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阳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奚荣点点头：“是了是了，你这家伙生性多疑，我于落日城外把那神人武夫揍了一顿，你如何都不会相信我。我这般样子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嘿嘿，真有意思。”
疯子始终守在雨阳身边，而少年气定神闲，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他丝毫不慌，或者说不能表现的慌乱，切要知晓一下对方意图。
若是见奚荣至此便大喊大叫惊慌失措，岂不是乱了样子？
当然，面上古井无波，但雨阳心中却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应对，甚至还有些害怕，暗骂一声落日城可真不是好呆的地方。
奚荣丝毫不顾脏乱，席地而坐，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坛子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做些自我介绍，顺便说说为何找上你吧。”
雨阳点点头，拍拍疯子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
疯子不听，还是笔直的站着，怒目而视，少年好说歹说，疯子才坐下，但一身元气还是不散。
别说是疯子，就是阿曼也如临大敌，死死盯着奚荣。
奚荣喝了口酒，半仰起头看着天空，叹了口气：“我叫奚荣，是天荒古国的一位武境宗师，实力不凡，许多人听到我的名字，都要吓得屁滚尿流吧，当然在近天帝国这边不是的，这里的人没有眼界，什么都不知道，故步自封的家伙，和外面世界根本不同。”
“撇开这些，我奚荣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落魄的很，一家三口，爹娘在一场战斗中全部死掉，那年我就一人孤零零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不知所措，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刀剑之下。”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有一个人救了我。”
奚荣冲雨阳点了点眼角：“他和你一样。”
雨阳没有任何激动，怀谷也说过这样的话，但少年不再像之前一般激动了。
手中握着的照片，足以证明父亲的身份乃是上一任城主，当然更多的事情还云里雾里，雨阳自然想知道，但不会在奚荣面前表现出来。
当初对怀谷点点眼角泪痣不屑一顾也是如此。
其实那时少年就在感慨，为何拼了命找父亲的时候这些线索一点都找不到。
现在有了一份巨大的因果，怀谷，奚荣都跑了出来？
奚荣对少年的置若罔闻有些吃惊，但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是沉稳啊，是十五岁的孩子吗？算了不扯这些。你爹当初救了我之后，我一直视他为再生父母，跟着你爹云游四方，你爹可真是残忍，救了我便打算不管不顾，甚至都没想让我跟上来。好不容易答应让我跟着他云游四方，却把一切担子都扔在我身上。”
“那年我才八岁，便背着比我还要大的背囊，替你爹装那些不愿意装在乾坤袋里的东西。那年我印象最为深刻，你爹不知为何喜欢爬山，站在山巅遥望远方感慨人生，我一路背着背囊跟在他身后。”
“他是个神人武夫，肉身强横实力强大丝毫不惧，但我却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膂力孱弱，体弱多病，身上衣服还是穿了补补了穿的破衣服，跟着你爹上山，还没到半山腰鞋子就破了，脚上全都是血泡，踩在泥泞多石子的路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还好我心性过人，一路跟着你爹上了山头，但最后却疼的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但自古福祸相依，没想到自那天之后，你爹愿意收我为徒，传授我功法，拳法，步法，在他的指点下，我很快便声名鹊起，在天荒古国那神人武夫多的数不胜数的破地方，打出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
“那天，你爹突然离开说自己有事情，上一秒说下一秒就走了。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把你爹当做再生父母的我，发了疯的追出去。但没有找到你爹，只碰到了一男一女。”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是你爹早年收取的弟子，实力很是强大，甚至在天荒古国开宗立派，称霸一方。”
“他们两人将我收留，同时告诉我不让我去找你，因为有过先例，雨花落并不喜欢弟子太过粘人。如此我也作罢，便一直在天荒古国，呆了有好多年，实力在师兄师姐的帮助下提升到了千修境，成为天荒古国一名武境宗师。”
“那一日我心血来潮，一定要找师傅，便瞒着师兄师姐，独自一人寻找因果，终于让我在近天帝国这个地方找到了师傅留下的因果，落在落日城的因果。”
雨阳猛然回神，看着奚荣，似乎在揣测他话的真假。
奚荣直直看着少年，等待他发问，似乎在奚荣看来，只要雨阳开口，自己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或者说就等着雨阳开口。
哪知少年最终沉默下来，什么都不打算说。
奚荣也不失落，继续说道：“来了落日城之后，师傅的因果却断掉再也找不到了，但我不死心便一直呆在落日城，期间碰到了阳明凰第三个女儿阳月儿，和她成婚，一直到现在。”
“这些年我始终没有停下寻找师傅的脚步，甚至还在新婚之夜告诉过阳月儿，只要我找到师傅，便会离开阳家。”
“我找了这么久，始终无果，不过前些日子于落日城外碰到你，看到你眼睛下的泪痣，我倒是明白，我找到师傅留下的因果了。”
雨阳不知何时沏了一壶茶水喝了起来：“所以呢？你到底是想在我身上找到我爹留下的因果，还是想保护我？帮我去神霄山支招？”
奚荣走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
疯子差点站起身来，却被雨阳按住。
奚荣道：”都想，雨花落乃是我的再生父母，一身修为能活到今天我肯定要找到他，帮师傅排忧解难。而你便是师傅留下的最大因果，又是他的亲生骨肉，我自然也要护住你。虽然我不知道师傅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亲眼看着自己亲生骨肉来这落日城被秦家那狗东西盯上，甚至视为必死之人肯定不会开心。所以我要替师傅排忧解难，自然要护住你。怎么样？信了吗？”
雨阳给奚荣道倒杯茶推到他面前：“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底细，仅凭我叫雨阳就认定为你师傅的儿子？”
奚荣举起手中茶杯：“就凭这一杯茶，以往师傅也喜欢喝茶，你冲茶的手段，谈吐举止和他简直像透，更明显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和师傅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看到你我就想起师傅那天从战场上将我解救出来。”
雨阳心中，有一丝开心。
奚荣窥探到少年心中的波动，舍酒饮茶：“如何，信了吗？”
雨阳摇摇头。
奚荣哈哈大笑：“好，好好好！和师傅多疑的性子果然一模一样，你和他的脾气颇为相似，便是你了。”
雨阳道：“你说这么多，最终要表带什么，就是想帮我躲过神霄山的苦难？化解这死局？”
奚荣大喝一声：“不然呢，秦家那狗东西竟然敢打你的主意，若不是我孑然一身来近天帝国，定将那一家狗东西杀个干净。”
雨阳笑着摇头：“你追随我爹的因果到落日城，之后呢，在落日城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奚荣摇头：“不知道，师傅的因果到这里就断了，接下来销声匿迹了，我看你不是在落日城出生的，师傅他一定去了别的地方吧？你娘呢？你在何处出生？你身上肯定还有师傅留下的因果，可以多说些吗？”
雨阳摇摇头：“你问我在哪里出生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连我娘亲都没见过，我打记事以来，便在一座无名村庄中生活，甚至连爹是什么人都不明白。”
奚荣问道：“师傅现在在哪里？”
雨阳把茶杯放下，给奚荣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你在寻找我爹的因果，我如何不是？我若是知道我爹去了哪里，怎么会来这水深火热的落日城？我还想问你我爹去了哪里呢。”
奚荣叹了口气。
雨阳道：“你说我爹是来自天荒古国？”
听到这话，奚荣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清楚，我只是在天荒古国见到过他，并不是说师傅他便是天荒古国之人。另外就是我的师兄师姐，他们也不知道师傅到底何人。”
雨阳失望的咂咂嘴：“是了，我爹便是如此神出鬼没，无人知晓。”
雨阳没有拿出照片，更没有告诉奚荣父亲便是落日城上任城主。
因为奚荣很明白的告诉了少年，在落日城他终日躲在阳家无所事事，除了追查因果之外什么都不做，甚至连阳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当然除了老丈人阳明凰。
雨阳有些吃惊他是如何做到的，如此封闭。
也是如此，才不打算告诉他父亲乃是当年落日城城主，这其中的因果断在青叶镇，问了奚荣也不会知道。
其他关于父亲的事情，从奚荣口中更不会得到。
奚荣连连叹气：“师傅到底去了哪里，在天荒古国比那武境大宗师还要霸道的存在，莫非去了中洲之地？可既然要去中洲，为什么要来近天帝国落日城中？”
雨阳静静喝茶，没有说话。
疯子始终盯着奚荣，阿曼也是这般。
桌上仅有沏茶喝茶，倒酒喝酒声音，于这一处破败的洛龙客栈前，算是一幅不错的场景，但是有些凄凉。
奚荣话音一转道：“你既然是这么多年以来师傅留下的唯一因果，我便不会让你在落日城死了。神霄山，我来护你。”
雨阳摇摇头：“不需要。”
奚荣冷哼一声：“怎么？觉得自己凭借这个实力暂为万物的武夫能活下去？不是我说大话，就是他重新回到千修境的实力，也不可能护你周全。”
疯子冷冷盯着奚荣，后者笑道：“不相信吗？你可知道秦家上次截杀你的神人武夫手中拿的两件半仙兵，虚无百裂和猎神落日弓乃是最差的两件半仙兵？秦家六件半仙兵：化天遗陨鼎、八卦玄元镜、半尺轩辕剑、虚无百裂、千菩提佛眼、猎神落日弓真的不是吃素的，就是放在天荒古国，也是让人忌惮的存在，毕竟是半仙兵。”
疯子没有说话，猎神落日弓的威力他确确实实尝到了，确实厉害。
不过他转念一想，回应道：“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况且这半仙兵和神霄山有什么关系，秦家莫不是要带着半仙兵上山？”
雨阳也问道：“你此刻提起半仙兵，莫不是和去神霄山的规矩有关？”
奚荣点点头：“我刚刚听你们在说神霄山打开之后的对策了，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头疼惹了你这位天才妖孽，但偏偏是秦家，他们就是不怕，你当初考虑的因素，把秦家想的太弱，手段太温柔。秦落有千修境武夫打磨肉身？你还是太小看秦家了。”
“所以我才说你多想也没用，去神霄山就是必死无疑。”
雨阳道：“神霄山打开到底什么规矩？”
奚荣笑道：“不能说是绝对，但已经有风声传出，秦家这次去神霄山肯定有两大要事，一是看看神霄山到底有什么异变，二来便是要杀你。依照这两点和其他仙家势力共定下规矩，而你知道规矩有多天衣无缝吗？”
雨阳和疯子屏息静气，静静聆听。
奚荣道：“神霄山异象不知何因，但因为神霄山乃是当年八祖齐斩邪神之前休憩的地方，早早沟通天地大道，成为一座神山。如此神霄山出现的异象绝对不凡。年轻十人入神霄山，实力最强不过万物，还是不够看，若是碰上意外，剩下的九人没有一人能苟活。”
“所以秦家提议，年轻十人入神霄山时，可带一名扈从，法宝也可拿一件。”
雨阳脸色苍白。
秦家此举，美名其曰护送年轻十人，其实是找来一名千修境的武夫外加一件半仙兵和秦落一同去神霄山，而保护秦落是真，杀他雨阳其实也是真。
试问一名千修境还带着一件半仙兵，雨阳如何活？
或许有疯子和雷链一根，疯子再有万金震元功，轻而易举。
但秦韵早早想到这一步，提前带人打把疯子打残。
届时入神霄山，雨阳便没有扈从，自己拿着雷链，却是没办法活下去。
对方可是千修境的武夫啊！
奚荣笑笑：“如何，是不是觉得根本没有破解之法？若是这疯子尚有余力还好，可被打成这样，自然无用。”
疯子怒道：“原来秦家早有预谋。”
奚荣点点头：“更何况秦家这个要求提出来，其他仙家势力觉得很有道理，没有一人反驳拒绝，还拍手叫好。”
雨阳道：“所以呢，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指和我一块去神霄山？和秦家为敌？你就不怕殃及池鱼害了阳家？”
奚荣摇摇头：“我早就说了，阳家只是我找师傅因果路上的一处歇脚地，找到师傅因果自然要离开。况且这些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和阳月儿演一场戏，摆脱干系，并且秦家也有吞并阳家的想法，不会对他们出杀手的。”
雨阳道：“那你就真有把握对付一名千修境的武夫和一件半仙兵？届时就算护住我，你的处境无非和我们两人一样，没有援手。秦家还有十多名千修境的神人仙人，还有五件半仙兵，你岂不是引火上身？”
奚荣摇摇头：“我有十足的把握打死带着半仙兵的神人武夫，师傅教给我的东西，可不是假的。另外，秦家算是什么狗东西，他们放在天荒古国就是给别家势力造半仙兵的工人，我师兄师姐一只指头就能碾死他们。”
雨阳摇摇头：“算了吧。”
奚荣大吃一惊：“你是不是傻了？这么简单事情都想不明白，再者说了是我独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怕我死了？”
雨阳还是摇头。
奚荣一拍额头：“你和师傅这股倔劲真是一模一样，你不会还想着知道了神霄山规矩能发现什么漏洞得以残喘吧？”
雨阳开口道：“无需你担心。”
奚荣委实气的不行：“好好好，你不想让我帮忙那就算了，不过这是你的想法。届时去神霄山，我会推掉保护阳天岭而去保护你的，届时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静静喝茶，少年没有说话。奚荣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玉牌：“这东西你且收着，什么时候改变了心意就捏碎玉牌，届时我会来找你的。”
“随时随地。”
玉牌静静放在桌子上，雨阳没有去动。
奚荣提起酒坛喝了一口酒道：“我会替师傅好好保护你的，就是我保护不了你，还有大师兄二师姐在，只要提到师傅，他们肯定会从天荒古国回来的。”
雨阳点点头：“多谢。”
奚荣抿抿嘴，脚掌一跺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