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中有着苍白头发的老母亲和驼背的妻子，还有三个说是十岁左右，但是瘦小的和一样身形的孩子。”

“在得知这个噩耗后，我看到他们全家眼中失去了光芒，赶紧承诺说，柴家会定时给他们送来粮食，维持他们生活。”

“老人没有说话，沉默的接过了沾满血迹的米袋。”

“因为家里着急我的安全，所以再给另一家送去粮食和银两后，我便回去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去送粮的人传来消息，老人一家喝下带有砒霜的米粥，自杀了。”

“这让小小的我悲伤不已，我都承诺会照顾他们一家，他们却对未来丧失了希望，我真的不懂。”

“第三天，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另一家人全家被烧死在家里。”

“经过官府查看，这明显是有人刻意在深夜纵火。”

“这两件事给我造成极大的冲击，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好人不应该会有好报吗，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这五人在牢内躲过风头后，他们背后的组织通过贿赂吏员，将五人全部弄了出来。而被烧死的那家人，就是被那人贩子背后的组织派人烧死的。他们不敢报复柴家，只能去欺压这些平民百姓。”

“至于自杀的那一家人，在我了解到他们家的真实情况后，更是令我感到愤怒。”

“他们不是因为吃不饱饭，而是因为当地严酷的徭役！”

“救我的农民那天刚服役回来，第二天就要回去继续服役。他死了，按照规矩，就要他家里其他男人顶替，否则就要判罚一笔巨大的徭役税，这笔徭役税即使是他们卖光家里所有的东西，也不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所能承受的。”

“让他们家里那么瘦弱的孩子去服沉重的徭役，简直就是去送死。但他们为什么当时不向我求助呢？”

“之后我从周边的村子里找到了答案。”

“他们每年要服十多种徭役，即使我能帮他们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总不能永远帮他们吧。”

“所以，当没了家中唯一的劳动力，他们就失去了未来生存的希望，只能静静等死。”

“我曾经问过，为什么不跑。”

“有人无奈的说道，跑，怎么跑，手里没有粮，家中都是老弱病残，能跑到哪去，与其饱受折磨，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我又去调查了当地要服的徭役，发现了一件非常可笑又可恨的事实，当地官府居然擅自乱用民力，以官徭的名义，替各个士绅家族干活，自己则是收取巨额的酬劳，装在自己的口袋里。”

“至于服徭役的农民，他们每天只是早晚两顿的米粥充饥，这些米粥还夹杂着沙石，每天睡在简易的窝棚里。”

“他们是欠这些人的吗！”

“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他们不都是大宋的子民吗，皇帝呢，皇帝哪去了！”

“我曾秘密将此事投递给一名御史，没想到，几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当我感到失望之时，这名御史居然出门前往那里。”

“我很高兴，终于有人要替这些农民主持公道了。”

“可惜，我高估了人性。”

“一天之后，这个御史趾高气扬的指挥当地县令，将一个箱子放进了牛车里，离开了，只留下一脸心痛的县令，而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可能，于是我假装绿林好汉，拿着刀截住了他。”

“这名御史还想装一装样子，拿出御史的架子喝退我，被我用刀削去头顶的帽子后，被吓的屁滚尿流，没等我逼问，就将所有的事情抖露出来。”

“原来他发现消息后，先是派人调查了一下，确认消息属实后，便悄悄一人上路，打算从当地官员那里收取封口费。”

“让他没想到的是，没等他说话，当地县令一出口就是两千两银子，让他这个每年俸禄只有五十两的御史咽下了原本五百两的报价。”

“我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果真都是银子加交子，总计两千两。”

“我当时气坏了，把这个御史蒙着面打了一顿，然后带着箱子离开了。”

“没等我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钱时，我听当地服役的人抱怨道，现在连米粥也喝不饱了。我这才意识，当地的官员要把这部分损失从他们身上找回来。”

“我很担心他们的身体，立马用这些钱加上自己的一部分存额派人买了不少粮食，以柴家的名义，在当地的各个村庄进行施舍，这次我留了一个心眼，每家只限送够一个月的口粮。”

“还好官员们顾忌柴家的声望，没有去收割他们收到的粮食。”

“不过他们还是想出了另一种方法替代，让服徭役的农民们自己带饭，作为补偿，他们可以获取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听到消息后，我在酒楼里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毫不在意手上出现的伤口。”

“隔壁桌子上的一名读书人诧异的问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将让农民带饭的事简单道出，对方神色平常的说道。”

“这些泥腿子于国于民不是只能做出这点贡献嘛，让他们出点力气不是很正常吗。”

“我去你妈的！没等护卫反应过来，一拳将对方打了出去，我被护卫拦住后，对方摄于柴家的名声，只能不甘心的作罢，灰溜溜的离开了。”

“回去后，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了一天一夜，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错的不是我，也不是这些大宋最底层的农民，而是这个生病了的人间。”

赵佶自己讲述的这个故事，在抛去柴进的存在后，其实就是之前赵佶自己发现的大宋蜀州江原县私用民力谋利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