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渊听着听着，不觉大吃一惊。待薛染衣吹完，问道：“这曲子是谁作的？”

薛染衣微笑道：“你怎知道不是我作的呢？”

武渊道：“薛公子，你吹奏时情感真挚，可惜箫技不入流，自然创不出这种好曲。”又道：“这曲调我竟没听过，真是奇了，你从哪学来的？”

薛染衣听了，也不气恼，笑道：“这是我二师父所作，还有一套歌词，你要不要瞧？”

武渊催促道：“好！”

恰在此时，天空破晓，一日之中的第一缕光线照落。

见四周渐渐明亮，薛染衣用念力取出溪水，在空中绘成文字：

“驰思杳冥，知守天命。众生往来纷纭，花开只一瞬。但见人间山水，峨峨汤汤，木神故里，春华浓长，问苍天此身何寄？举目天青，银河无尽。登万丈悬圃，云气秋霜满路。南海鲸波，明月如梦，少年吹新曲，再入江湖。”

武渊见到溪水化成的歌词，周身一震，双目之中不见清冷，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孤单与寂寞。他低声念了一遍，又反复念叨“问苍天此身何寄”一句，似乎满腹心事。

这时晨光斜照在武渊脸上，那张脸却是表情平静，与他的双眼极不相衬。

薛染衣站在一旁，将情景瞧在眼里，心中陡然一跳，暗忖：“他的眼睛很漂亮，可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奇怪，果然是易容打扮过么？”

武渊已转过神来，低低道：“这首词和曲调一样，与当今流行的词曲都不相同，不过词曲本是为抒发心情而作，只要表达真挚，听上去好听，就不必苛求格律。”说完，又奇道：“词作者以木神自况，好大的口气！你二师父究竟是谁？”

薛染衣笑道：“我二师父自号‘青帝’，不正是司春之神么？”

武渊听罢，暗自摇头。

绝地天通后，世间哪有真正神灵？有些妄人不过微末修为，就敢以“神”“圣”“仙”“帝”为名号，贻笑大方。这些人且不去提，便说当今的“五仙十圣”，单论修为，也算九州之中第一流的人物，却难道当真有天上仙圣一般的修为？

当然，所谓“双骄三奇，五仙十圣”的排名，只不过是由好事者提出，然后口口相传而已，倒并非是这二十人自称的，所以他们也不是真的狂妄自大。

但瞧薛染衣修为，他师父应当也不是夸夸其谈的妄人，“青帝”名号足见神通广大。

武渊叹道：“不知日后能否有幸亲眼见一面。”

薛染衣笑道：“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便带你见见。只不过我两位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我自己也难得见他们一回，能不能见到，可要看你的运气啦。”

武渊道：“嗯……你原先住在哪？我也没什么事要做，从蛮荒回去后，我可以登门拜访。”

薛染衣道：“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远啊。你进也进不去，二师父在外面设下了结界。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住在九龙山，孤照峰。”

武渊一怔，世间有这么一座山么？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下了。”

薛染衣道：“好啦，天都亮了，咱们回去吧。找不到我们，他们该着急了。”

武渊自无不可，两人一同返回。

众人瞧见他们两个一起回来，都有些吃惊。

第二日的行程依然枯燥无味，沿着镇山军绘制的最新地图前进。

蛮荒无愧其名，一片荒芜，连飞鸟走兽都极其少见。起初数十日，薛染衣还觉生活独特，到得后来，满目都是林海雪原，左侧永远都是天山雪峰，竟还不如从前在九龙山的日子。

一行七人，虽说是贵客，多少也要遵守点规矩。

这一日，已是他们来到蛮荒之地的半年后，薛染衣和武渊结伴去天山之中，拾捡柴火。

薛染衣不由发问：“这怎么是天山呢？”

要知道寒荒城的西部山脉就是天山一处入口，在长城南边也有部分天山区域，可大风军渡过赤水，北上走了半年，左侧竟还在天山范围，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武渊则道：“天山群脉广布大地，从南往北只怕有三十万里。峰顶有损害神魂的瘴气，内里也是迷雾重重，以致魔族不能翻越，只好南下走长城入关。”

薛染衣道：“何不东去入海，然后南下？”

武渊道：“魔族不会制造船只，又不善水，若在海上相遇，战力大减，可就糟了。”

薛染衣摇摇头，又笑道：“却不知这天山对面长什么样？”

武渊道：“据说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戈壁。”

薛染衣奇道：“是么？那里算九州么？有人族生活在那儿么？”

武渊摇头道：“我也没去过，应当不算是九州世界吧。”

薛染衣来了兴趣，继续问道：“昆仑山西边呢？我看书上说，在远古大荒时期，昆仑山可是世界的中心，是天维所在之处。”

武渊道：“昆仑山脉不比天山群脉小，那里接着南荒，又是九州的最西边，我想天下中心的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至于西边有什么，只有天人高手才知道吧？”

薛染衣点头道：“嗯，关于这个，倒可以回去问问谢姑娘。”

武渊淡淡道：“薛公子，柴火捡够了么？够了便回去吧。”

薛染衣愕然道：“咱们可以顺便打两只野兔回去啊。”

武渊道：“薛公子不是赶着回去问谢姑娘么？我可是为你着想。”

薛染衣笑道：“好端端的，拿话刺我干什么？好啦，咱们打些猎物回去吧。”

过了良久，两人终于搜到四只野兔，三只狍子。在这蛮荒之地，越往北走，越难找到猎物，今日运气不错，猎得的野兔狍子俱是肥硕之属，不曾为魔气侵染。

回去后，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吴正惊道：“今日收获不错啊？”

薛染衣道：“嗯，大伙儿分了吧。”

吴正笑道：“薛兄，武兄，辛苦你们啦。接下来便交给我们吧！”

众人生起火来，各自烘烤。

秀念和尚也不例外。

原来这半年中，众人早知这和尚虽然生得俊秀儒雅，一派高僧风范，却是个喝酒吃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