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起卷,云雷浮动。
天威轰然而下,将尘世万物化作灰烬。
第八道天雷降下,阵军手持残器奋力挥斩,却渺如沙尘被滚滚天雷轻易遮掩。
触地雷劫威力四溢,如狂乱的银蛇无序游走,将周围化作禁区,逼得欲观天威者倒退连连。
第八道天雷仅留凡世数息,天地威能之下凡尘之人皆以为时过年岁有余。
天雷收束,归于大地。
浩荡的威势携之残余的雷霆将雷落之地空间尽皆扭曲,目光不可视其内之貌,神识不可观天罚残景。
夏甲轻皱眉头,既有担忧,又有彷徨。
他不知,不晓。
重为生灵后的阵军,将残破的记忆找寻一些,拼凑完整后是否会心神大变。
鬼物皆凶,化为生灵不知是否会留些凶性。
伐战必凶,不知前世心性如何,残暴是否会遗传。
执念难消,不知是善心还是恶念。
若是……那就唯有……杀!
素拳紧握,咔咔直响,杀意凌然四溢而出,惊动了后面跪伏的三人。
王钊、荼字、卢布旌……
“怎是你?卢家主那?”夏甲有些意外。
卢家老十六,绝世老宅男,从渡冽城拔地而起时便闭关于卢府之内,岚邯道人未有再见过他。
单膝跪立,以手撑地,卢布旌不敢直视夏甲颜面,回道:“三哥重伤,家主半路折返。”
“哦~~”
夏甲也只是好奇罢了。
夏甲无趣的摆了摆手,吩咐众人:“回去吧!你们在这里反而束手束脚的。”
这倒是事实,毕竟这群人也太菜了。
一会说不定还要跟阵军做过一场,若是还要顾及这些人,怕不是要输。
若是不顾及这些人,几个月前邯城城主府的事故怕是再演一遍。
那天夏甲或主动、或被动的将邯城三城的高层人员清洗了一遍,大概有三分之二当场暴毙,差点导致邯城三城的官方运作停转。
逼得夏甲不得不出卖色相来稳定仅剩的麾下势力,渡冽城卢家。
“唉~~”每每想到此处夏甲都不禁的摇头叹息,深感世事不易。
夏甲也不会忘了那场事故的起因是什么,只因岚邯道人的虚弱,一向被压了一头的岚虹道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要袭杀他的亲师兄,更何况这些仅仅只是畏惧自己实力的下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句多么富有正能量的语句,可惜,却总是被人用来当做叛乱、揭竿而起、弑杀老大的借口。
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阵军可不是什么易于的对手,辟谷境都险些做掉夏甲,结丹境的话夏甲认为自己可能会被暴打。
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让观看者少些为好。
“那……属下等,告退。”众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齐声告退。
神识中,众人离去后许久,夏甲才将注意力转向雷劫之下的阵军。
此时,阵军正单膝跪立在焦黑的废墟之中,焦黑裸露的岩石参差狰狞,沟壑处还有通红的岩浆未有散尽热量,不时的有细如游丝的雷霆闪过。
天威重击垂下了阵军的头颅,却未有掩去她坚韧不屈的眼睦。
天雷损去了她的灵体,熔化了她手中的残缺兵刃,却无法改变她的内心。
阵军轻轻吐出一口炙热的气息,倚仗着有些许熔铸的残缺兵刃,缓缓直起单薄却挺拔的身躯。
抬起头来,仍,直视天威。
吾可死,不可屈从。
坚定且固执。
苍穹之上运转不息的劫云亦如方才,天威依旧厚重,雷霆游走其中,未有理睬受劫之人的挑衅。
天道,无悲无喜,无念无私。
公平的有些残忍。
劫云下沉凝成的宝塔运转之间在底部又加了一层,指向阵军的塔尖又进了一分。
九道雷劫,九层雷劫云塔。
第九道天劫正在酝酿,震人心扉的威能波动将周围的凡物生灵皆化尘埃,将夏甲的肩头都压下少许。
雷霆之息不停的聚集、酝酿、沉淀,哪怕夏甲一退再退不停的拉远距离,逸散开来的游动雷霆依旧在夏甲的发丝间游走。
劫云下阵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试图能够聚集足够多的天地灵气来抵御最后一道天雷。
鬼物死灵没有什么丹药、符箓可用,因此躲天劫的比渡天劫的要多上不少。
只是,违抗天意,逃避雷劫,最终的下场都会不太好看。
喘息几口的阵军拖着残缺兵刃踏空而上,直面天威而神不怯、面不改。
毕竟她前世渡的多了,习惯成自然嘛,过个几百上千年不被劈一下都有些不自在。
“我命……”
轰!
未等阵军狂发豪言,运势许久的第九道天雷轰然而下。
通天的雷柱成了这世间唯一光亮之所在,也是这天地的唯一的裁定者。
时光冉冉,生灭生死,它依旧如故。
静观至此的夏甲不由的有些忧愁,自然不是在替那渡劫之人担忧。
他是一个生性薄凉之人。
夏甲并不在乎阵军能不能渡过雷劫,才认识不久。
不熟,真的不熟。
夏甲只担心渡过雷劫后阵军会不会不遵守约定,不遵守约定也无所谓,只要不打自己就行……
认真对比了一下敌我战力,夏甲认为只要不打脸就成。
骤然间,天威撤去,仿佛未有降临一般消失的极快。
“可能是……下班了?或者……赶时间?”夏甲在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言说出来。
天威撤走,天道之力尽皆消散,天上的劫云也失去了其中滚动的天雷,都被它施加在了大地上。
劫云不再遮天蔽日,开始允许道道阳光穿过,继续温暖着世人。
施加在大地之上的天雷环绕着焦土,将内外分离开来,夏甲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能和生机。
雷霆消散少许,烟尘平复归于大地。
夏甲极尽目力向着雷劫降临处望去,欲知结果如何。
如犬呲牙般林立的礁石中流淌着诡谲色的岩浆,岩浆散发的热浪扭曲视线,飘起阵阵热气将礁石林陷入了大雾之中,虚虚晃晃难见其内真境。
雾气被清风吹动少许,夏甲才见到那礁石林阵中有一灿金的火种浮空而燃,不由的一阵皱眉。
还活着!渡过去了!
天劫之下只有两种结果,新生与化尘。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残存,天雷遗留的生机便会将其充盈,使其获得新生。
夏甲结出法印挥袖洒出,瞬息之间整片焦土内寒冰乍起,正在消散的滚滚雷霆难以抵挡寒冰的侵入。
渐渐的寒冰将此地化作主场,在炎热的地界里占据了主动。
夏甲举起手来虚握向,那空中每一息、每一刻都在壮大的灿金火种。
此时是阵军最美好的未来的开头,是她最惨淡日子的终结时刻,也是她最虚弱的时节。
夏甲厉声自语道:“这是最好的时机,只需要这么轻轻一握,一切的因果就此消散无踪迹,令人烦躁的恶劣未来就绝对不会再有出现的可能了。”
言说之际还作势虚握了几下。
万思万念最终皆换作一声轻叹。
她也算帮了他不少,若是无长槊这般利器在手,他怕是死了不知道几次了。
纠结之中,夏甲最终还是选择了安抚自己,放下了微微握起的手掌。
场内寒冰依旧,只是未有了锐利之色,组起了层层叠叠的冰墙防御。
劫云中探下道道阳光,将场内乍起寒冰映如寒玉。
清风扬起礁石尘土,为这片区域蒙上一丝阴暗。
游走的雷霆钻入灿金火种之中,为其助上最后的一把气力。
灿金火种暴涨而起,直至一人大小后才停止了生长,缓缓收束而尽,一道身影逐渐成型。
烈火消去,烈火般橘红的长发狂乱飞舞,眉心与眼角垂点碧绿金鳞片片新生的肌肤映如古铜,游雷走过可见其内白皙,纤细的四肢配着完美的身形,令人暇想翩翩。
美好的事物总是特别短暂,深绿与灿金搭配而起的厚重盔甲将一切美好包裹遮掩,羽冠金甲头盔将绝美面容遮去许多。
唯留下烈焰般的红唇,和那淡金眼白包裹起白金瞳孔,在眼角逸散出灿烂游金粉尘的眼睦。
悬浮空中,劫云垂下天日的赐福,清风扬起尘埃为披风,伴着游雷、坚冰、地炎。
天神降世,也不过如此吧!
一时间夏甲心中皆是赞叹,被这画卷一般的景象摄去了些许心神。
阵军那缓缓睁开的淡金眼睦轻瞟了夏甲一眼便收回起来,从空中缓缓降下赤着玉足踩入厚厚黑黑的焦土尘埃中。
弓下身中,将玉手深入滚烫的岩浆之中摸索。
片刻后,一双玉手轻轻搅动岩浆,随后伸手抓起一滩赤红岩浆。
岩浆被单手捧起后顺着斜下的手侧垂下,垂下之时渐渐化作两柄柄黝黑却又充盈这一丝赤红的短戟。
短戟模样丑陋无比,且只有外形。
阵军以两柄短戟轻轻搅动周遭的岩浆、雷霆,将天劫遗留的气息摄入其内。
两柄短戟旋转之间岩浆渐渐攀上,为其重塑其型。游雷时不时的鞭打在短戟之上,留下斑斑点点最终将灵纹符印绘成。
“这……这在利用天劫重铸本命法宝?”
夏甲被此种操作震惊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军的每一个动作,孜孜不倦的学习着这般骚操作。
这可是装叉的好方式呀!就是天劫有点废人。
……
岩浆枯竭,游雷消散。
两柄短戟渐渐失去了运转的动力,但是散发而出的气息却已经显示着,此宝已成!
宛如天神一般闪耀的阵军提起两柄短戟,轻轻抖去遮掩表面宝光的浮铁尘埃。
将一柄置于身前高高竖起,将一柄放于身后垂于地面,闭目低头轻轻言语,仿佛在祈祷一般。
“好久不见,红祛。此生往后,还请劳烦多多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