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早早醒来，赵无极便是带着小乞丐走了出去，本来是想去书屋买一本蒙学读物，可是当下赵无极囊中羞涩，就连一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哪里还能买得起书本。

可这件事情并不能难倒赵无极，离开书屋之后，赵无极两人确是走往一处大街，这地方是当地不少文人墨客聚集之地，闲来无事比比琴棋书画，风气还是相当浓郁。

不过在进去墨香楼之前，还是有一些小插曲的。因为赵无极当下身体不好，时长咳嗽，于是被当成病捞，再者两人穿着实在是寒酸，赵无极那身衣裳不旧，可是看着也不值钱，而小乞丐更是穷苦的很，要说两人乃是寒酸病捞主仆一对，还真有人能相信。

不过赵无极却是直接说了一句话，就被直接请了进去，这句话就是，“都说淮南文人棋道高绝，人品更是高的不行，今日一见，棋道不知道如何，可是这品信，却是不怎么样，失望失望。”

上面文人都是嘴角一笑，原来是个踢馆的，不管你是真有才华还是滥竽充数，咱们淮南文人可不能让你这外地人看不起，就算你是目不识丁的粗汉，那这排场，还是要走上一遭的，免得被人说咱们淮南文人不懂礼数。

等到赵无极落座，一位年轻人摇着折扇走了过来，嘴角一笑，“敢问兄台贵姓，我乃朱雅文，家父乃是楚州郡守，不知兄台这次想要如何？”

赵无极看也没看朱雅文，笑着说道，“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就来赢点彩头，等会就走，不用说道名讳世家了吧。”

众多文人听到这种说法都是哄堂大笑，手头有点紧？你小子将圣贤文采和那些铜臭之物相提并论，这圣贤书可是白读了呀。这哪里还有文人节操，文人节度？整个就是个世俗蠢物，俗不可耐。

小乞丐也是低下了头，这种地方自己根本就没有来过，就算是讨饭，那也最多是站在街上，以前看倒是看过，那些身穿长衫手握折扇的读书人自己羡慕的紧，开口就是之乎者也一通大道理，比私塾里面那位老人家还有气派。

今天算是进来了，可自己和先生这副样子，还真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小乞丐小腿有些颤，心跳都加快不少，哪里还敢说话。

朱雅文父亲朱芳世乃是郡守，怎么说也是楚州城大官，在这帮文人之中，威望还是蛮高的。

朱雅文笑了笑，脸上已经有些不悦之色，不过良好的家教还是让这位大少爷忍住发怒，“十九道本是雅士情操之举，兄台却是让铜臭之物衡量之，不妥不妥。不过既然兄台说道见见淮南文人棋道，那小弟不才，愿意与你对弈一句，彩头嘛。”

赵无极点点头，伸手掏出一副竹简，放在桌子上，“此竹简来自社稷学宫方祭酒，可能方祭酒是谁你们也不懂，按照你们这点学识，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不过功德竹你们应该看过吧，自己看看便知道了。”

墨香楼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眼睛都是盯着那副竹简。方祭酒那是什么人？社稷学宫大祭酒，自己这些人还真是没看过，不过却是听说过。这人前段时间刚从北荒回来，途径楚州，一时间引得楚州文坛地震一般，就算淮南别州之人都是争相来访，一时间也是佳话不断。

朱雅文脸色慎重起来，这位方祭酒自己还真见过，上次就是住在自己家中，自己也是有幸，能够得到那位老先生点评学问，这件竹简，难不成就是老先生输出去的那块？

方祭酒上次来到楚州颇为高兴，在点评自己学问同时，也是和自己对弈两局，说是对弈，其实还是老先生单方面指点罢了。棋风纯正不阿，刚猛无敌。可是这位老先生却是微微一笑，说自己这趟北荒行倒是遇到个年轻人，棋艺更是高绝，就连自己随身携带的竹简都被输了出去，说是少年棋圣也不为过啊。

朱雅文弯腰对着竹简一拜，“既然兄台囊中羞涩，那我也就世俗一回，就以百两银子作为彩头，和你对弈一场。”

不少文人都是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之声彼此起伏。方祭酒是没见过，功德竹也是没见过，可是功德竹那些子嗣竹还是见过的，哪家文人房舍之中不种上几颗竹子？

不过看到朱雅文对着竹简弯腰一拜，这里人都不是傻子，谁还不知道这是为何？

赵无极笑了一声，“不用，一壶酒再加上一本通读蒙学就好。”

朱雅文疑惑一下，看了眼小乞丐，微微点头，如果当真用钱财去作彩头，当真是俗不可耐，可是以对弈之道赢得区区一本蒙学，那绝对是文坛佳话，看来这位年轻棋圣，还真是我辈读书人。

不用朱雅文说话，棋盘自然有人摆好。黑白两子各自所执，缓缓落子起来。

赵无极执白子，落子随心所欲，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过偶尔咳嗽之声很是响亮。朱雅文却是脸色冷漠，越是落子脸色越是冷漠，最后甚至有些苍白，区区三十手不到，已经是举棋不定。

赵无极点了点头，“棋路纯正，可是难以冲出前人桎梏，思想僵化，想要打破这层僵局，没有莫大勇气，一切都是徒劳。”

朱雅文站起身来对着赵无极一拜，很是恭敬，这句话那位方祭酒也曾说过，只不过没有这般直接了当，当时自己也是落子六十余手，才败绩尽显，现在和赵无极对弈，居然三十几手都落不了子，棋艺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下一位，彩头一壶酒不变，蒙学换成毛笔，谁来。”

一位白净胖子呵呵一笑，直接坐到赵无极对面，也不说话，直接落子。

这胖子棋艺还算可以，不过也是落子四十二手，也就步了朱雅文后尘，不过这人却是光棍的很，没有举棋不定思索再三，直接就弃子认输了。

“心中有疑惑固然很好，可是一味疑惑下去，你就会迷失自己，这一手占据攻势，你却是以守待攻，本身就是落了下成，后面想要补救，却发现只能推到重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下一位，一壶酒，墨汁。”

一位白衣书生前来，区区二十手不到便又走了回去。

“下一位，一壶酒，宣纸一沓，能写字就行。”

朱雅文苦笑一声，看来这位还真是囊中羞涩，今天过来，定是为了旁边这位小书童置办家当来了，酒应该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剩下的嘛，当然就是笔墨纸砚了。

“兄台不用下一位了，笔墨纸砚，我一人全包了，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便是，只要兄台能够和我再落子一局，在下照办。”

赵无极呵呵一笑，“我刚才所说的话，我想落子之人皆是懂的，你，可要想好了。”

朱雅文点头一笑，自己岂能不知道赵无极所说之话？这简直就是禅机呐，比算命的还要准。所以自己才要再对弈一局。

“既然是雅士之举，那咱今天也想打破一下桎梏，别人都是彩头，咱当然也不会落了下成。这样吧，彩头照旧，这一局过后，我在讲个故事给你听，就当做是另一个彩头了，兄台觉得如何。”

笑眯眯的胖子脸色很是认真，本来自己还想对弈一局，可是却是被朱雅文抢了先。这陌生人说话还真是禅机之语。话虽是讲解棋盘，可是语气之中却是说的是现实之事。自己早前走错一步，现在懊悔想要补救，可发现只能唯有重来一途，棋盘落子可以重来，可是现实，哪有重来一说。

胖子看了看已经坐下去的朱雅文，看来这家伙也是知道对弈妙处所在，只不过用故事当做彩头的，还真是头回见到。

赵无极落子依旧很慢，嘴角微翘，人家用故事换酒钱，你倒好，故事当彩头。不过无所谓，所谓的彩头只不过是一种噱头而已，只要坐在对面的人输了，那愚夫铜板必然能将这人一些气数吸引过来，别看这点气数不多，可是当下对于修补魂魄创伤，那简直就是良药啊。

别说下一盘棋，就是下百盘万盘，自己也是能下的。

朱雅文落子很慢，每落一子，都是考虑再三，大有坚持到晚上之势。赵无极更是不慌不忙，缓缓落子，手中酒坛小口斟酌，很是惬意。

墨香楼内文人都是已经走了过来，眼睛盯着棋盘，缓缓思考，有人皱眉，有人疑惑，更有人手掌之中全是汗水，就是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小乞丐也是被这种情绪感染，目视棋盘，虽然自己看不懂，但却是可以学习。这些读书人平日里看不起自己，可现在就算自己看不懂形势，那也是知道，自己这位先生，乃是很高很高的高人，要不然为何这些人就算看着，喘气都大敢大声？还不是被先生镇住了？就像自己当初见到私塾里面那位老先生一样。

落子三十八手，朱雅文弃子认输。

“不错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没有一点火气的，那还能叫年轻人？蛮好。”

朱雅文摇头苦笑，这种小小打破思维桎梏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不过一旦落子打破之后，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恐怖。

“能行吗？”

赵无极苦笑一声，这位朱雅文乃是郡守之子，圣贤书读了不少，可是基本上从小到大每件事情，都是由那位郡守大人操办，甚至连婚事，都是由其父亲一手定夺。赵无极内心叹息一声，官家子嗣放着门当户对不要，却爱上乡野村妇这种古老桥段，还真是被自己遇上了。

“你认为行，那就行，至于别人想法，你大可不必理会。书上虽然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你怎么知道，这一步要是退了，身后会不会是悬崖深渊呢。”

“感谢兄台指点迷津，本来我是想讲个故事发发牢骚，现在嘛，牢骚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讲个当下很有趣的事情，这人名叫赵无极，是个牛人。”

赵无极眼睛眨了眨，转头看了一圈，这里人没人认识自己，怎么可能会说起自己名字？还是个牛人？难不成重名重姓？

“赵无极？”

听到这名字，墨香楼内都是笑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根本没有朱雅文的事情。

“朱兄所说之人我还真知道，当得起牛人称呼。大离一字并肩王杨龙象大家都知道吧，杀人如麻，整个就是黑面神，这位赵牛人，那可是人家女婿，驸马爷。关键是这家伙现在正在游学，一旦回到北荒，那马上就洞房花烛夜，你说牛不牛。”

“这还不是最牛的，杨龙象广发喜帖过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太安城人皇陛下居然一道圣旨广传天下，也是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他，只要这牛人到了太安城，马上完婚。这可是两女争一夫啊，可是这两个女人，无论是脸蛋还是地位，谁也不可能做小的，这可就有意思了。”

“别别别，还有还有，你们这些家伙一天到晚闷头苦读，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据说啊，这人身上带了一种宝贝，说是只要带着他，武功就能精进，半年就能达到二品小宗师境界，一年就是大宗师，这要是带着宝贝三五年，那直接就纵身一跃，成神仙了，所以啊，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到处都在找这人。”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我跟你讲，不说大离江湖，就是西域，南疆，至于北莽不知道，可是前面两处地方，都已经出来了，说是要抢人。”

赵无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杨龙象自己还是能理解，杨绿竹将守身玉交给自己，那婚姻之事还能说得过去。可太安城这是要干嘛？什么时候自己和公主这种级别扯上关系了？

还有南疆西域什么的，这帮人搞什么？

“抢人？在大离之内，还能抢人？抢人干嘛？”

朱雅文笑着说道，“南疆不知道，可是西域那位红衣主教，可是发下话来，要和赵无极双休，以证大道，最最搞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这位主教据说貌美如花，可是却是有六十岁之多，哈哈哈哈，哎呦，我不行了，笑我我了。”

赵无极嘴巴吧嗒一下，难不成咱帅气的外表都传到西域去了？六十岁？会不会太磕碜了点？

赵无极一想到那副画面，身上马上鸡皮立起。

还真是名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