会吃这种药?”
尽管心中有所疑惑,他却没有思考太多。
医生给他的药物并非特效专治,类固醇能治疗的病症很多,父亲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购买。
打开瓶口倒出两片,将药瓶放回原位后,离开房间。
“小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到客厅,陈子墨刚刚用水服冲下药物,奶奶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才进门,您在厨房没听到。”
“检查结果怎么样?”奶奶关切地问。
“还不知道呢,咱们体检的效率您也体验过,要半个月才能出结果。”
奶奶摇摇头,显然也对这种效率很是不满。
陈子墨接着道:“对了,回来路上我碰到一个高中同学,他正好组织了个同学会,今天中午......”
话没说完,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陈子墨脸色一沉,猜测多半又是赵秋莲在作妖。
正打算给她来一顿好骂,却看到可视电话上,出现的是两名深色制服的人。
执法员?
陈子墨怔了一瞬,还是按下开门键。
执法员大概率是来通知父亲消息的。
父亲失踪时,这些人之前来说过一次官面上的话,再次出现,估计还是为了这件事。
难道找到父亲的下落了,他有些焦急。
“小墨,是谁来了?”奶奶问。
“没太看清,我出去接一下。”陈子墨说完打开门走到电梯前。
奶奶年纪大了,他有必要在电梯前拦一下.
知道儿子失踪是一回事,确认死亡是另一回事,万一带来的是坏消息,很可能会影响到老人的健康。
电梯很快打开,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执法员前后走出,他这才发现其中一人是女性。
“你们好,我是陈建国的儿子陈子墨。”
“你好,我叫孙剑,咱俩年纪相差不大,你叫我孙哥就好,这位是调查员刘女士。”
调查员类似警探,一般主管侦探破案。
分别和两名执法员握手后,陈子墨问道:
“孙哥,请问是发现我爸的下落了吗,是好消息还是......”
孙剑点点头,表情变得沉重起来:“是的,消息不太好。”
陈子墨咬咬牙,尽管他早猜到这个结果,却依旧难以接受。
“两位警官,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他飞快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小声询问。
“帮你瞒着点家里人对吧?”
孙剑拍拍他肩膀:“那我这里跟你交个底,一会咱们进去再走个过场,你看怎么样?”
陈子墨点头同意:“那就麻烦孙哥了。”
“都是工作。”
孙剑表示理解,靠近他低声道:“根据最新调查结果,你爸爸所乘的船只遇难,可能有一部分人为因素。”
“什么?”陈子墨震惊,他一直以为父亲遇难只是意外。
“证据太少,我们也处于怀疑阶段,今天来主要想通过走访,多了解一下你爸所在公司的内部情况,你们是家人,有没有听他说起过公司的事情?”
陈子墨思考,肯定地说:
“没有,因为工作原因,他很少回家,我以前好奇问过几次,他都说海上的工作很累很枯燥,每天像个机器似的,似乎很不喜欢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孙剑掏出本子记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将本本收好:
“我知道了,那咱们进门吧,我们需要再向你爷爷奶奶询问一下情况。”
陈子墨将两人迎进屋内。
奶奶看到进门的是两个执法员,顿时慌了神,双手颤抖,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是不是建国他......”
陈子墨正要上去搀扶奶奶,刚才沉默的刘调查员抢先一步。
“大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收到陈先生的消息,今天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陈先生所在的公司涉及一起金融案件,可能与船只遇难有联系,我们想问问您,以前有没有听到陈先生对公司的评论。”
刘调查员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让人安定的魔力,奶奶在她的询问中,很快平静下来,一一回答她的提问。
“陈同学,你爷爷不在吗?”孙剑在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墙上的全家福。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外面下棋。”
陈子墨如实回答。
孙剑了然点头,拍拍他肩膀:“咱俩就不打扰刘调查员问话了,我可以给你爸上炷香吗?”
“当然。”
早上点燃的线香已经完全化为灰烬,屋内被一股奇妙的香味萦绕。
陈子墨看到孙剑引燃线香,恭敬下跪,循三拜礼,插入香炉,然后打开窗户保持通风。
“好了,我们走吧。”
上完香,孙剑率先离开房间,陈子墨合上房门跟随他回到客厅。
望着孙剑的背影,陈子墨露出一抹微笑,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居然也是个很遵循礼仪的人。
父亲失踪的消息传开后,和他们家关系好的朋友来过不少,但在上香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会都是随便应付一下,恭敬行礼的少,下跪的更是没有。
孙剑那恭敬的模样,让他有种以旁观者视角看自己的感觉。
刘调查员的问话很快结束。
奶奶见父亲的次数甚至没有陈子墨多,外加年纪大,对公司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几分钟后就开始拉着刘调查员唠家常。
两名执法员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进展。
孙剑看了眼手表:
“大娘,子墨同学,如果再想起来什么公司的线索,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先告辞了。”
楼下的车内。
孙剑和刘调查员合上车门。
“东西找到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
孙剑手中凭空出现一个药瓶,轻轻摇晃。
“没想到他居然把东西放在药柜里,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不过数量有点少啊,难道被他们家人给吃了一部分?”
刘调查员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这是多虑了,除了同步者,没有神经网络辅助,单靠吃药,别说没有效果,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待会儿动手灭门时,你可得利落点,别再出什么岔子,我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孙剑沉默下来,将重量压在椅背上:
“刚才为什么不动手,让那小子把死老头叫回来不就行了,咱们干嘛在这浪费时间。”
“不是咱们,而是你。”
孙剑一怔,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三个都是普通人,我把他们全杀了,会干扰以后同步的。”
刘调查员装好药瓶,拍拍他的肩膀:
“这是组织对你的惩罚,以后就当个清洗者吧。”
送走两名执法员。
陈子墨回到卧室打开电脑。
以前没有注意。
今日执法员询问后,他才发现,父亲对自己所在公司的提及次数,少的恐怖。
寻常人哪怕工作再稳定,或好或坏总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他父亲不同。
回忆过往。
陈子墨赫然发现,自己记忆中,父亲没有对公司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在家里宣布过一件公司里面的喜讯。
寻常公司,哪怕每天实行996福报制度,逢年过节总会送些不值钱福利,给辛劳一年的牛马员工些许心理慰藉。
然而他父亲的公司连员工福利都没有,至少陈子墨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不是父亲会按时上班,他甚至怀疑这个公司根本就不存在。
打开浏览器,正要在搜索栏中输入公司名,他的手却停在半空。
陈子墨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
他不知道父亲所在的公司叫什么。
“这怎么可能!”
呆坐在电脑前,陈子墨疯狂搜索自己的记忆。
没有。
真的没有。
父亲最忙的那段时间,他刚好上高中。
因为学校太远,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街上的野狗都睡觉了。
哪怕父亲放假回来,也因为假期对不上,很少见面。
尽管有些无奈,陈子墨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至还找了个,父亲是为秘密部门工作,这种不切实际的借口来欺骗自己。
叮咚!
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将陈子墨从思考中唤醒。
今天的客人有些多啊......他腹诽着走到门前看向可视电话。
小窗口内,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人并肩而立。
执法员?
陈子墨有些发懵,刚不都来过了吗,怎么又来?
尽管有些奇怪来的人不是同一伙,还是果断按下开门键。
正要去电梯口迎接,房门一阵轻微响动后自己打开。
“爷爷,这么快就回来了,输了几局。”
见爷爷进门,陈子墨问道。
爷爷热衷下棋,但水平一般,没到臭棋篓子的地步,却也没强多少。
“什么叫输的怎么样,今天老王头有事先回去了。”
陈子墨笑而不语,爷爷每次连输几局以后,都是这么个借口。
“刚在楼下看到有两个执法员,是不是有你爸的消息了?”爷爷问道。
陈子墨摇头:“没消息,他们这次来是想问问我爸公司金融方面问题。”
“哼,这些企业,一天到晚不是偷税漏税,就是剥削老百姓,全是资本家做派!”
爷爷有些生气地抱怨几句,接着说。
“这些条条框框也真是的,你爸人都失踪了,才来瞅一眼,几个税款不见了,跑的比兔子都勤,现在的人命还没我打仗那会儿金贵!”
陈子墨有些无语。
他爷爷是个老解放军,人挺好的,就是脑子有时候很轴。
“爷爷,说啥呢,他们也是在工作,这次来的执法员人挺好的,还特意给我爸上了香呢。”
“是吗?我怎么没闻到。”
线香的味道其实很大,一根燃完屋子里留香味一两个小时完全没问题。
“我开了窗户,最近风大,应该吹散了......”
正说着,陈子墨的思维忽然停顿。
不对劲!
一种微妙的恍惚感将它笼罩,自己身边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家的房子临近河边。
这个地段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坏处,那就是一年四季风量都很足。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进出门的时候,如果家里有窗户开着,很容易会形成穿堂风,稍有不慎就会把门重重拍上。
刚才孙剑给父亲上香的时候打开了窗户,后来他送两人离开,并没有关上父亲房间的屋门。
那为什么爷爷进门的时候会没有穿堂风。
回忆着刚才经历的一切,身边有种诡异的感觉将他包围。
在心头默默回味着刚才的一切细节,那种微妙而难以言明的感觉再次如阴影般将他包围。
是错觉吗?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身边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住那一丝诡异感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