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涵不怕曾凡的指责。

他才过二十，不仅出任了一县县尉。

还能在靖安县这种地方自成一系，与县令县丞还有县里豪强作对，当然有所依仗。

实际上，在长春府，姓赵的谁也不怕。

赵家早想把他调出这座山里的县城，只是被赵俊涵接连拒绝。

他赌着一口气，目标，就是靖安县豪强王家。

他能肯定王家和妖物有所勾结，也能肯定县令县丞都参与其中，却拿不到任何证据。

靖安县虽然死人，可就是没有任何妖物作乱的迹象。

直到前几天，曾凡找到他，告诉他有妖物出现在王家。

这是赵俊涵第一次在县城里见到妖物。

结果是个死的。

眼下是第二次，是他派人盯着王家，主动赶了过来。

结果看见的还是死的！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俊涵茫然喃喃道，曾凡却猛地瞪起了眼睛。

“放屁！什么叫做我们搞鬼！”

“你是县尉，还敢推卸责任！”

赵俊涵一滞，咬着牙，不屑于反驳。

“好！我失职，自然会向府城请罪！”

“但这些妖物一进城，就直奔王家，王东，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按大明律，我要将你收监，接受审查！”

吴聊心中冷笑，以这小子的性格秉性，要不是背景深厚，早就被吃干净了。

字面意义上的被吃干净。

“赵县尉，这妖物要干什么，我们怎么知道？”

“为此收监我？你是想陷害我么？”

吴聊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也许，这些妖物知道我和曾大人习武多年，与它们不共戴天，所以就来袭击我们。”

说着，吴聊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补充道。

“想杀我们，它们还不配！”

“不过，杀妖毕竟是你的责任，这两只妖物的死，还得算到你头上！”

赵俊涵不在乎再背一口黑锅，只是觉得可笑。

姓王的和姓曾的，就是披着人皮的妖物，什么不共戴天，简直是笑话。

还没笑出来，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陷害？”

“牢里那两个准入品的大盗，就是因为内讧，相互陷害，才被我抓到。”

也许是想得太认真，赵俊涵喃喃着，竟然出了声。

“我知道了，你们也在内讧！”

他冷笑地扫视吴聊和曾凡，这个猜测，可比这两人改邪归正合理得多。

“信口胡言！”

曾凡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道行比赵俊涵高多了。

“赵县尉，别以为你出身好，就能肆意诬陷我等！”

“我告诉你，县衙不是你开的，想将王老爷收监，简直是胡说八道！”

赵俊涵死死瞪着曾凡，满眼不甘。

三年了，这是他唯一一次抓到王东的把柄，结果还是没用。

“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赵俊涵狠狠点点头，招呼众捕快进来，将妖物尸体抬走。

“等一下！”

赵俊涵等到捕快们都离开王家，才转身要走，忽然听见王东喊了起来。

吴聊站起身，盯着王东的脸，正色说道。

“话说回来，赵大人也是为了县城安危，王某自然要配合。”

“赵县尉，我和你回去！”

“啊？”

曾凡和赵俊涵同时出声，竟然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再次开口。

“啊？”

吴聊没理他们的惊疑，坚持自己是大明良民，一定要践行大明律。

赵、曾二人一头雾水，亲自将吴聊送进了大牢。

赵俊涵率先回过神，瞥了曾凡一眼，便神采奕奕地离开。

又有妖物进城，他作为县尉，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把这些事安排好了，他就能好好和牢里的王老爷聊聊了。

不管姓王的发了什么疯，既然进了大牢，赵俊涵就有自信能挖出些事情！

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离开之后，曾凡就收起了茫然的表情。

曾凡也是外来的流官，没像赵俊涵一样买房子，就住在衙门的后院。

回到自家房间，他坐到桌前，翻出了几张写满字的白纸。

“王家有些混乱，王东多日未曾露面...”

“王东出现，到达别院后，鞭杀别院管事...后：王家清理别院与随从，死七十二人。”

“王东与夫人李玉婷相处并无异常，言谈同样无异常...”

“王东竟然杀了朱方圆？他竟然让赵俊涵将所有尸体带走？有问题！”

自从县令离开静安县，他就觉得王家不太正常！

曾凡眯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他其实没有找到任何漏洞，王东就是个疯子，忽然发疯想要进大牢，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曾凡就是直觉不对，而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辽东郡是边郡，十年前还发生过大战，长春府驻扎过大，王家的这样的地方豪强，应该被监控过。”

“才过去十年，监控还应该还在。”

“所以，王东是担心被郡城那边发现自己离开，所以安排了一个替身？”

曾凡低声自语着，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

“可是如今，谁会管他去了哪里？”

“犯得着搞得这么复杂么？”

曾凡皱起了眉，怎么也想不通，干脆就不再去想。

“哼，王东倒是舍得，连自家千娇百媚的夫人都舍进去了。”

“他们所图必然很大...”

曾凡阴冷一笑，将所有的纸付之一炬。

“那么，这个秘密，我要吃一辈子！”

说着，他在桌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瓷瓶，不知道第多少次数着其中的丹药。

“七十三颗，十几年了，还是不够。”

曾凡晃动着手掌大的瓷瓶额，里面传出丹药碰撞的声音。

那是两种丹药，一种数量较少，圆润漆黑。一种更多，形状却不太规整，颜色暗红。

“如果不是来了靖安县，发现了‘血丹’也能作为‘入品丹’来用，可能需要再攒十几年。”

“王家和朱三太奶合作了十多年，手里一定有不少血丹...”

曾凡深呼一口气，将瓷瓶放了回去，豁然起身，匆匆从后门离开，朝大牢走去。

县衙前堂，赵俊涵随意安排了任务，将大部分捕快散了出去，只留下了两个人。

“少爷放心，赵杨已经走了四天，家族的人最快明天就能到了。”

赵俊涵来靖安县带了三个人，朱方圆死在王家那天，他就派了一人偷偷回了府城。

不眠不休之下，三天足以赶到府城。

他父亲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人过来，至少也是准入品的武者，甚至干脆就是成功入品的武者，脚程更快。

赵俊涵没了之前的兴奋之色，眉头皱得很紧。

“我原以为是他们分赃不均，现在看来，似乎是东顶山里出了变故。”

“朱三太奶竟然都压不住了，难道出现了其他的妖物？”

低声喃喃了几句，赵俊然豁然抬头。

“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家族想干什么，都特么要失控了！”

“赵路，你现在就走，不要顾惜马力，赶回府城，让我父亲再多派些人手过来！”

“赵嘉，你和我去大牢，看看王东在搞什么鬼。”

“实在搞不懂，就趁他在我们手里，直接废了他！”

三人一同走出衙门，各自行动。

赵路一人两马，从城门出来，狠抽马屁股，飞驰而去。

府城在靖安县以西，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

一刻钟之后，赵路的视线忽然扫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颗人头，插在一人高的木桩上。

是赵杨的人头！

噗！

赵路感到脖颈一凉，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又看见一具无头的身体骑着马冲了出去。

随后，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