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狗子又是发大水，又是吃不饱饭，甚至还要跟狗争食，至正皇帝脸色就有些难看。魏公公又要出言斥责，却被至正皇帝制止住了。

“哦？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要饭到了青山的时候，我快饿死了，我哥为了给我抢口饭吃，被野狗咬伤了，我俩就靠在山脚下等死。我哥还说，跟野狗抢了一路的食，这回死了怕是要被野狗吃了，也算天道循环。好在，这时候，东主出现了，救了我哥和我，给我们治伤，给我们饭吃，还教我们念书……”

二狗子的几句话简简单单，却道尽了平民百姓的艰苦生活，至正皇帝听得心里极其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枢密副使朱能还有其他几个臣子也都听得百感交集，感慨连连。

“东主？”

“哦，就是侯爷。侯爷对我们来说，既是东家，也是主人，我跟我哥还有其他几个兄弟都喊他东主。东主说过，天下最苦，莫过于吃不饱饭；天下最辱，莫过于饿死人。皇上，这小公公不过就是笑了笑，不至于打死吧。好好的一个人，活这么大不容易啊。”

至正皇帝沉默半晌，幽幽地道：“田无期有大智慧，你等有大福运。”说罢摆了摆手。

魏公公心领神会，示意金光武士放下了倒霉的小太监。小太监两腿瑟瑟，赶紧跪下来道谢：“谢陛下隆恩，谢魏公公仁慈。”

魏公公怒斥道：“好个没眼力见的小畜生！没看到是谁救了你嘛？”

小太监慌忙又朝着杨家兄弟捣蒜般地磕头，“谢谢杨将军大人大量，谢谢杨将军救命之恩啊……”

“还不快滚，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下次如有再犯，两罪并罚，直接点了你的天灯。”

“是，是，谢谢魏公公宽宏，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杨狗子叹了口气，他没少听过宫里的一些故事，没想到果然是规矩森严，不过一声轻轻的嗤笑就差点把命赔上，这皇宫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当下就打算赶紧把东主吩咐的事儿办完，脚底抹油，早走早解脱。

“陛下，”杨狗子从怀里取出一个象牙色的丹瓶，古朴却有神韵，他上前一步，恭敬地把丹瓶托在手中，“东主在青山的时候击杀了四个大雪山的八部众天命。其中一位名为紧那罗，他手里有一瓶丹药，名为玉龙蕨草丹。此丹乃是以上古异草玉龙蕨为主料制成的。这玉龙蕨在其他地方绝迹，只有大雪山绝顶才有，最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乃是吊命强心的不二灵药。平日里若能吃一二颗，亦能延年益寿。因此，东主特意命我持此灵丹，进贡陛下，唯愿陛下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晤？”至正皇帝双眼射出精光，他去年派田无期去东海固然是为了平定倭寇，更是隐隐希望田无期能有朝一日扬帆出海，为他寻来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没想到，还没到出海，就有货了，自然是龙颜大悦。

魏公公看至正皇帝的神色，自然心领神会，赶忙亲自走下台阶，接过了装着玉龙蕨草丹的丹瓶。不过，皇宫有皇宫的规矩，未经御医以及皇宫供奉检查的东西，自然不可能给皇帝吃。

枢密副使朱能也扯着脖子看了一下，他嘴里啧啧有声道：“呵呵，田无期倒是大手笔啊。本公上一次见这玉龙蕨草丹，还是二十年前呢。”

“晤？”至正皇帝一听，更有精神了，挥挥手道，“先给英国公看看，也算还英国公一个愿。”

朱能也不客气，从魏公公手里接过了丹瓶，打开先闻了闻，又轻轻倒出一颗在掌心，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果然是玉龙蕨草丹。”

还丹入瓶，重新递还给魏公公，感慨道：“当年本公还只是先帝帐前侍卫亲军，跟着鄂国公在漠南北逐元人一位大萨满的时候，听过一次此丹。这个大萨满正是出身大雪山，当时我与鄂国公曾经联手击伤此人，以为此人必死无疑。没想到，数日之后，此人又重新回到战场，与我军僵持。后来才知道，他正是靠着大雪山圣师赐下的玉龙蕨草丹硬生生地救回了性命。陛下有此灵丹，倒是大有裨益。”

至正皇帝起身，哈哈大笑，“田无期倒是有心。能杀天命固然不易，把这么珍贵的丹药不远千里更是难能可贵。朱能，你当年北伐的时候杀过几个天命？”

朱能闻言，一阵唏嘘，“回陛下。当年臣跟着先皇和鄂国公，在大都城外跟元廷十八位供奉高手决一死战，臣亲手击毙元廷天命一人，又和鄂国公一起击杀两人。这一役，是臣一生之中，最为记忆犹新的一战。当年臣已经年近不惑，成为天命亦有数年。不想长江后浪推前浪，田无期这小子不到二十岁就比臣能干了，未来可期啊！臣恭贺陛下，得添良将，假以时日，田无期必定比臣与鄂国公更加出彩。”

至正皇帝大喜，点了点朱能道：“难得听你老朱说别人的好话。不过，你也别把田无期这小子捧上天，他还嫩着呢。杀几个天命，不过证明个人的勇武，昆仑山玉虚宫的传人，有这本事也不奇怪。以后，还要看他在战场上的建树。”

朱能点点头道：“陛下圣明。陛下，此次田无期连杀五名天命，其中四名是北元大雪山成名多年的大修，也是冲击宣州，大同之时北元的供奉高手。如今此数人一去，太原防线暂时不用担心北元天命级别大修的威胁了，压力大减，随时可以准备反攻了。田无期此功，指东打西，着实不小，不亚于攻城略地。”

至正皇帝心情大好，连道三声“好，好，好！”，又温和地问向杨狗子，“杨将军，冠军侯的请功文书我已看过了，你可知冠军侯为何派你兄弟二人入京报捷？”

杨狗子和二狗子对视一眼，一同摇头道：“末将不知。”

二狗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东主说过，青州军现在缺甲少箭。兄弟们现在都是棉甲，好点的是皮甲；百户官儿才能有个铁甲，兄弟们都是拿着胸膛在跟敌人拼命。至于弓箭，寻常的弓箭还好，关键是能破修行者元气的湮甲符文箭奇缺，都是拿人命去换修行者的命，要是有臂弩和城弩就好了。”

“大胆！小杨将军，岂能如此跟陛下讲话？”魏公公眉毛竖起，这么上纲上线跟皇帝直接要东西的将军他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斥责起来。

“唉，无妨。”至正皇帝摆了摆手，制止了魏公公，“小杨将军憨直忠勇，说的都是实话。朕这些年见多了虚情假意的无能之人，反倒是这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难得一见。好，装备上的要求，朕准了。万人份的精铁轻甲，十万支湮甲符文箭，三千臂弩，十部城弩，如数拨付。”

“多谢陛下。”二杨同时跪下谢恩。

至正皇帝又呵呵笑道：“平身。不过，你二人还是没有回答朕刚才问的，为何是你兄弟二人进京报捷啊？”

两人再次摇头。

朱能在至正皇帝的示意下，大声道：“田无期对你俩看来也是上心啊。派你俩来报捷，可不是只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露个脸，而是为你二人求明师，从而能入修行。你二人如今也是指挥使一级的武将了。我大新朝廷指挥使一级不是修行者的还真不多呢。”

二杨面面相觑，一时还没转过弯来。

朱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田无期送你们兄弟来京城，便是请皇帝赐下灵丹妙药，指派名师，让你二人能有机会成为修行者，这下明白了吗？”

二杨当下欣喜若狂，两人虽然已经算得上猛将，但毕竟只是和常人比起来。不是修行者，总归是能走的路有限。如今，田无期借着报捷的机会为两人求师，以入修行，两人怎能不感激涕零。

杨狗子和二狗子第三次跪下，朝着至正皇帝行大礼，道：“末将谢陛下恩典。”

至正皇帝傲然起身，“朕乃一国之君，坐拥天下珍宝。皇宫大内藏有脱胎洗髓丸数枚，纵然皇家弟子也百求不得，乃是武者入修行的神奇灵丹。你二人今日献上两柄大雪山八部众天命武器两柄，我便还赠脱胎洗髓丸两枚，助你兄弟二人早入修行之门。”

魏公公在一旁连忙道：“好叫两位小将军知晓，这脱胎洗髓丸乃是宫中老祖宗秘制，全天下不过一掌之数。行百里者半九十，这脱胎洗髓丸就是最后的临门一脚。脱胎洗髓，顾名思义，可以洗练经络，令人脱胎换骨，让武者有机会跨入修行之门。两位小将军得此殊荣，诚然不易，堪比王侯啊。”

朱能也微微一笑，“陛下既以珍宝赠送，臣也不能无动于衷。臣虽然没有灵丹妙药，却也有一身蛮力，愿指点一下两位小将军，算是锦上添花。”

杨狗子和二狗子又转向了朱能，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