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把一切说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此刻的晏舒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作一团乱麻。

四肢的镣铐两两成对，对行动的负担不算太大，深海的水压和强大的阻力才是阻碍晏舒的前进的根本原因。

“那我们俩现在是在哪儿？还有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都不敢动你？以及，你为什么要帮我。”

晏舒意识到自己很难再做到什么，于是盘腿坐下，打算先理清情报，当然他也做好了如意会有所隐瞒的准备，毕竟他们其实还没有到坦诚相待的地步。

“你很烦呐。”

如意撇撇嘴，一脸不屑地看了晏舒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也盘坐到晏舒对面，耷拉着脑袋，用右手支撑在膝盖上。

“这个故事很无聊，如果你愿意听就听吧，毕竟也很久没人问过了。”

都说龙族是万兽至尊，行呼风唤雨号令天下之能，更有四海龙王得天庭所封之神位，司掌四海运转调和，而其实龙族的地位并非生来如此，它们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多亏了万年之前的那场大战。

传说中的神鸟迦楼罗，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振翅高飞可至三十三重天，这个种族专以龙族为食，彼时的龙族虽已有飞天之能但皆不敢腾云，偶有出头者皆被迦楼罗族分而食之，那时候的龙族简直跟蝼蚁无疑。

直到那一天，遮天蔽日的焚炎燃尽所见一切，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傲的天穹第一次崩毁，一切都仿佛迎来了终焉。

大地化作焦土，河流几近干涸，大海仿佛沸腾的血液，滚烫炽热。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龙族们看见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迦楼罗们都狼狈不堪地从天穹溃逃，一滴滴迦楼罗的血落在海面，尽管被海水稀释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依旧刺激着龙族的味蕾。

绵延千年的怨恨，以及对鲜血的渴望，终于让一批龙族挺身而出。

金色的羽毛染上鲜红的血，浴血而战的迦楼罗丝毫不畏惧在它们眼中宛若蝼蚁的龙族，而龙族的勇敢者也终究只是少数。

锐利的龙爪刺破巨鸟的双翼，尖锐的龙牙穿破巨鸟的脖颈。

所有龙族都记得那场战斗，七十三名龙族勇士用它们的生命杀死了所有的迦楼罗。

迦楼罗之血和龙族之血混杂洒在大海之上，经过百年，大海才恢复了曾经的颜色。

迦楼罗灭绝，天神不得不寻找新的代理人来司掌人间百兽，这份肥差最终被交给了那场死斗的胜利者。

殒命于那场战斗的七十三名龙族留下了它们的龙骨，代表着龙族悲惨过去的龙骨被深埋在海渊之底，这个故事也不再有人问津。

“故事就是这样，怎么样，很无聊吧，只不过是趁火打劫侥幸取胜罢了，真是无趣。”

“所以，你该不会是那七十三条龙之一吧？”

晏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意的龙角与敖听心的大不相同，盘根错节，蜿蜒向上，巨大的龙角上残留着仿佛亘古而来的纹路，即使如意的神情无精打采，这龙角依旧散发着威严。

“你答对了，我不幸参加了那场战斗，并且倒霉地牺牲了，我的同族供奉我，仰慕我，可着只让我觉得恶心，它们为了我们的龙骨能够长存不朽，用了相当复杂的工艺将我们制成了，大罗如意神珍铁，这也是我现在名字的由来。”

虽然看起来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结果还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晏舒也逐渐习惯了和如意相处的方式。

“这么说，你原来的名字…”

“不告诉你。”

还没等晏舒说完，如意连忙表示拒绝。

晏舒见没法强求，只好接着问道，“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要帮我？”

本着无功不受禄的精神，晏舒还是打算问清楚如意帮助他的缘由。

别看晏舒的平时贪婪，但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该他拿的，他往死里拿，不该他拿的，他分文不取。

眼下既然已经接受了如意的帮助，自然是要问清对方的需求，以便以后还人情。

“因为无聊啊。”

如意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晏舒说道。

“啥？”

晏舒傻眼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

“我死于一场无聊透顶的战斗，死后还被做成了大罗如意神珍铁永世不朽，你知道一万年什么都干不了有多无聊吗？如果不是你的那点灵力我连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都做不到，只能像我的同胞们一样躺在深海里生不如死，我怎么可能放着你死去，你一死，我就又要被丢到深渊里，我无聊到发疯啊。”

原先吊着死鱼眼没啥精神的如意突然抱着脑袋抓狂，想必这就是沉默一万年的痛苦吧。

“那我们现在，咕噜咕噜咕噜。”

晏舒还未说完，就又陷入了溺水状态，如意连忙上嘴又给他续了一口。

“呼啊呼啊，真要命，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死里逃生的晏舒涨红了脸，喘着大气说道。

“你还算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常人类在这地方应该早就被水压压得稀巴烂了，你居然没受多大影响，我也只不过是给了你在水下呼吸的能力罢了，你给我灵力，我帮你呼吸，就是这么简单。”

说着如意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洞口。

“接下来就试着在这个地方自由活动吧，我的力量来源于你，想要救你的同伴，就先学会在这种地方战斗的方式，至于陪练，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晏舒就像是婴儿一样，开始在如意的帮助下学会怎样在水下顺利地活动。

先是最基本的爬行，尽管这个姿势不太雅观，但毕竟是专业人士的指导，晏舒也值得听从。

他能感受到深海的重压拍打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头，尽管他没有被这重压夺走性命，但剧烈的疼痛的和压力依旧让他寸步难行。

“你还在磨蹭什么，敖广受到挑拨正在打算向人类发难，你的两个同伴此时正在深渊水牢之中承受着寒狱冰焰的折磨，那个龙女还好，可那个蛇妖呢，她的抵抗力可不如龙族，你大可以在这里多磨蹭些时日，回头去给她收尸。“

晏舒并没有回答如意的训话，无间断的训练，和痛苦的折磨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发声，遍布血丝的双眼睁得老大，浑身上下都发出劈里啪啦的爆鸣声。

一朵朵泡泡从晏舒的嘴和鼻腔中冒出，又开始缺氧了，他满脸通红，两眼泛白。

如意正准备去给他续氧，却被他挥手阻止。

缺氧之后水压的影响变得更大，浑身上下开始绽开血花。

如意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这一切。

而晏舒则开始拱起身子，因为发力而导致全身都被红色血污覆盖，周遭的海水都被染红。

明明只差一点，就一点。

弯曲的膝盖即将伸直，崩坏的躯体即将挣脱桎梏。

晏舒忽然发觉眼前有些恍惚，一切都仿佛变得虚幻，整个身体遁入虚无。

在那无边的黑色梦魇中，一束幽蓝色的火光亮起。

那火光无比陌生，不同于晏舒平时所使用的火焰，毫无温度可言，但晏舒见过，那是祸斗的火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幽蓝色火焰猛地飞入晏舒的胸膛，直至心脏。

剧烈的疼痛让晏舒从恍惚中醒来。

他感到一股力量疯狂地向外涌现，口中默念。

“幽魂燃碧落，冰焰筑寒天。”

狂暴地幽蓝色的火焰让整个山洞都发生震动。

晏舒忽然感到自己已经能在海中顺利行动，便带着如意及时离开山洞。

随着身后的山洞轰然倒塌，出现在晏舒眼前的，是成千上万的尸骨于巨大礁石的重重堆叠，以及林立在乱石尸堆之上的七十二根大罗如意神珍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