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晚。”
苍老的声音出现在狄宁的脑海中，声音极为沙哑，如同枯萎的树干被马车压碎时产生的咔吧声。
“安抚一个小姑娘，耗费了不少时间。”
狄宁回答道。
朱莉默默的站在狄宁旁边，有些戒备的看着狄宁，她不知道索菲亚是否被真菌森林控制，随时做好防御的打算。
“为什么之前在溶洞中无法交流？”狄宁问道。
“蕈人之间的交流依靠念想孢子，当时地下溶洞还未被真菌森林侵染。你们的出现让蕈人感到不安全，这里距离真菌之湖很近，森林产生的孢子已经覆盖到这里了。”
声音解释道。
“对了，不久前有几人出现在真菌之湖中，给蕈人带来了不少骚乱。”
狄宁眉头一挑，除了尤娜他们，估计没有别人可以抵达真菌之湖。
“后来呢？”狄宁问。
“他们被祖格莫伊迷惑了心智，如果你去的早一点的话，估计还可以看到他们。”
狄宁沉默下来，看来尤娜确实失败了。既然三阶法师和两个身手敏捷的游荡者都无法破坏真菌森林，那么他自己又有何自信呢？
声音仿佛感受到狄宁的疑惑，继续向狄宁说道：
“真菌夫人是这片森林的创造者，所有的蕈人都从真菌之湖中产生，她释放出来的念想孢子甚至都可以迷惑传奇职业者。”
“你头顶的蘑菇就是最大的保障！蘑菇连接着你和我，有了我的力量，真菌夫人释放的念想孢子毫无作用，只有你可以担任这项任务。”
“是时候制裁真菌夫人的胡作非为了，南方诸国被恶魔伤害的太多，太多……”
苍老的声音在狄宁脑海中叹息着，语气如同晚风吹过空洞的树干一般无奈。
“索菲亚？”
朱莉在一旁问道，担忧的看着狄宁。
“没事，我在和他交流。”狄宁说道，朝朱莉一笑。
他打定主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失血过多还是给狄宁带来一阵眩晕，他扶着岩壁缓过一阵，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的脸此时变得煞白。
“走吧，希望你不会骗我。”狄宁说道。
“当然。”声音回答。
.
两人在幽暗的地下溶洞中左拐右拐，此次和之前不同。此前朱莉每走过一个入口都要仔细的辨别一下，虽然记忆力超强，但是在相似度极大的地下溶洞中，找到正确的路还是要耗费不少力气。
但在声音的指导下，此处的地下溶洞对狄宁来说就像自家后花园一样熟悉。
空间中飘荡的孢子逐渐浓密起来，溶洞不再黑暗无光，各式各样的藓类植物散发出各色荧光，给地下溶洞带来不少昏暗的光源。空气中偶尔飘荡过拇指大小的真菌伞盖，它们就像是蒲公英一样四散飞舞，随着气流的涌动随波逐流。
但是，此处安静的惊人！除了风吹过真菌丛传出的莎莎声，除了暗河撞击岩石产生的水流声，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孢子。
“索菲亚，”朱莉在身后拽拽狄宁的衣服，由于狄宁身上有伤，他们走的并不快，“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
狄宁停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四处依旧沉寂。
“很像是火焚魔的低语。”朱莉略有害怕的说道，“但是又不完全一样，它要比低语清晰很多，就像是小孩子唱的歌谣。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声音中蕴含着极大的混乱！”
“我体内的火焚魔，此时都不敢有一点点动作。”
石岩安床中盛开毒蕈，
混乱黑暗中伊爱之君。
许愿！盼望！笑声！
女士将成之礼！
请愿！渴望！舞步！
传欢欣之孢子！
容颜腐朽，年华易逝，
真菌森林与祖格莫伊！
心心相印，同理连枝，
二合为一，至死不移！
万岁！万岁！万岁！
狄宁猛地睁开眼，深渊语让狄宁突然忆起邪神传承中一段陌生的记忆。
邪神堕落之前同样有无数信徒，他们想要从邪神这里获得力量的话，必须用丰厚的礼物进行祭祀，以博取邪神的愉悦。
类似的咒语经常被出现在祭祀之中。
向这种存在祭祀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错一步都不行。朱莉听不懂内容很正常，因为咒语使用标准的深渊语传唱的。要是你用精灵语向邪神祈求力量，那祂不但不会赐予你力量，反而会直接撕裂你的灵魂！
开什么玩笑，神灵的力量哪有这么容易获得的？！
即便错一步，灵魂都会被扣上亵渎神灵的帽子，被诸神放逐到深渊之中，成为恶魔的口粮。
“是祖格莫伊的力量……”
狄宁解释道，他看向朱莉。后者脸色苍白，嘴唇咬的通红，双手下意识的颤抖着。狄宁甚至感觉朱莉头顶的恶魔之角都缩短不少。
“不要勉强自己，恶魔天生就有阶级克制。祖格莫伊是恶魔领主，火焚魔在深渊中仅仅是中级恶魔，你若是实在受不了，就不要跟着前进了。”
朱莉深呼一口气，朝狄宁说道：
“身为恶魔，从不恐惧。”
狄宁一笑，“那就走吧，我想即便是祖格莫伊都无法阻挡恶魔前进的步伐……”
再往里走，真菌构成的暗绿色植被则覆盖了整片岩石，若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们还处于地下溶洞中。狄宁捂着嘴部，空气中浓密的孢子云雾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很特别。”声音说道，“她头上的恶魔之角蕴含着混乱的力量。”
“她和深渊恶魔有关。”
狄宁回答，“朱莉曾经接触过恶魔实验，与深渊有些关系不足为奇。”
“不止如此……”声音说。
“嗯？”狄宁眉头一挑，有些疑惑的看着朱莉。
“现在距离真菌之湖已经非常近，这个女孩还没有被祖格莫伊的念想孢子侵染。这不是通常的恶魔实验可以达到的。还有那对恶魔之角，显然那可不是装饰品……只有真正在深渊中长大的恶魔才有机会长出这种角。”
“这个小姑娘，身上至少有一半流着恶魔的血！”声音突然说。
狄宁不禁用余光扫过朱莉一眼，朱莉此时在努力对抗这祖格莫伊的威压，没有注意到狄宁的眼光。
“是人与恶魔杂交的禁忌实验吗，贵族真是大胆……”狄宁喃喃自语。
恶魔的诞生和主物质位面的生物迥然不同！这要从恶魔的老家——深渊说起，亘古的冥河从无尽的虚空中流入深渊，在冥河上飘荡的灵魂和深渊的血池交融，一只只深渊蠕虫从血池中诞生。
深渊蠕虫一出生就开始杀戮，毫无差别的残杀同类，吞噬其他蠕虫的尸体变得更强。往往几千只深渊蠕虫中，只有一个能够胜出，被蠕虫之母转化成最低阶的原魔。
原魔只有最低级的智慧，混乱的天性让他们宛若发情的公牛一般，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攻击一切非恶魔生物。有些幸运儿得到了灵魂，在高阶恶魔的帮助下转身成怯魔。
想要与恶魔产生后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谁知道神通广大的贵族老爷，是否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呢？
“看来你对恶魔的研究有很多。”狄宁向声音说道，他现在对声音知之甚少，就算声音的主人是否有怀揣恶意都不清楚。
“是啊……”
声音叹息一声，好像回忆起一些不友好的事情一般，不再和狄宁交流。
“你了解祖格莫伊吗？”狄宁见声音沉默下来，试图交流。
“你曾经说过，你亲手缔造了这片真菌森林。”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狄宁认为声音不会回答时，脑海中传出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一般的嗓音。
“我曾服侍过真菌夫人一段时间。”声音说，“没有必要瞒着你，我为祖格莫伊贡献很多。当年女士入侵主物质位面的时候，我也为她出谋划策。”
“真菌森林必须依靠女士的力量才可以存在，这制约了女士势力的发展。我稍稍改造了一下森林中心的真菌之湖，通过你头顶的蘑菇提高森林的智慧，让真菌的力量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你……曾经服侍过祖格莫伊？”
狄宁有些惊讶的问道。要知道，恶魔领主可是出了名的残暴，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他们泄愤的对象。他们是盖瑞世界中最难伺候的人之一，远远比伺候吸血的贵族还要困难。
没有人主动愿意伺候一个恶魔领主。
他们的仆人往往是曾经向他们寻求过力量，恶魔领主喜欢在赐给他们力量的同时，埋下引发祸乱的种子。一旦使用者动用了恶魔的力量，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被恶魔领主同化，变成恶魔领主最忠实的仆人。
这有些像狄宁灵魂中的邪神之种。
侍奉恶魔的人最后会完全失去意识，成为恶魔的玩物和工具，只有少数可以逃出恶魔的掌控，获得极为珍贵的自由。
“那你可真了不起。”
狄宁说道。
他不由想到自己新获得的能力【邪恶恩赐】。这个技能属于邪神的本命技能，每一次获得邪神传承都会得到一个邪神的本命技能，上一次是【低等附身】，这一次是【邪恶恩赐】。因为情况特殊，狄宁还没有使用过【邪恶恩赐】。
显然，声音的主人已经逃脱了祖格莫伊的怀抱，并且对祖格莫伊怀恨在心。
这是仆人的通病，在没有机会反抗主人的时候会向狗一样讨好主人，但是一旦看到机会，哪怕成功的概率只有一点点，他还是会选择报复仇。
声音的主人至少是传奇职业者，想要侍奉一个近乎神灵的恶魔领主，就算是传奇的力量都不够看。
空气中的孢子越来越浓密了，四处真菌丛变得非常密集，狄宁甚至要使用刀才可以将拦路的真菌清理开。
最让狄宁在意的是，随着距离真菌之湖越来越近，耳边祖格莫伊的祭歌就越来越清晰，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这是祖格莫伊的威压。
即便祖格莫伊还处在深渊的老窝中，她的威压通过真菌森林传播到主物质位面，让一切弱小的生物喘不过气来。
真菌之湖，近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