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伍武卒赶来马棚，其中还有位小少年，额头缠着麻布，指着宰予我说道：“就是他，偷了我的羊。”
那位伍长正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娄新郎，上前客客气气问道：“华胥帝子，是你们偷了羊吗？”
小少年义愤填膺指着还在啃羊腿的姜获麟，嚷道：“肯定是。”
姜获麟打了个饱嗝，懒散道：“什么偷，明明是你们送的。”
“就是偷的，”小少年躲在伍长背后，忿忿不平道，“大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伍长点头，和小少年说了几句话，小少年朝姜获麟吐吐舌头，回北边草场去了。
“各位客人，你们不是要进城吗？请跟我来。”伍长依旧和和气气，摆手作请势。
“不去不去，小爷我吃饱喝足，该睡回笼觉了。”姜获麟索性往木板床上一倒，摸着肚皮，一脸享受。
伍长仍然不走，身体微微前倾，面朝子修，姿势不变。
“城里，就不必去了，”子修注视伍长，徐徐说道，“麻烦你转告曲正一声，说有个华胥人找他，让他来一趟。”
“好。”伍长点头，带人离去。
鱼书眼里流露少许失落神态，问道：“表哥，我们不进城了？”
姜获麟笑道：“鱼书妹妹，城肯定是要进的，只是最起码也得把咱抬进去。”
鱼书愤愤道：“那江月婵，真是仗势欺人。”
舒礼则有些担忧，说道：“子修，我们偷了别人的羊，会不会被惩罚？”
“小厨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姜获麟抢着回答，又赞叹道，“还有，你的厨艺真不错，比我家里庖子强多了。”
舒礼还是不放心，说道：“按照我们的规矩，这是盗窃罪，要被黥面的。”
“有桃部落的姚望被奸商骗了不见自由之城做主，老舟子连捕鱼也不成自由之城也不管，敢管我们？”姜获麟一脸不快，显然还对被当做猪狗对待的事儿耿耿于怀。
泰山蛮女听到舒礼说黥面，忽然想起那小少年的装束，说道：“刚才那个小少年，他的眼神很可怕，看起来是狄人。”
“狄人？”舒礼有些恐慌，怯生生问道，“狄人真的是半人半狼的怪物吗？”
“你不是看见了？也是人，只不过凶些。”鱼书答道。
姜获麟坐起来，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是，他额头缠着麻布，显然是遮挡图腾印记；另外，他手臂上有牙印，应该是被狼咬的。”
舒礼一脸讶然，完全听不懂。
子修解释道：“古老华胥部落会在恶徒脸上涂颜料，放逐到冰脊山以北，这些恶徒的后裔便是北狄人。
夏邑囹圄的墨刑，便是由此衍生。
每一个北狄人自降生起，便会在额头留下烙印，铭记仇恨。后来印记衍生为图腾信仰，各个部落不同。
另外，每一个北狄男人，从刚学会走路，便要学会战斗，他们将伤疤当做荣耀。每经过一次战斗洗礼，男人脸上便会多一道面纹，据说每一任北狄王，面庞都如同野兽。”
舒礼听得战战兢兢，一脸恐惧。
姜获麟笑道：“北狄人也没那么可怕，咱华胥和北狄打了数百年，我高祖姜伯曾射杀北狄王，威震天下。”
泰山蛮女则心思复杂，说道：“或许是看错了，自由之城和狄人不死不死，怎么会收留狄人少年。”
“错不了，除了北狄，谁还舍得让自家孩子去和狼打架？”姜获麟轻笑一声，又故作恍然大悟，道，“对了，听说你们虞人的成人仪式也是和狼打架，只是和狄人比差远了。”
泰山蛮女瞥姜获麟一眼，淡淡道：“还想试试么？”
姜获麟讪笑一声，不再说话。
那位伍长去而复返，带来数十武卒，都停在十丈外，他独自上前，一脸愧疚说道：“说来不巧，曲正大人不在城里。少执戈特意吩咐在下要好好款待各位客人，要是懈怠了，少执戈怪罪下来，在下不好解释。”
姜获麟嚷道：“叫你们少执戈来接她夫君。”
伍长有些疑惑，说道：“没懂你的意思。”
“这位，是你们少城主，也是少执戈的夫君，”姜获麟拉着子修，解释道，“是你们城主亲自钦定的。”
伍长笑答道：“这位客人怕是在说笑，我们自由之城向来自由，就是父母、城主和各位长老也不能干涉后辈的婚姻。”
鱼书面露惊讶，相较之下，多数虞人女子的婚姻几乎没有半点选择，得看从角斗仪式上胜出男子的选择。
“各位客人，还请不要让在下为难。”伍长再请求一句。
子修笑问道：“我要是非要为难你呢？”
姜获麟指着后方数十武卒，阴阳怪气说道：“帝子，你看，别人都来抬你了。”
伍长一脸无奈，说道：“各位客人要是当真为难在下的话，那在下只好动粗了。”
“可以试试。”子修坐在车板上，神态自若。
“抱歉了。”伍长退后几步，手一挥，数十武卒奔跑过来。
“蛮女，保护好她俩，”子修吩咐一声，招呼道，“姜获麟，庖子，有乐子了。”
姜获麟挥舞右臂，咧嘴道：“闲得都快生锈了。”
宰予我则站在最前，用行动表明立场。
一道修长身影先发制人，锁定伍长，姜获麟急忙招呼：“小蛮，这个算我的。”
数十武卒奔袭过来，姜获麟则游走武卒之间，动作迅捷。
宰予我站在子修身前，岿然不动，等武卒靠近再以蛮力将其撩倒。
舒礼一脸担忧，焦急呼唤：“子修，别打了。”
“我没打啊。”子修并不加入战局，倒是等宰予我撩倒人后上去补几脚。这叫自知之明，论膂力，不如宰予我；论技巧，不如姜获麟；两者都论，连泰山蛮女也不如。
鱼书牵着舒礼，安慰道：“放心，没事的，蛮女姐姐很能打。”
姜获麟牵扯十来名武卒，游刃有余，不忘朝泰山蛮女吆喝道：“小蛮，把那伍长留给我，昨晚没过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