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辛天冬的话，崔铭城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就对了嘛，都是世家大族，丑事大家都有份，才公平嘛！

沉默了很久的崔铭城开口道：“艾校尉，飞魂堂在中州的据点暂且不提，咱们还是商议一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吧？”

崔铭城的话把话题转移到此次的任务上，辛天冬也不在说飞魂堂在中州的事情，这些事情自有天都评断，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钦天监校尉出这个头。

“明天一早，我们便会出发，在瓦亭停留一夜，北上出萧关，进大原，建议你们伪装成商队，落我们半天脚程，暗中跟着我们。”

辛天冬顿了顿接着道：“李公子，大原是你家的属地，进了大原咱们在哪里接头，还是你定个地点吧。”

王湛并没有过多的插话，对于不了解的事情，他一贯得沉默。最后敲定在大原城益州苏氏的诸葛楼会晤。众人讨论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敲定了大多数的细节，预演了所有可能的变数以及应对方案。

李必在讨论方案的时候，便已深深睡去，辛天冬只好向李宪要了一张夜晚出城的文书。走的时候，李宪特意又在马鞍上拴了一坛子西凤魂酒，给了辛天冬一个李府的灯笼。

夜已经深了，辛天冬和佟力亚在安静的街道上策马狂奔，因为打着李府的灯笼，巡街的武侯没有阻拦，而是绕开了道路。

依旧走的北门，守城门的军士已经换了班，见了李宪开具的文书，迅速打开了城门。

出城不足二里，驰道旁边的干枯的柳树之下，一人背着手，抬头透过枝丫叠嶂的柳树树枝欣赏着挂在空中的明月。

辛天冬拽着缰绳吁停了马，夜深人静之际，独一人在城外欣赏明月，说没有问题，他打死都不信。

杀猪刀悄然出现在手里，架着马小心翼翼地从那人身旁走过，心神高度集中在一身红衣的男子身上。

红衣男子忽然转过了身，看着小心翼翼得辛天冬问道：“我听人说，你的刀很快？”

看到并不陌生的脸，辛天冬心里反而生出一丝警惕，开口道：“李宪公子，大半夜在这里赏月，就是问我刀快不快。”

李宪笑道：“自然不是，本来今晚李必该和我出去办事，你把他灌醉了，那你就该把李必该办的事情办了！”

李宪语气并不重，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不容置疑。辛天冬没有回话，而是把杀猪刀拴在腰间，从青丘神卷中取出乞奴儿系在背上。

辛天冬的动作很慢，而李宪似乎也不着急，一直带着浅笑，平静得等待着辛天冬把双刀跨在腰间，系在背上。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一旁骑在马上的佟力亚，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生怕两人忽然动手打了起来。

好在诡异的安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辛天冬系好双刀问道：“办什么事？”

李宪道：“自然不是去吃吃喝喝！”

话落，李宪的目光落在佟力亚身上，辛天冬对着佟力亚道：“佟力亚，你先回营地，我随李公子办完事就回去，若时间来不及，明早你便带着队伍出发，我会在驰道等着你们。”

佟力亚焦急道：“大人.....”

辛天冬打断佟力亚的话道：“没事，真打起来，你一个筑基境的修行者作用也不大！”

佟力亚逐渐远去，辛天冬下了马问道：“李宪公子，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李宪道：“敌我不清的情况下，竟敢独自一人留下，你的胆子很大。”

“呵呵..”辛天冬一下笑出声来：“李宪公子，这里是你的地盘，若你真想杀我，我留在这里和逃走没什么区别，况且我想不到你杀我的理由，总不能是因为我喝了你家两坛酒吧！”

李宪折了一根柳枝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走吧，跟我去杀人。”

辛天冬牵着马，和李宪并排而走，李宪把拇指般粗细的柳枝系在腰间双手叠放在脑后道：“青龙坊张亮，我家的家臣，和飞魂堂有关联，今天晚上清理门户。”

李宪缓慢述说着，辛天冬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崔若海的事情爆发之后，天都、钦天监和崔家选择了隐匿消息，但这种消息是瞒不过世家的耳目的。

在司礼监讨论崔若海一事不过一天，关中李氏便得知了谈话的内容。经过商议之后，李家宗主李成乾便决定暗中查探长安城中飞魂堂的暗线。

当不良人把调查到的证据送到李成乾面前的时候，李成乾勃然大怒，不是因为长安城中飞魂堂的暗线太多，而是飞魂堂在长安的暗线是他最信任的家臣张亮。

张亮只有金丹境的修为，其实力远不够成为能和家族命运共呼吸的家臣。只因张亮从小和李成乾一起长大，李成乾和二弟李泰争权之时，张亮落入李泰手中，受尽折磨依旧不肯背叛李成乾。

故，李成乾争得宗主位置之后，清洗了李泰一脉的势力，而后破格提升了张亮为李家的家臣。

听到这里辛天冬明白了李成乾为何会勃然大怒，并且派出了家中最优秀的弟子李宪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家臣和门客不同，门客说白了就是打短工的麦客，属于一种很简单的雇佣关系，我给你银两，你为我办事，主家没了银两，门客转投他家别人说不出来什么。

可与家主溶过血的家臣不一样，世家最重要的标志就是封地和家臣，两者缺一不可。古往今来，世家沉沉浮浮，一死一鸡鸣，世家倒台时，门客树倒猢狲散，但很少会有家臣在家族蒙难的时候背叛家族。

成为了家臣，便代表着和家族捆在了一起，是家族的一份子，家族崛起便跟着家族崛起，家族衰败便跟着家族一起衰败，甚至跟着家族一起被灭，没有其他的选择。若是做出在危难之际背叛家族的举动，甭管你以后会有多高的成就，子子孙孙依旧会受到别人的耻笑。

所以，世家收拢家臣很谨慎，而修行者成为别家家臣的时会更加谨慎，因为选择了便没有回头的机会。

辛天冬问道：“只有咱们两人？”

李宪笑着回答道：“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如果不是张亮有如苍蝇一般的一百假子，我会一个人去，独面两位金丹，所以需要一把快刀拦住那一百只苍蝇。”

不愧是刀痴李宪，独面两位金丹，还能如此风轻云淡。辛天冬问道：“为何选择我，而不是再从家中挑选精锐？”

李宪道：“因为拦苍蝇的是李必，你把李必灌醉了，他的事就得你来做！”

月下，驰道，两人并没有选择踏刀飞行，辛天冬牵着马，李必扶着腰间的树枝，不急不缓地走着，为了不至于过于无聊，辛天冬开口问道：“李左车前辈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游戏人间，心情好，身体好，都挺好，怎么，你想见他？”

辛天冬摇了摇头：“没有想不想，碰见他的子侄，总得问候一下吧。”

李宪道：“你这话有歧义，说得好像我也是你的子侄似的。”

“哈哈..”辛天冬笑了两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你家人知晓了，还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

辛天冬顿了顿接着问道：“做刀痴会不会很累？在大街上走会不会得时刻注意形象，比如喝丸子汤的时候，不能一口吞一颗丸子，一颗丸子得需要分几口咬？”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李宪瞥了一眼辛天冬说道：“别人见了我大多是向我请教刀法，很少会说闲话。”

“每个人的刀是不一样的，你的刀是你的刀，我的刀是我的刀，掌握过多的招式反而不好，万法通不如一招鲜！”

李宪轻微颔首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世人皆以刀法变化繁多为贵，本末倒置还不自知，艾冬，看来你也是认为刀法简单好。”

辛天冬吐了一口热气淡淡回答道：“能杀人就好！”

李宪微微一楞，他听过无数关于刀法简练的好处，也听过无数关于刀法变化万千的好处，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辛天冬这种回答，沉默了良久开口说道：“看来我找对人了！”

辛天冬看着马鞍上拴得西凤魂酒说道：“帮你杀一百只苍蝇，三坛酒的报酬可不够，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你来问答。”

李宪道：“说吧，什么问题？”

“我很想知道，圣主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李宪斟酌了片刻，用手指了指远处月光之下影影重重的大山，紧接着双唇微启却是一声说不清楚意味的叹息，而后才开口缓缓道：“撼山易.....撼圣主难！”

除了平康坊偶尔会传出高亢的春叫，即便是天下第一城在深夜也会寂静下来，其他坊市内的武侯巡完了最后一趟街，也已经回到值房休息。

青龙坊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挨着曲江池，地理位置偏僻，居住在这里的人员很少，自从张亮在此营建府邸之后，这里的人变得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