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生硬地说出来就没有了味道，春风从不语，却能慰人心。

秀秀笑着自言自语道，“谢谢公子。”

下午时分，王家姑娘来到了白府，她名叫王梦芝，王姑娘身形苗条，容貌沉鱼落雁。

白尚和夫人见了王姑娘，心中甚是喜悦，这王家姑娘知书达理，白璧无瑕，和他儿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命仆人把白君叫来，白君故意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他迈着世家子弟的步伐来到客堂，来之前还特意灌了两壶酒。

“爹，叫我什么事呀？”他把嗓门扯得挺高。

白尚见到儿子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如果不是王姑娘在场，他一定大发雷霆。

白君拱手作揖，“王姑娘，有礼了。”

王梦芝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她心中略微失望，父亲说，白家公子玉树临风，能文能武，没想到是一个纨绔子弟。

白君也没拘束，他往凳子上一坐，然后对旁边的仆人说道，“叫秀秀把我的鹦鹉拿过来。”

白尚厉声说道，“白君，客人在这里，你…”

王梦芝说道，“叔父，不要紧…”她是个聪明女子，白君抬头那一刹那，她便知道了其中端倪，白家公子这副姿态是装出来的，有些东西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的。

过了一会儿，秀秀提着鸟笼走了进来，她把鸟笼放到白君右手边的桌子上，然后就退了出去。

秀秀走出客堂后，正好遇见了长安，她问长安，“那王姑娘？”

长安说道，“老爷夫人给白君找媳妇呢，你见那王姑娘了，人怎么样…”

秀秀听了这话，心中莫名难受，她说道，“挺好的…”

说完她就走开了，秀秀一个人来到后花园，她心头仿佛放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快喘不过来，万一公子看上了那王姑娘，这可怎么办，虽然这和她没关系，但她就是担心。

白君在那王姑娘面前，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王梦芝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忖道，“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白君对着鹦鹉说道，“我说王姑娘，你说好看，好看。”

鹦鹉转了转头，白君说道，“王姑娘…”

鹦鹉赶紧说道，“不及秀秀，不及秀秀…”

王梦芝听了，露出笑颜，她问道，“秀秀是谁呀？”

白尚说道，“就是刚才送来鹦鹉的那个丫鬟。”

“这鹦鹉可真机灵…”王梦芝并没有因为那几个字生气，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白君母亲说道，“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好好聊聊，你陪我去城里买点东西。”她给自己夫君使了一个眼色。

白尚立即会意，“梦芝呀，你和白君好好聊聊，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两个长辈走出了客堂，他们走的时候还叫走了丫鬟仆人全都叫走了。

王梦芝看了一眼白君，“白公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装？王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你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时白君一下站了起来，他说道，“既然姑娘已经识破，我也不再隐瞒什么，我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锦城论剑，明天过后就离开…”

王梦芝平淡地说道，“然后呢？”

“现在谈婚论嫁还为时早，你懂我的意思嘛？”

王梦芝说，“懂，大业未成，何以为家，是这意思吧。”

白君用力点了点头，“对，对，不愧是大家闺秀，就是聪明。”

王梦芝给了他一个白眼，“说实话，我还没看上你呢。”

白君听了，连忙说到，“如此不是更好吗，你回去就跟你父亲说，说没看上我，让那些长辈断了念想。”

王梦芝站起身，她说道，“不用你说，我知道怎么做。”

临走之前，她说了一句令白君哭笑不得的话，“我比那秀秀好多了。”

后来，白君让白尚打了一顿，他母亲也没有出手阻拦，这么好的姑娘，让他给气走了，作为父母的是真生气了。

白君不以为然，长得是漂亮，可心眼小，至于父亲那教训，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在山上练剑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

白府上下众说纷纭，有的说白君志向远大，看不上王家姑娘，有的说白君另有心上人，那人就是秀秀。

秀秀听说白君把王姑娘气走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晚上她给白君送莲子羹的时候，特地把头抬了起来。

“公子，莲子羹…”秀秀把碗放在书桌上，她眼里笑意盈盈。

“谢谢…”白君今天晚上没有看书，明天就是锦城论剑了，思虑太多不好。

按理说秀秀送完宵夜后，就应该离开，可那时的她脚下跟生了根一样，她只想静静地站在公子身旁，看着他便很心满意足了。

白君对秀秀说道，“明天过后我就走了，那只鹦鹉麻烦你细心照料。”

“公子要走！去哪里？”

“我奉师命前来锦城取剑，完成任务后就要返回长平山。”

秀秀听了这话，先前的好心情立马一扫而空，原先她以为公子是学成归来，就再也不走了，没想到…

秀秀本想问一句，“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一想，这么问有点不妥，于是便没有说。

她要走的时候，白君笑着说道，“秀秀，以后你见着谁，都要抬起头，长这么好看，怕什么呢。”

秀秀说道，“公子，我知道了。”

白君一句无心之语，让那傻丫头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日，白君早早地就出了门，他一人一剑，其余的没有拿，反正还要回来向父母告别。

这几日，锦城来了许多外地人，他们都是为了锦城论剑而来。

昨天上街的时候，白君早已打问清楚，论剑在锦城阅江楼举行，听说还要什么拜贴，这东西去哪弄呀。

白君在锦城街道上看到了许多江湖中人，武当一派，个个头戴白玉冠，腰间别有太极剑，这些年轻俊秀个个意气风发，好生夺目。

相比武当派来说，青城一派形象就没那么好了，他们身着青衣，行色匆匆，脸上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白君看到他们这幅鸟样，就知道青城派掌门是个惹人厌的主。

白君在街头小铺点了一碗混沌，一队女子从他身后走过，他转身一看，正是那天酒肆里遇到的几个白衣女子。

他赶紧走上前去，主动打招呼。

“几位姑娘别来无恙…”

那几个女子打量了一下白君，其中那个年龄最小的说道，“师姐，是酒肆里那的个少年。”

名叫周珍的丫头，看见白君就像看见一件特别新鲜的事物一样。

师姐给了周珍一个白眼，她对白君说道，“少侠有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们也是去锦城论剑吗。”

师姐点了点头，“是，我们正要去阅江楼，参加一个盛会。”

“听说参加锦城论剑还需要拜帖？”

师姐点了点头，“是的，需要当朝礼部侍郎的亲笔拜帖。”

白君依旧不死心，“没有拜帖能进吗？”

这回师姐没有说话，旁边周珍立马说道，“当然不能了，如果能的话，这么大一个盛事，全锦城的人还不都去看，那样的话，阅江楼怎么放得下。”

白君说道，“姑娘说得有理，叨扰各位了，就此别过。”

白君转身离去，那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师父不是说了嘛，九歌剑能力出众者得之，既然没有拜帖，那他就以剑作帖，看他们让进不让进。

白君走出五六步远的时候，周珍晃了晃师姐胳膊，她说道，“那位少侠也想去参加论剑，要不然我们带上他吧。”

师姐敲了一下周珍的头，“你能别犯花痴嘛，我们是峨眉派弟子，怎么能带一个男的去呢？”

“可是…”周珍看了一眼师姐，立马闭上了嘴。

汨罗江江面，有一小舟，舟上有一船夫，还有一个年轻人站在船头，船夫是一个白发老者，他一边摇动双桨，一边唱着山歌。

年轻人一袭青衫，腰佩长剑，气宇甚是不凡。

老船夫问道，“年轻人，你也是去参加锦城论剑吗？”

年轻人看了看远处的楼阁，他说道，“是的，老人家。”

“看你文文弱弱，去了怕是要吃亏呀。”

年轻人笑而不语，吃亏不吃亏，去了才知道。

晌午时分，阅江楼聚集了许多江湖中的年轻俊彦，他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为自己的宗门夺得长剑九歌。

千年之前，楚国大地，有一诗人，名叫屈贤，他作诗九歌，后来楚国破亡，诗人自投汨罗江，秦始皇帝为了纪念他，特命铸剑师欧冶子打造一把长剑，并用诗作九歌命名。

传闻九歌剑剑身修长，剑在鞘中，剑意不止，世间惊才绝艳之人方能使其认主。

这次锦城论剑，江湖之中以剑立宗的门派都到了，峨眉，武当，青城，崆峒，还有大唐长安的绝顶剑修…

白君下山之前是剑修第八境，到了这一境界能御剑杀敌，随风而行，像极了天上仙人，只是像而已，听师父说，剑修十二境，又称仙人境，到了这一境界方可称为剑仙。

放眼当今天下，就白君知道的只有昆仑山剑祖孔周跻身十一境之列，白君曾问过师父赵睿，他与孔周谁更厉害。

师父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说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那时白君心里就大致清楚了，看来师父也才剑修十境。

他是剑修第八境，在这江湖年轻一辈中应该算是很厉害了吧，白君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人一剑来到阅江楼下。

楼下人头攒动，各门各派都投了拜帖，然后登楼，白君走上前去，楼门的守卫问道，“公子，可有拜帖？”

白君摇了摇头，“没有…”

守卫顿时变了脸，“没有拜帖不让登楼，公子请回吧。”

白君说道，“我听说裴明前辈临终前曾有遗嘱，九歌剑赠给剑术超群之人，锦城论剑论的是剑，又不是拜帖。”

他这一番言论惹来众人注视，守卫说道，“侍郎大人的拜帖只给天下有名的剑宗和一些声名显赫的剑修，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门槛，没有拜帖的人说明没有资格参加论剑，公子可懂？”

白君点了点头，他说道，“兄台，可曾听说过沧海遗珠，海中之珠，被采集者遗漏，万一没有收到拜帖的人当中，也有剑术卓绝之人，这又当如何。”

守卫被问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白君又加了一句，“我看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个能打的。”

好嘛，他这一句话惹来了众怒，周围那些江湖中人，个个咬牙切齿，他们说道，“这小子谁呀，口气怎么这么狂。”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毛都没长齐呢，来这显摆了。”

更有甚者已经拔剑说道，“要不在此打过。”

白君说道，“打就打，谁怕谁呀。”

这三年跟着师父什么都学了，就是没有学会谦逊二字，按赵睿的说法，年轻人不张狂一点，难道等七老八十再显摆？

白君卷起袖子，正要大显身手之时，一个青衫年轻人说对守卫说道，“兄台，这位小哥是我们稷下学院的，他和我一同前来。”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拜帖，守卫打量了一下年轻人。

“叶雪城？”

年轻人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周围的人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曾想，不曾想…

白君甚是聪明，他对叶雪城说，“你去哪了，害我好找，你看，没有你在，我都要硬闯了。”

两人默契配合，唱了一出好戏。

最后，守卫让两人登楼，刚上二层，白君就拱手拜谢道，“多谢叶兄…”

叶雪城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白君继续说道，“刚才叶兄自报姓名之时，众人脸上都一副诧异，难不成叶兄是个绝顶高手。”

叶雪城笑了笑，“谈不上，只不过借着稷下学宫的名号。”

话已至此，白君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他说道“就此别过，论剑之时，若能交手，还望赐教一二。”

叶雪城说道，“彼此，彼此。”

白君转身向二楼奔赴而去，叶雪城看了看那白色背影，微微一笑。刚才在楼下，叶雪城也有同样的感觉，在场没有一个能打的，直到他看见白君，原来还有一个值得他出剑的人，此躺没有白来。

众人齐聚三楼一所大堂，当朝礼部侍郎裴明居中而坐，他率先说道，“一个月前，家父去世，他生前立下遗嘱，将自己的佩剑送给当世剑术超群之人，今日邀请各位来此，正是为了完成家父心愿。”

白君那时站在人群之中，还是老样子，那些峨眉派女子时不时就往他这边瞟，一些个大汉看一眼那些女子，然后恶狠狠地瞪一眼白君，估计心里嫉妒，有这小白脸在场，那些峨眉女子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

白君视线在众人之间游移，他看到了那个名叫叶雪城的青衫年轻人，说实话他的外表再普通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书生。

礼部侍郎说完一些客套话之后，一个负剑女子走到大堂中央，她开始讲述论剑的具体规则。

说是规则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阅江楼总共有八层，从三层以上，都有人坐镇，在场所有剑修分批次登楼问剑，谁能登上第八层，并通过最终考验，谁就能获得九歌剑。

那时白君心中生出一个疑惑，若每层镇守的都是一个或者几个剑修，这么多人登楼，他们车轮战不会应付不过来吗。

白君被分到第三批，那个叫叶雪城的年轻人先他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