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变成惊恐再变成神采尽失，辛天冬的杀猪刀斩断了他的手腕，斩断了他的头颅。断了头颅的躯体，下意识摸向脑袋，没有了熟悉的肉感，只有喷出的热血。

杀猪刀切断脖颈之后，没有任何停滞，顺势向左侧横切而去。

锋利的刀刃沿着手掌与小臂之间的缝隙切过，握着兵器的手掌齐刷刷掉落。

三声疼痛到至极的惨嚎刚刚出口，旋即又戛然而止。因为切断手掌的杀猪刀瞬杀而回，窄而长的杀猪刀在这一刻表现出了极大的优势，斜挑向上的刀尖，在一条线上割断了三人的喉管和大动脉。

一位洞玄中境、三名筑基境的修行者，甚至连辛天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被收割了性命。定格在惊恐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落在蜂拥人群的人群里，喷洒而出的热血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出一片热气。

热气另一端，叫嚣喊杀冲向平台的假子们骤然一静，手持利刃冲在最前排的汉子，表情微僵。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游侠儿，碰到真正的硬茬子，自然会心生惧意。

热血溅落在辛天冬的衣衫上，杀猪刀刀尖垂地，露在面罩上的双眼看向雾气之后的人群。

僵在原地的汉子，脸上闪过一道狞色喊道：“一起上，杀了他！”

李宪没有关注身后的战况，也没有回过头问辛天冬能不能抵挡的住这种废话。他面对的是两名金丹，紧拽着软鞭的左手猛然松开，紧握住柳枝的右手轻轻一抖，化成段段一寸长的小刀。

李宪四指并拢，轻闭了一下眼睛，念力锁定江牛的方位，四指并拢的手掌一握，悬浮在空中的十几柄木质小刀，忽然蒙上了一层氤氲得雾气，而后极速射向屋檐下的暗角。

雷电在阴暗的角落里升起，扫向极速射来的小刀，小刀灵活得躲过挥舞而来的雷电，迅速包裹住江牛的身躯，蒙在刀身上的氤氲雾气在这一刻展开，闪着微微荧光的氤氲雾气牢牢把江牛和他的雷电软鞭捆在雾气之内。

李宪还没有自大到用一根柳枝就想杀死两位金丹境的强者，柳枝的目的只是困住两位金丹境的其中一位，显然他选择了江牛。

右手大拇指轻轻转动着套在食指上的戒指，戒指闪过一丝微芒，一把布满红色纹路的妖艳横刀出现在手中。

狭长而又扳直的刀身指向张亮，一只手握住可容纳双手紧握的刀柄。横刀没有刀鞘，直接出现在李宪的手中，横刀微颤，发出一阵清脆的刀吟，刀身上的红色纹路如同活了一般，在刀身上摇曳跳动。

随着横刀而出，小院寒冷的空气浸满肃杀之意，围着庭院内湖一圈的烛火，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在灯罩中不停抖动，似乎随时就可能熄灭。

“红雨！”

张亮看着面前的横刀，扶着胸口，难以置信得开口道。

这些年来，整座长安城甚至整个仙门百家都知道，刀痴李宪在修身养性，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了。

但他们不知，刀痴李宪多年没有出手，一直修身养性的原因就是他手中这把诡异的红色横刀。

世人皆知关中李氏有一把绝世神兵浮离刀，乃是李士民大帝的兵器。却很少有人知道关中李氏还有一件绝世神兵，李建成的佩刀红雨。

浮离和红雨出自一位铸刀师之手，用的是同一个模具，同样的材料。可惜两把刀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浮离刀跟随李士民大帝南征北战，一统江山，成为了真正的王者之刃。而红雨，在玄武门内，见证了自己的主人被杀，自己饮尽了自己主人的鲜血。

又被藏至地牢百年不见天日，怨气横生。李士民大帝在即将迈进天人五衰时，想要摧毁红雨。可惜浮离和红雨乃是一块天外陨石所铸，刀意相通，毁了一把，另一把也会失去灵性，无奈只好作罢。

紫微宫下，三层天牢，最后一层永远没有关押过犯人，只有一把横刀。

几千年来，李氏无数强者想要掌控这把红雨，无奈红雨怨气太重，无人能忍受红雨每时每刻的怨念侵蚀，甚至有人为了强收红雨，元神入魔，气海丹田尽碎，自此无人能完全降服红雨。

如果是其他世家，必定会封印妖刀，任何子弟不得靠近。但关中李氏是什么世家，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成为天下共主的世家，行事风格几千年一如既往的霸道，即便红雨取走了很多精英弟子的性命，但依旧没有下达封禁红雨的命令，也不禁止族中弟子接触红雨。

他是刀痴，只想修刀的刀痴。

当他第一次握住红雨的刀柄时，那一股股如潮水一般的怨念不断冲击着他的识海灵魂，他就知道，这把刀注定只属于他。

他要用这把妖刀，来磨砺自己的意志。

他并没有因为诡异的红雨，而心生滞念。红雨只是磨砺道心的工具，只是外物。万物皆可刀，才是他的目标。

他的道心坚凝如磐石，任由红雨冲击识海心神的怨念风浪滔天，他仍然怡然不惧。

李宪不喜欢阵前说狠话的环节，或者劝对方投诚的环节。战斗之前的两句话已经是看了张亮受尽折磨也不愿背叛父亲的面子上，话已经说了，张亮不同意，那只能杀了。

红雨蓦然发动，刀身变成一道虚幻的红影，刀锋掠过空气，被斩断的空气迅速填满空白，发出一阵阵唔响。

张亮一咬舌尖，一口舌尖精血射到手腕金环之上。金环吞噬了血液，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金铃之响。

元气疯狂涌入金环，发出刺眼的亮光。金环脱腕而出，连成一线，张亮双手抓住一线金环的两端，迎向挥斩而来的红雨。

一声尖锐到至极的凄鸣！

金环上亮光陡暗，一条条细小的裂纹出现在金环表面，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金环哀鸣，张亮血色郁结在喉间，一口鲜血再次喷出，精神顿时萎靡下来。

这就是刀痴李宪！

辛天冬在李宪从须弥戒中拿出红雨的那一刹那，便感知到了红雨刀身上散发的凶残暴戾之气，如此凶戾的兵器，不知吃了多少人的性命，辛天冬亦不敢保证，自己握住那把横刀的时候，心神不会受到刀身凶戾之气的影响。

不过再凶戾的刀也得看握在谁的手里，他有他的刀，我有我的刀，他杀他的人，我杀我的人。

张亮的假子们一拥而上，手中各式兵器砍向辛天冬的身躯。辛天冬手腕翻转，刀尖朝天，横扫而去。

刀是杀猪刀，挥砍之间没有任何花俏。只有横、竖、切、劈这些简单的招式。辛天冬没有选择杀人，而是选择了伤人。

杀猪刀的轨迹并不是直的，而是细微而又繁密的弯折，但轨迹曲折的杀猪刀，总能准确的切断敌人的手腕。

元气和空气之间有缝隙，贴着一道道极其细小的缝隙，会极大得减少出刀时的阻力。辛天冬心神高度集中，总能找到那一道飘忽即散的缝隙，手中的刀总能划过这道缝隙，找到对手骨骼之间的关节，而后横刀轻轻从关节中掠过。

灯火摇曳，月光皎洁，辛天冬告诉挥砍的杀猪刀反射着月光，跳动着的烛光。有的时候被一刀毙命的人并没有伤势惨重的人可怕。尤其当场看到，明晃晃的横刀，割断相熟人的手腕、脚腕甚至被割断了鼻子。

鲜血从伤口处汹涌的喷出，人不断的倒下，捂着齐整的伤口，不停的惨叫，不断涌向平台的人群，脸上闪过一声犹豫，脚步顿时慢了下来，惨叫声掩过了叫嚣声。

汹涌向前的人群慢了下来，辛天冬可没有慢下来，他的速度不断的加快。和孙若浦战斗时一味的催发元气，挤压力气以达到更快的速度不同。辛天冬开始寻找怎么以最少的消耗，来提高自己的速度，并且精准的削掉想削掉的部位。

夏天的时候，这精致的幽静小筑里杨柳依依，一池荷叶小桥横，如今数九隆冬，满池荷叶已经凋零，只有几朵已经完全干枯的荷叶顽强得飘在湖面上。

荷叶已经干枯，甚至连一颗石子的重量也已经承受不住，但一位身穿青色常服，抱着一把长剑的剑客站在那里已经多时。

剑客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穿鞋，只穿了一双白色的毛袜。穿着毛袜的双脚轻轻踩在荷叶上，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纸落在的荷叶上，干枯的荷叶不见破损，也不见下沉。

平台上雷电升腾，鹰唳刀啸，惨嚎嚣叫似乎与他无关，他就这么闭着眼睛，平静得脸上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李宪再次举起红雨，他抱在胸前的双手终于张开，如同雄鹰展翅，青色元气从十指溢出，化成条条丝线，缠绕住悬浮在身前的青色长剑。

长剑依旧藏于青色剑鞘之中，青色元气丝线顺着青色剑鞘上的纹路聚拢，成形，撵转，回绕，时而返回，暂歇，再连接。两种青色相容在一起，竟然发出了温柔的白色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