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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台
历史 类型2023-02-04 首发时间11.0万 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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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变乱
作者:尚书台本章字数:4759更新时间:2023-02-04 17:24:57

几丝淡紫曙光透过葱茏的晨雾,轻轻地拥抱住人间万物。在那天地融为一体的苍茫远方,在那闪烁着点点星芒的极目眺处,只露出了些许轮廓的太阳,却还躲在云朵后,犹犹豫豫不肯立即出来。正当黎明时分,天光将亮未亮,城市的半空中还氤氲着如烟似纱的薄气。

冯崇迎着扑面的寒凉,不停奔跑。当风声与脚步交集,呼吸与雾气融合,一种果决写在了脸上,或者是因为年轻人对胜利的追逐,但又何尝不是对终点的执着。只是这持续快速的奔跑,已经让他的肋下隐隐作痛起来,步伐趋于沉重。他从上一秒等待着这一秒,又开始了这一秒到下一秒的挣扎,坚持在喘息中轮回。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冯崇昂着头,飞速扫了几眼天幕。他大口呼吸,将胸中浊气重重吐出。脚底跑步不停,任由细细密密的汗珠沁满了额头,继而无声的流淌下来,钻进眼中,竟有几分辛辣刺痛之感。冯崇用力夹紧眼睑,想把这恼人的汗水挤出去。

身后数步之外,一群沉默无声的强壮身影,竟都掣着森寒锋锐的刀矛,在紧紧追赶着他,弥漫的杀气在刃芒处凝结。冯崇不暇回顾,只咬紧牙关跑着,只感觉全身披挂的铠甲,仿佛压着千斤重担般相似。

靴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在异常静谧的空气中,格外单调而刺耳。他突然感觉在进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马拉松。如果犹豫了放慢了,那可能会输掉所有,包括生命;如果能忍人所之不能忍,不顾一切也要达成目标,最后必然享受成功的喜悦。

日头慢慢又探出了一点点脸儿,看来还是不愿爽快的露面。耳畔呼呼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双腿愈发沉重,后背已汗水淋漓,厚实的铠甲捂得人喘不过气,里衣已然湿透。冯崇胸口闷得难受,只能大张着口,尽可能多的攫取氧气。而身后的杀手们仍然紧随不舍,这让他无法放慢速度。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仿佛踩踏在心脏上,冯崇把牙槽咬得发痛,拧眉瞪目,表情开始狰狞。

这时候街面上已经开始陆续有早起的人活动了,这城市刚从夜梦中慵懒醒来,正要逐渐恢复生气,却如同给钢针狠狠地扎了相似,被这迅疾穿过的一群凶徒所突然惊扰。方要上街讨生计的,叫卖的人们,都从眼前一掠而过那数不清的杀气腾腾的刀矛,遽然望而生畏,于是忙不迭的纷纷逃回去,惊恐的紧闭门窗,也不知有什么天大祸事要发生。就连平日野惯了的流浪猫狗似乎都有所感觉,此刻半分吠叫也不敢发出,缩在阴暗角落里,惊疑不安的四下张望。

快到了。此番有进无退,坚持住!

又跑一阵,前方已隐约传来兵刃搏击、厮杀打斗之声。远远目光所及之处,叫做东堂,乃是都城龙城内的一处偏殿,这便是此行终点。将要转过街角,冯崇蓦然止步,身后那群黑影也随之戛然而止,众人都望着他,皆不做声,只有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

冯崇站定,回过身来,狠狠地吸了几大口冷气,消褪了些许身上的燥热,鹰隼般的双眸扫视众人。

“都调整下。听我再说一遍。尔等都是精锐悍卒,稍后厮杀之事,不消多讲。张泰,你带五十人先从正门直接攻入。李桑你率余下五十人隐蔽。等敌人明白过来聚集抵抗时,李桑等就鼓噪横冲。敌以为我援军大至,必然骇散。记住,但凡左臂缠白布者,都是自己人。其余的,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全部格杀勿论!可听见了?”

“唯将军之命是从!”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员属将,领着众人齐齐发出低沉的应诺之声。冯崇微微颔首,双眸开始灼亮,“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只能舍命向前。事成之后,立功者皆厚赏!战殁者恩恤家属,放心就是。但若有敢临阵退缩甚且背叛主公者……”

一口冷气吸到底,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冯崇眼中射出凌厉的光,猛然举起刀厉声高叫。那锋利的刃,在晨光下反射出慑人的芒。

“杀!”

……

东堂正门之外,满地横七竖八尸首和残肢,间或有无法动弹伤重者的惨嚎呻吟。浓稠的人血淌满遍地,竟至积洼,台阶下,墙壁上,大门前,放眼之处,皆是骇人心魄的血,映出妖异惊瘆的红。

吸进呼出的,是直冲脑门几欲使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冯崇收刀入鞘,用衣袖拭去面上溅污,敏锐的观察四周有无异变,边踱步到门前,指挥部下控制战胜后的场面。激烈而短暂的搏杀已经结束,已方精锐出乎意料的突袭,犹如一把尖刀突然刺中猝不及防的敌人,最终大获全胜。

兵刃交接之声戛然而止,伴随着污言秽语的怒骂,不多时,兵卒们扭押着两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推搡拖拽着走过来。

“冯将军,匪首桃仁、离班二贼,现被捉住。其余乱党,已被肃清,请将军示下。”

“好,诸位兄弟辛苦。此间保持高度警戒,没有丞相亲笔手令或者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乱入东堂内室者,立斩!张泰,你速去禀报丞相。”

那二人被押送至冯崇眼前。其中一个不待人推,自己噗通便跪倒,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冯将军,冯君候!看在替丞相好歹扫清了障碍的份上,我们什么都不敢要了,只求饶恕性命吧……”

冯崇面色如铁,抬手便是一个重重耳光:“胡言乱语什么!替谁扫清障碍?明明是你二人身为陛下亲兵头领,素受恩宠,却忽而胁迫侍卫敢行弑逆,丧心病狂竟至如此!而今束手成擒,本将即使想饶你,国法饶得你么?”

跪着这人被打得口鼻溅血,吓得不敢再吱声。另个人身材矮小壮实,脸上血肉模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豁开皮肉深可见骨,眼睛也被戳瞎了一只。他没有呼疼喊痛也不摇尾乞怜,仿佛一根钉子楔立当地,强硬抗拒死活不肯下拜,对着兀自磕头的同伴啐口唾沫:“离班,你这个没脑子的痴呆东西!今日之事,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俩是被卖了!是被他们冯家哄骗着给当屠刀使,事情结束了,现在就要除掉我们了,你再求他也是无用,左右是死,我桃仁怎肯屈膝!”

离班张口结舌,猛地僵住,惊疑至极的到处乱瞧。那叫桃仁的却是倔强,他瞎眼窝里流下一行血泪来,另只满布血丝的独目里射出骇人的光,死死盯住冯崇,咬牙切齿咒骂:“狗贼!奸贼!你们先诳哄我等弑君,再打着平叛的旗号来灭口,最后收拢人心再光明正大的夺权篡位!可恨我当初鬼迷了心窍,上了冯跋的当才背叛了陛下,现在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不过尔等做这欺心的事,真不怕报应?等我变成鬼也要向阎王爷控诉!”

“丞相的名讳,是你这种货色能称呼的么?哼,死到临头还敢栽赃污蔑。”

冯崇迎着桃仁的怨毒之色,神色不动的瞪回去,冷笑道:“阎王爷自管阴曹,人间乃王者之道,不容置喙。你这种卑贱痴愚之徒懂得什么!”

桃仁只是胡言乱语的大骂,竟不顾兵卒们的殴打控制,竭力挣扎扭动身体只想冲过来,已是狂躁不堪。冯崇眉头皱起,把头一扬:“把这疯狗的嘴给我撕开!”

左右武士得令,粗暴的大力揪起桃仁的头发,用匕首将他的嘴角,活生生硬切开拉到两边耳根下,再将他的嘴唇钩开,连带舌头都不紧不慢的全部割下,弃之于地,便有几双厚重的牛皮大靴上来无情碾踏,踩成不忍直视的一滩血糊糊的污渍肉泥。桃仁两个紫红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大张着黑洞般的怪口,血污满面已然没有了人形。他本来还在含糊不清的骂,终于禁受不住剧痛弓着身子惨嚎哀叫,继而被拉下去处死了。

匍匐着的离班,眼见及此,先是吓得抖着直打摆子,继而终于明白过来其中道理,晓得今天必然没有活路,于是绝望崩溃之下,把心一横,咬牙切齿跳将起来边大骂边朝着冯崇扑去,意欲拼个同归于尽。兵卒眼疾手快,数个壮汉忙攥住他,朝着柔软的肚腹处猛击几拳,跟着膝盖上头重重两脚,骨头几乎都要跺断,疼得离班挤眉弄眼欲哭无泪,复又被迫跪倒。

冯崇面有厌色,看也不看连连摆手:“这个也撕了!”

大呼小叫的咒骂哭嚎,由近及远的拖下去了。

平复了下心情,调匀了呼吸,整整盔甲紧紧绦带,冯崇朝着东堂殿门内凝视片刻,穿过修罗屠场,大踏步走了进去。

东堂不过是处较小的偏殿,并不纵深,片刻便进了内室。冯崇径直跨步而入,屋内光线陡然变暗,不由使人眯起眼来,想尽快看清眼前的一切。

不大的屋内,摔碎的花瓶器盏,打翻的桌椅书架,散落的笔墨纸砚,一片狼藉不堪。到处都有血迹,几具尸体,横卧僵躺倒毙在地。有个是华服少年,再是个秀美贵妇,余下是几名侍女,全都是早已被乱兵杀掉,俱是血流遍体,死得透了。

角落处,还有一人斜靠在断了腿的残缺茶几上。他左手被砍掉了四个手指,只剩着个大拇指直挺挺翘着,仿佛在讽刺地赞扬着什么。那光秃秃的手掌,血肉模糊的搭在胸前已扯破的袍服正中、那怒目而视的龙头之上。他的双腿、臂膀、头脸等,豁开着好几处大小伤口。最严重的的是右肋下,有个被利矛捅出来的深窟窿,还在泊泊的涌出浓稠血浆,虽然右手在竭力捂着,已是无济于事。此刻听见有人进来,这人努力撑聚起即将消逝的生气,慢慢地抬眼而望。

冯崇走近前去,凝视片刻,重重吸了口气,拜伏在地。

“臣冯崇,叩见陛下!桃仁离班二贼,潜伏祸心,聚众作乱,乃敢弑逆,臣已尽数诛灭。臣救驾不及,无可挽回,只能恭送陛下御驾西去。”

那人斜靠着想支起身子,已是力不从心,只能把头慢慢正过来。他面如金纸,脸上凝结了的血痂动了动,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些断断续续的微弱颤音。

“是冯叔峻……不错了。近两年你脱颖而出,他也应该是派、派你这个最器重的长侄来,主持这桩大,大事。”

冯崇跪伏不起,低下头去:“臣不当陛下谬赞。”

“离班桃仁,是,是朕的心腹亲卫,恩养多年。没有非,非常的诱惑,不会叛朕。定是你们对他俩威逼利诱,或者许诺过什么。朕也不曾薄待你,你,你就说罢。”那人虽近弥留,难得思维还算清晰。他喘了几喘,努力调整着气息。

冯崇默然片刻,低声道:“臣不敢欺瞒陛下。不过是公候万代、黄金万两之许。”

那人沉沉地笑:“愚夫。愚夫!朕疏于防备,致祸生肘腋,最后竟死于此等愚夫之手,朕,还有何话可说。”喘了片刻,突然咬着牙一字字道:“他、人、呢。”

“回禀陛下。丞相未至。丞相言道,不忍亲睹陛下龙驭上宾。”

“是了。不及黄泉,无以相见。”

那人不停大口吸着,情绪显然激动起来:“当初朕百般推辞,是他强推着非要朕坐登大宝。如今既然想要,朕下诏禅位让他好生拿走也就是了,何必非要这样赶尽杀绝?”

冯崇抬起头,看向那张回光返照怒目而视的血污之脸。从前曾与此人确实亲如一家人,那些亲切欢乐的时光在脑中又清晰浮现。冯崇双眸里,突然感觉有些咸涩,什么物是人非,无非是造化弄人。

“世间万物,都有它发展的规律。有些事情,到了那一步,自然而然就要去做,做也就必须要做绝。陛下恩养卫卒、潜蓄死士,也不过欲图吾父子叔侄性命耳。臣等并非甘愿篡逆,实乃为保命计,不得已而为之,陛下圣鉴。”

得到这样实打实的残酷答案,那人却惨笑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在上冲出两道血痕,言语却愈发利索。“数十年的过命交情,一朝灰飞湮灭。昔年义结金兰情逾骨肉,而今竟也成心头之刺。不拔掉朕,他如何称帝呢?权力和利益吞噬人心……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无声抛洒哀痛的泪水,在生命的最后尽头,挥泄着最真实的痛苦情绪。冯崇默默地看着,心中有些恻然,无言以对,只把身子伏地更低。

“你句句皆是实情,不愿瞒朕。很好。朕即位三年,不过傀儡耳,朝野上下军政大权尽归汝冯氏一党,朕心中能不疑惧?罢了。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那人生命即将涣散,还在强撑住,急促地低声相唤:“你近前来,朕还有肺腑相劝。”

冯崇犹豫,便还是起身走过来,蹲下身侧过耳朵。那人努力伸出头,凑近说了一句什么,冯崇心中立时有如滚雷炸起,悚然而惊!下意识退避时,那人一把紧紧攥住冯崇的手,龇开血红的牙,露出个诡异的笑,却终于神魂消散,气绝身亡。

冯崇怔了片刻,脑子里天人交战,不知自己想些什么。他慢慢站起身,踱至窗前,沉默片刻,猛地推开了窗棂。

天光大亮了。琥珀色的阳光温暖而晴柔。时值深秋,苍穹宛如一条大鱼,身上是一列列的白云做鳞,在悠然恬淡的缓游。朝霞渐渐由透明转为淡橙色,继而又似橘红了。

晨风拂过,堂外哗哗地响,是历经了世间沧桑的老槐在微微叹息。

公元409年,北燕国正始三年十月中旬,天王陛下高云,于皇宫偏殿之东堂,突然遇弑身亡,太子及王妃尽皆遇害。丞相冯跋速令长侄冯崇率兵平叛,尽杀乱党,稳定朝局。随即冯跋被文武群臣一致拥戴,即君主位,仍然谦避皇帝尊号而沿称天王之名,改元太平,国号依旧为‘燕’,谥高云为惠懿皇帝,庙号:景宗。

PS: 新书开卷,望多支持。祝您新年大吉,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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