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危局,这人又来得诡异,魏原心中的弦始终紧绷,不敢有所放松。
薛染衣倒是想开口说话,奈何那三绝蛊尚在体内,让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只见那白衣公子自袖中摸出一只锦盒,打开后摇了摇,薛染衣鼻间嗅得一阵奇异香气,忽觉喉上一痛,那三绝蛊破开他颈上皮肉,飞扑向那锦盒,立时便被关了进去。
瘫倒在地的魏原瞪着一双眼睛,心痛如绞。
原来这三绝蛊,是他用师门秘法所炼制,数十年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填进去多少资源,才培养出这么小小一只,再过些时日,便可功成圆满,养出一只真正的三绝蛊来。到那时,再行李代桃僵的秘术,令其代受天雷,自己便可一举迈入真君境界。
修行者,练气归元,积蓄真气念力,待精气神融而为一,三花聚顶修成真人,往后便要受天劫历三灾,熬得过福寿绵长,立成真君,熬不过身死道消,轮回转世。
雷灾正是三灾中的第一回劫难,若能渡过,便是修成了真君的第一重境界。
魏原滞留真人境界已久,以他的平庸资质,此生若想突破至真君境界,可说是机会渺茫,是以这可代受天雷的三绝蛊,乃是他视若性命的珍宝。
此时给这白衣人收走,那跟要了他的性命有甚区别?
魏原眼前一黑,气血狂涌,只觉万事休矣!他十指猛地握紧,胸中憋闷欲爆,却惊觉自己已然可以动弹,大喜之下,再不多想,戟指便朝那白衣公子攻去。
其实以他目力,早已瞧出这白衣人修为尚浅,未成真人,绝非自己敌手。若不是他今日被薛染衣算计,阴沟里翻了船,怎会如此狼狈不堪?
魏原暗自冷笑:“老子还能再翻第二次不成?”自觉必是手到擒来,三绝蛊也可收回!
那白衣公子“啊哟”一声,也不闪躲,任由他攻来,只是静立原地,面露微笑。
薛染衣将一切瞧在眼里,反倒为白衣人担心起来。
只见魏原身子刚扑到半空,又“仆”的一声跌倒在地。他心中惊怒交加,更是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冷汗狂冒。
这时薛染衣体内三绝蛊已去,竟仍是感觉周身乏力,不能动作。他见魏原攻势汹汹,却又猛然倒地,暗自猜测:“又是哪来的毒药?这白衣人做了什么?啊!是那锦盒中的香气!那香气非但能吸引蛊虫,还能够令闻香之人失去气力。”一念及此,不由冷汗涔涔。
那白衣公子手轻轻一扬,袖中便落下几张符纸,落地生成了几名三寸身高的纸人,它们高高跃起,跳到魏原身上,有的钻入了怀里,有的探进腰带,爬上跑下,里里外外,大肆搜刮了一番,其中一个纸人气喘吁吁,献宝似的举起一颗流光溢彩的明珠,呈在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讶道:“这是……蜃珠么?你从何得来的?”
蜃珠?薛染衣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好像是什么幻兽蜃的内丹,对幻术增幅极强。心中不由暗道:“原来这妖人有蜃珠傍身,难怪幻术出神入化……”
这时魏原的性命都拿捏在别人手里,纵然极是恼怒,也不敢不答,说道:“日前在城里,从一个道人手中交易得来。”
薛染衣闻言一愣,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昨日客栈中遇到的骗子道人。
白衣人皱眉道:“如此宝物,谁舍得拱手让人?”
魏原道:“那道人不通修行,根本识不得蜃珠,实在是暴殄天物。我便使了点手段。”
这下薛染衣已然确定,这蜃珠原主便是那个腹内草包的骗子道人。他暗忖:“原来那道人是仗着蜃珠,到处招摇撞骗,别人自然瞧不出来。嗯,昨天他说蜃珠坏了,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当时失了效?是了!当日我拿着獬豸角,无意中破了他的幻术。”
想明白后,薛染衣暗自苦笑。原来昨天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却说那白衣人闻言微笑道:“魏原,最擅巫蛊幻术,得了这变幻莫测的蜃珠,岂非如虎添翼,如鱼得水?今日一见,怎地落到了如此境地?”
这话将薛染衣从回忆中惊醒,心想:“他们认得么?”
魏原也是一惊,大出意料之外,继而喜道:“原来是九鼎的大人。”
九鼎行事极其隐秘,却也并非全无踪迹。当日魏原不也曾对嬴盈自报名字?所以能认出他的,倒也不算什么,但要一口说破他最擅巫蛊幻术,那就非九鼎中人不可。
那白衣人举起蜃珠摇了摇,笑道:“我哪称得上‘大人’二字?”
魏原见状,一咬牙道:“自古宝物有缘者居之,小人忝能保管蜃珠,已是惶恐多日,如今见了大人,才终于松了口气,想来大人才是这蜃珠的有缘人,魏某恭喜大人了!”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铿锵有声,听得薛染衣大为咋舌,暗想:“这妖人的马屁功夫实在高明!要论厚颜无耻,当可算是天下第一了。”
谁知白衣人脸色一变,冷冷道:“九鼎之中,尊卑有序,每一级有每一级的规矩,我区区归元境,怎么当的起你一声声大人?你既已猜出,不必惺惺作态了。”
薛染衣目瞪口呆,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心中疑窦丛生。
月光映着遍地虫潮,谷内雾气时聚时散,更显凄迷。
魏原脸色惨白,问道:“你是哪位真人属下?”
白衣人笑道:“你不必再诈我了。九鼎之中,练气、归元、真人、真君,共分四等阶级,上位者可以任意遣用暂时没有任务的下位,又怎么会有属下不属下的呢?”
薛染衣心中一凛,立时想明白:似九鼎这般等级森严的组织,归元境能一口道破真人境的姓名情报么?这当中必有一些自己尚未知晓的事情。
魏原又道:“你是太子的人?”
白衣人微笑道:“魏先生果然思维敏捷,才智过人,立刻便猜出我的身份。”
薛染衣眉头皱起,暗想:“太子?什么太子?九鼎不是直属皇帝的隐秘组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