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你的手机响了吧？怎么回事？”

姜红霞神色严肃地盯着纳兰云晓，厉声质问。只是对方此刻黝黑邋遢的面容落在她眼中，却隐约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之感。

不过也好在云晓提前做了准备，此刻身着工作服，发型略显凌乱，而且脸颊上还因为加工原料而沾上了许多灰屑，加上姜红霞本身并未见过云晓几次，这才没有径直将其认出。

云晓无奈扯了扯嘴角，唯有点头承认：“是电话，不过我已经挂掉了。”

微皱的柳眉缓缓舒展开来，姜红霞除去心头猜测疑惑，再度凝神开口：“好，既然如此。你可以出去了，收拾好你在这儿的东西，以后也不用再来了。这个月的工资，下去以后我会让宁经理结算给你。”

“什么？为什么——呃——”

就在云晓一脸诧异与茫然地尚未反应过来时，牛芳此刻却突然一闪来到他的身旁。云晓就欲沉声质问，便被牛芳拧住后腰，令他不禁闭口闷哼出声。

“牛芳肯请总裁从轻处置。他是我们这里才新来不到一个礼拜的员工，所以，尚还不知道总裁您的作风习惯，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件事情，作为他的主管是我没有尽到指责。总裁，我愿替他领罚。”

“牛姐……”

“住嘴，别说话。”云晓望向牛芳，剑眉微皱，就欲要辩解说什么，却被牛芳顿时沉声喝止下来。

姜红霞面带异色地看向牛芳，这还是除了何婉瑜之外，她第一次见到后者会为一个普通小员工这样求情，不禁让姜红霞对云晓来了兴致。

“牛主管既然这样说了——”

姜红霞面容之上，愠色逐渐消散，继而眸中闪过一抹亮色，然后看向纳兰云晓，语风一转：“你呢，不走人也行。不过，在我讲话时手机铃响，也没那么容易算了。”

“总裁想要怎样，请直说吧。”

纳兰云晓正色凝神，目光炯然地与姜红霞对视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企业总裁，而有丝毫小心谦卑状。

姜红霞唇角微掀，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云晓片刻，自然也瞧出了他的镇定。细思片刻之后，姜红霞眉眼微垂，突然转身淡淡开口。

“你若是能简单复述我刚才所讲的、关于珠宝原矿打磨技法的后三道工序流程，那就说明你的确认真在听。你手机铃响一事，我这一次便可以暂不追究。”

如此条件一提开口，不禁在坐一众员工面色陡然一紧，就连一旁姜红霞身后的秘书方妍以及陶莹，都略微诧异了一瞬。

方才姜红霞对这三道工序流程的讲述持续了约摸半个小时，其间还穿插了许多她过往的工作经历，如今只听一遍，却让他完全总结出来，显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没问题。”

纳兰云晓俊眉轻挑，沉默片刻之后，骤然应下，面容之上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立在其身旁的牛芳缓缓退开，唇角轻掀，心底不仅没有因为姜红霞这看上去极其不可能的条件而惶然，反而隐约流露出一丝庆幸与期待之意。

微扬眉角，姜红霞饶有兴致地多看了纳兰云晓几眼，后退两步来到一众员工之后，并示意他开始。

云晓清了清嗓子，思绪微沉脑海，开始一一回忆过他前几天翻阅过的书籍，寻找着里面对应的部分。片刻之后，他双目掠过神采，继而凝眉开口，滔滔不绝地概述起来。

然而在纳兰云晓这边认真讲述着、关于珠宝加工工序流程时，圣菲伊顿商学院女生公寓宿舍，柳清漪却有些悻悻地放下手机，心情略显迷惑。

“云晓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会挂我电话……”

柳清漪黛眉微蹙，目光看往渐向黄昏的天外，心中浮现一丝臆想。回忆起自失忆以来云晓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对唐娅婷的执着，不由令她原本便因为考试失利而低沉的情绪，愈发阴郁了几分。

“给他发个简讯吧，直接问。”

想起还要询问关于邵洋的事情，柳清漪唯有拾起手机，再度编辑了一条简讯发送过去，让云晓告知他和邵洋以往常去的地方。

时间飞逝，短短十来分钟的概述眨眼就过，原料加工部门工艺部的多功能会议室内，云晓讲完这才意犹未尽地再度看向姜红霞，并冲他微微点头示意。

“总裁，我讲完了。您看能达到您的要求么？”

纳兰云晓面上虽然风轻云淡，但内心却不免依旧紧张。毕竟姜红霞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可能就会决定、他整个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成败。

在纳兰云晓以及室内一众人的注视下，沉默良久的姜红霞，突然之间唇角微弯，用一种目光微亮的神色望向纳兰云晓，继而缓缓鼓掌点头。

“怪不得牛主管会愿意保你。确实不错。”

能够得到姜红霞的这般肯定赞赏，不仅纳兰云晓面上顿时一喜，就连一旁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牛芳，面庞上也浮现出一抹微微的满意之色。

云晓提着的心微微一放，轻呼出一口气来，这才上前一步看向姜红霞：“这么说，我可以继续留下了？”

姜红霞再度微笑点头，语气略带调侃：“我要是就这样让你走了，菲斯工艺部岂不得少了一个人才？”

一旁牛芳快步上前，用肩膀轻推了推云晓，向他示意。纳兰云晓望着牛芳的眼神，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忙从发愣之中回神，冲姜红霞微微躬身：“多谢总裁！”

瞧得云晓那副嘿嘿咧嘴笑个不止的模样，牛芳面上无奈间，却不禁有一分欣慰与感动潜藏心头。

“好了，今天的讲授就到这里吧。也耽搁不少大家的工作时间了。”

姜红霞收回对纳兰云晓略带欣赏的目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转而向身旁宁堃吩咐：“宁经理，你这里结束后，让大家都直接下班回家吧。”

“好的总裁，让牛芳送送您吧。”

宁堃忙答应下来，冲在坐的一众员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接着回身看向姜红霞。

姜红霞对此倒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径直踱步走出了会议室。身后宁堃看向牛芳，向她眼神示意，牛芳于是也忙跟了上去。

宁堃看向纳兰云晓，继而缓步走到他身前，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一笑，不过面上显然也流露着欣赏之意：“你小子——这次真是好运啊。不过可千万要记着，下不为例。走了。”

瞧得宁堃说完转身离去，纳兰云晓这才彻底地松下了心神。毕竟姜红霞和她身后的秘书都见过自己一两次。不过还好，看这样子，她们应该都没有认出自己来。

“呼——谁啊，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真是——”

自口袋中再度掏出手机来，云晓不由看向屏幕，率先点开清漪发来的简讯。

“找邵洋的？”

云晓面色微沉，一面回拨向柳清漪，一面快步走出了会议室，朝着厂房走廊尽头踱去。

电话接通，里面也忙传来了柳清漪略带急促的声音：“云晓，你刚刚在忙吗？怎么没接电话，你知不知道邵洋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不过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给我打电话！”

纳兰云晓脸色微沉，本就因为方才之事，对于柳清漪这通险些害了自己的电话颇为不满，此刻又被后者这般语气对待，当即也来了脾气。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清漪略显憋屈地撇了撇红润小嘴，满是不解地反问出声，自己已经发简讯说明了，没想到云晓却明知故问。

“邵洋家住桑海，你见我以前什么时候经常和他出去了？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通电话——”

纳兰云晓面露不悦之色，本想冲柳清漪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算了，不说了。总之，我也不知道邵洋在哪儿，他这两天都没联系过我。”

云晓解释完，为免又和柳清漪继续发生口角，便径直选择了挂掉电话。

“喂，云晓！纳兰云晓——”

柳清漪柳眉倒竖，俏丽的面容上呼吸略显急促。她分明从云晓的话语中，听出了埋怨之意，令内心略显疑惑之间，更多的却是生气与难受。

“不说就不说。不就是怪我打扰了你和娅婷姐嘛，嘁——”

美目含怨地望向自己手机，没好气地冲它努了努嘴，柳清漪小女生一般的心态不禁浮现出来，当即将其收起之后，挎上身上的肩包，就欲出门而去。

不过就在这时，她刚放进口袋的手机，却又再度响了起来。

“云晓这家伙，搞什么啊？”

虽然心中如此忿忿埋怨出声，但柳清漪手上却想也没想地连忙掏出手机。不过在看到来电显示分明是一道陌生的号码时，少女俏脸之上，原本的不耐这才逐渐转为一丝诧异。

“喂，你好，请问你是？”接通电话，柳清漪收起情绪，也忙率先开口询问。

“这声音……”

然而柳清漪的话音落下，电话的另一边，依旧还在通往圣菲路上的楚八，黝黄面庞上，神情却缓缓一僵，继而浓眉紧皱，片刻后终于将其辨认了出来，心头涌上一股浓浓惊诧。

“柳清漪！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