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扯着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是项自在？”高烈驻足，试探性的问道。

　　死尸抬起双手，正了正在接连爆炸中被轰歪掉的头颅，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确定自己并没有五感，只能通过魂魄的精神感知和上官雪荣的感知共享，两种方式来了解外界。

　　“全新的体验，还不错。”死尸项自在自语道。

　　高烈见死尸并没有回应他，心中怒不可遏，低沉着声音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会将这里所有的死尸全部烧毁。你们无处可逃。”

　　一位位士兵凭空出现在高烈身后，一道道符箓浮现在半空。士兵眼中泛起红光，符箓化作青光融入每位士兵体内。刚刚的一群肌肉怪物再次出现，准备炸毁此地所有的死尸。

　　“为什么，蝼蚁总是不愿意乖乖去死呢。”高烈气急的大吼道。

　　上官雪荣传音给项自在道：“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再长，我没办法保证你重回肉身。没有肉身，你迟早灰飞烟灭。”

　　死尸项自在努力咧开嘴，尽量露出一个不那么“可怕”的微笑；“把储物锦囊里的龙首刀给我。”

　　项自在的储物戒，还在另一个“项自在”身上。

　　上官雪荣闻言，从储物锦囊里取出一柄龙首刀，抛给了项自在。

　　“小心点。”上官雪荣犹豫了一下，还是传音叮嘱道。

　　项自在摸着刀背，轻轻点了点头。

　　“去死。”高烈下达了最后的冲锋命令。

　　肌肉怪物们或贴地爬行，或是急速狂奔，他们的前方只有两个敌人。

　　上官雪荣挣扎着爬起来，她永远不会坐以待毙。

　　“别动。想想一个时辰里要聊些什么。”项自在在她身后，轻声开口道。

　　上官雪荣回头望向他，灰色的面庞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微笑。

　　“好啊，都交给你来处理啦。”

　　除了父亲从来没有人命令她，也没有人敢命令她。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死尸项自在发出的声音很难听，甚至刺耳，但在上官雪荣听来，这道声音值得她用生命来信任。

　　她也是这么做的。她完全放松了自己，只维持着通灵术，不再管任何事情。

　　高烈脸色铁青，赤裸裸的蔑视，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凭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蝼蚁们竟然还泰然自若。

　　他们应该落荒而逃，应该跪地求饶。他们应该去死！

　　数十道鲜红色和紫蓝色的符箓出现在上官雪荣和项自在四周，锁死了他们可以逃走的任何方向。

　　项自在轻轻抬脚，落下，清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传送阵发动。

　　下一刹那，他出现在高烈的头顶，龙首刀高高劈下。

　　与此同时，前方肌肉怪物其中的一个，忽的扭头看去，脸上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

　　那是奸计得逞的笑。

　　他会愤怒，但他绝不会因为愤怒而丧失理智。

　　项自在十年四次比武大会，四次全胜，未尝有败绩。

　　外人或许不知道项自在具体掌握的阵法，但天权派上下谁不知道项自在善使传送阵与迷幻阵。

　　这也是，为何高手不愿将自己战斗过程公之于众的道理之一。出手越多，别人对你的了解就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唯一不确定的是，据传项自在精通三座阵法。从没有人见过他施展第三座。或许有人见过，只是都无法再开口了。

　　不过高烈并不担心，那具替身里，他用了九十九道符箓，足以炸死一位四级高手。

　　龙首刀斩下，九十九道符箓一起爆炸。盛大的烟火秀在这片墓地上演，收割敢于靠近它的一切事物。

　　爆炸就是艺术！

　　高烈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后的艺术秀。

　　是的，他的生命随着这场爆照秀的开始，走向了结束。

　　一柄龙首刀划过他的脖颈，没有一丝伤口出现。

　　并非是他的灵气护体挡住了这一刀，而是这一刀远比血流的速度快的多。在千分之一眨眼的时间里，龙首刀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时...间...”落地的头颅，带着强烈的不甘，说出此生里最后两个字。

　　狂风吹过，卷走了肌肉怪物消散而成的青烟，空气中有淡淡的烧焦味。

　　一切，都结束了。

　　“厉害，精彩。”上官雪荣难得的赞扬道。

　　项自在再次摸了摸龙首刀，刀身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没在上面留下。

　　“谢谢。”

　　“当初咱俩打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对我用这招？”上官雪荣问道。

　　刚刚项自在的那招，她也没看清。从后续的精神力反馈来推测，项自在应该是在最后爆炸的瞬间，自身忽然打破了生物机能与时间的常理，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极致，千分之一眨眼间冲到高烈面前，又在千分之一眨眼的时间里划破了他的喉咙。

　　“你也没给我机会用啊。”死尸项自在努力露出一个苦笑。可以他目前的身体，不管怎么看，这笑容都让人觉得可怕。

　　“也是，当时你被我精神力压制，一点反抗的念头都动不了。”上官雪荣道。

　　“再者，这阵法虽强，但一天内只能使用一次。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动用。”项自在解释道。

　　“他并不算强，即便以他现在实力参加了去年的六级比武大会，也不会进入前五。”项自在鞭尸道。

　　“人都死了，再让你一张贱嘴，给气活了。”上官雪荣笑骂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上官雪荣的话，一具倒地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

　　但并不是惨遭鞭尸的高烈，而是身中一刀的灭刺老人。

　　“呃...呃...”灭刺老人的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声响，努力求救。

　　项自在赶忙上前，蹲下身躯查看。

　　“快！还有救！储物锦囊里有救命的丹药，能救他。”

　　死尸项自在的储物锦囊还在上官雪荣元神附身的项自在身上。里面有石禹存为他炼制的救命丹药。

　　上官雪荣低头看向灭刺老人，血红色的鲜血仍从老人胸前的伤口处流出，一直流到了上官雪荣的脚底。

　　三四个眨眼后，上官雪荣缓慢的视线移开，不再去看。

　　“你在做什么！丹药！你是要他死么！”项自在怒了，他绝不会看到一个曾并肩作战的老人死在他面前。

　　如果还能再动用一次刚刚改变时间的阵法，他一定会将储物戒给抢过来。

　　上官雪荣侧头望向远处，什么话也没有说。清风静静的吹过，温度骤然下降，本应是炎热的暑季，此地此时却宛如酷寒的冬季。

　　望着这一切，灭刺老人油尽灯枯的脸上，皱纹竟慢慢的舒展开来，他不再发出求救的声音，而是释然的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切都明白了。他早就应该明白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为何在明知敌人是五级实力的情况下，不通知当地的那位无天教护法。为何会让自己一个六级，与七级的灭裂前来应战，还再三命令自己二人不得通知任何人。

　　圣女大人，一开始就没有想让他们活着回去。圣女大人，不想无天教的某些人知道她的行踪。

　　灭刺老人艰难的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地上划动。他的动作很慢，生怕写错了每一个字。

　　项自在低头望着，那是四个字，令他困惑的四个字。

　　“圣、女、平、安。”

　　这四个字，用尽了灭刺老人最后的气力。他的双眼缓缓的合上了，此生最后一件事情已经做完，死而无憾。

　　灭刺老人其实是天启国人，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无天教教主与教主夫人知道。

　　那年灭刺老人还不是老人，是一个六岁的孩子。那年冬季的冷，百年难遇，梁河竟也结了冰。大明国趁机南下，连续攻占了天启国数十座县城。春季天气转暖，天启国才开始反攻。可是，大明国的士兵，早已将攻占地区里的大部分百姓都当做奴隶带走了。

　　六岁的灭刺老人，也是被强行掳走的一员。

　　他太小，太瘦弱了，以至于大明国的官员都不愿意将他当做劳力。他被插上草标，在街上叫卖。一连十天，都无人问询。这让负责卖他的士兵，都觉得无望卖出去了，准备让他自生自灭。

　　可就在第十一天，他被两个人买了下来。这两个人不仅买下了他，还将他带回了圣山，传授他无天教的功法，此后也从未提及过他曾经做过奴隶的事情。

　　这两个人，就是无天教教主与教主夫人，圣女的父母。

　　天启国与大明国开战前，他就隐约觉得教内出事了，教主出事了。战争开始后，他越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教主大人竟然一次未出手，这简直匪夷所思。教主大人绝不是畏战的人，也绝不会坐视教内弟子受难。教主出事了，而且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但是，他太弱了，他没有办法去了解真相。

　　教主夫人遇难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教主出事了，他也没有办法。

　　这次圣女大人也遇到危险了，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因为这是那二人唯一的孩子，这是上官家的孩子。

　　他的故事，圣女大人都不知道。他相信，教主和教主夫人绝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他不知道圣女大人为何不愿再回无天教。他只知道圣女大人正处在生死存亡的时候，需要他的帮助。

　　这就足够了，不需要答案。

　　他的命是上官家给的，今天他还给上官家。

　　他不再欠上官家的了，他不再欠任何人的了。

　　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圣女，愿你一路平安。

　　PS：一开始就准备写死灭刺老人与灭裂了，写死人物的时候，总有些伤感。

　　今天正好毕业了，也蛮伤感的。时间过得真快，一群人聚在一起，又匆匆散了。

　　阳光灿烂，时光正好，我们年少，痛饮三千。（送朋友，感谢你们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每一个精彩瞬间，大家顶端见啊。希望有一天，有足够的自信，将这本书、这段话给你们看。）

　　感谢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