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雨滴声做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安稳与美好，小鱼听到我说这话很是不理解，“下雨天好？你是不是忘了去年大暴雨停电，你一个人爬到十七楼的事？”

我换只手拿手机，眼睛瞟向窗外，“累是累，但我就喜欢听雨声，老解压了。”

小鱼认真评价：“我看你就是不累。”

我乐呵呵的问：“你什么时候出门啊？老时间？”

小鱼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后我听见了白雪的声：“说呗，我又没嫌弃她。”

小鱼说：“这下雨天的，咱俩就不做地铁了吧，下着雨人肯定多。要不…你来白雪的小区，咱们一块坐她的车走？”

我用锅铲把鸡蛋翻了个面，黄色的蛋黄就像雨后的太阳，扎眼。

“不了吧，我自己做地铁走。”

小鱼还想再说点什么，白雪的声音突然传到我耳朵里，“让你坐你不坐，怎么着，跟我对着干啊？要坐就坐不坐拉倒，我还求着你坐了？！”

小鱼在电话那头着急忙慌的解释：“你别生气啊，你知道的白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她对你没恶意…雨下这么大，你就过来坐吧，都一个公司的。”

我安静的把鸡蛋捣碎，然后声音不变的说：“好，几点？”

“老时间，老时间。”说完小鱼匆忙的挂断电话。

看着被自己捣碎的鸡蛋，心里一阵可惜，但可惜有什么用，自己做的蛋再不好也得吃。听着窗外的雷声大作，我突然感到凄凉，然后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

鸡蛋碎上的泪水我吃下去又呕出来，好难吃。

踩着一个水坑，走向另一个水坑，就像连环套，走一步就走不出来。

那时的我看着天空灰蒙蒙的，不懂什么叫一座城，直到我久住故乡，望着连绵不断的大山才明白，城就是你回来了心却留在那的地方。

车来了，我打开车门向她们打招呼，小鱼安静的笑着，白雪坐在前面不说一句话。坐在中间的我既可以看见白雪厌烦的脸也可以看见站台等车的人。

隔着车窗，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却让我想起了初来这儿的经历。由于高考落榜，作为独生子女的我只能跑去大城市打工补贴家用，刚来时连手机都不会用，现在却玩得起电脑了。

现在想想也是衰，刚出火车站就被黑车司机骗走了二百块钱，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司机长什么样，想着要是能遇见他必须把那二百块钱要回来。

小鱼见我一个人看着窗外傻乐，担忧的问道：“看见啥了这么高兴？”

我没回头说了句：“人。看见人高兴。”

白雪难得一次的接了我的话：“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见了人就傻乐，待会开会的时候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我闭嘴了，转过身子坐直，像被挨训了一样。眼神四处瞟瞟就是不敢直视白雪，小鱼见我这么害怕，轻声解释道：“她就是心情不好，别放心上。”

我当然知道白雪心情不好，尤其是对我的时候心情那叫个暴躁。

在公司里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无忧无虑的摸鱼大王，另一种就是所有人都欺负的老好人。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

屁股刚碰到椅子，老虎王就死不要脸的找我帮她写报表，如果是第一次也还好，但这是第三次，就算是羊毛也不能这么薅吧。

于是我委婉拒绝了她，原本想着能和平结局，但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老虎王为什么叫老虎王？

“哎呀我就找你帮个忙，反正之前你不都挺乐意的吗，也不差这一次。”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真是悦耳啊，硬生生把自己凹成一个公主，真是起床不照镜子，恶心人。

小鱼和插花当着老虎王的面默默翻白眼，我也不甘示弱，直接了当的说：“之前我不拒绝你，是因为看在你是老员工，我敬重你一下，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吧？”

“你别蹬鼻子上脸。”

我反正是好人做尽了，至于她乐不乐意，我才不管。

老虎王扭曲的五官就代表了她的内心，在我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一旁的小鱼沉不住气了，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就是整容整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女明星，所有人都得捧你。”

小鱼戏精十足的睥睨着她：“呕，真恶心！”

一旁的插花也附和道：“就是啊，有些人可能天生没长眼睛，从来不照镜子看自己，真的好可怜。”

老虎王咬牙切齿的指着我说：“你个农村妹还有脸说我，就瞅瞅你这样过不了一个星期就得走！”

她笑得极其恶心，“别以为找到几个高学历的姐妹就真把自己当大学生了，我告诉你，有些人就是生来给别人当陪衬的！”

她的话语像一把尖锐的刀，准确无误的划开我那早该缝合的伤口。

血流一地，我的自尊也碎裂一地。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把自己打扮好、穿上漂亮的衣服就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可结果却是我比所有人都可笑，一个小丑竟妄想成为马戏团的老板，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衣服会脏，人也会丑。

我坐在椅子上气的说不出话，我想说，可我说什么啊？

我一没学历，二没家室，三没颜值，站足在这个社会上的所有的设置我都没有，我拿什么来说？

插花指着老虎王鼻子骂道：“那你算什么东西啊？狐狸精吗？！你瞅瞅你自己，鼻子整的像个猪鼻子，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小鱼也骂：“就是！你一天天除了说老板长老板短的，还能干什么呀？你以为自己是个大美人？我呸！在明眼人眼里你就是个妖怪！恶心人！”

“你、你们竟然敢这么说我？好，等着，给我等着！”

“尤其是你！”恶心的手在我眼前晃悠，“农村妹回家去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农村都能成为一个骂人的名词。

“今天的事，你别太放心上，那谁你不清楚吗？她就是那样的人，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也被她挤兑过，不用跟她置气，不值得。”

额娘站在旁边给我揉肩膀：“学历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你看那谁名牌大学出身不还是这样贱吗？”

“她啊……”

“我知道。”我看着额娘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不会在意的，谁去在乎她呀。”

额娘可能惊讶于我的自我修复能力，张着嘴愣了几秒，随后笑着说：“你能这么想最好了，额娘不希望你因为外界的声音而讨厌自己，你是最好的，额娘看好你。”

我没有答话，也不敢看她，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其它的原因，总之，我害怕对视。我怕在他人的眼里我会是个可笑的小丑，又或是丑陋无比的农村妹……我害怕看见自己。

我比任何人都害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