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旬驷返回五院的时候，一身侠客打扮的杨少非正和辛天冬说着话，云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旬驷把在王家听到的话给辛天冬完整地汇报了一遍。

辛天冬道：“看来，坊间传闻王财树与父亲不合是真的，若没有别人提醒，看来他还真不去迎他父亲的尸体了！”

杨少非道：“迎回失身，也只是方便接手家里生意而已！大人，鱼儿已经上钩，咱们下一步落在哪里？”

辛天冬想了想道：“那晚上咱们便着手收网，旬驷你继续盯着王家，在门外找个地方盯着，不用进去了，带着信鸦，我们会在钦天监等你的消息！”

旬驷拱手道：“属下遵命！”

辛天冬接着安排道：“云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少非你先回家休息半晌，中午去博野城衙门传我手令，若王财树去要尸体，那便给他！”

刘全再怎么收拢生意，也不敢耽误王财主的丧事，在这个儒学当世的世界，不孝，是最严重的罪名。在王财树结束议事的同时，刘全便吩咐府中的仆人，把准备好的纸钱、白帆挂起来。

王宅素稿一片，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撤了下来，换上了白色，门口两排硕大的鎏金大字也被白纸糊住，待白色的丧旗飘扬在王家大唐屋顶时，王财树披着麻衣举着哭丧棒从门里哭嚎着走了出来。

后面用板车拉着已经准备好的棺材浩浩荡荡前往博野城衙门。沿街茶肆品着茶水的茶客，不时指指点点，窃语两句。

在博野城，王财主也算数一数二的巨富，突然被邪祟杀死自然成为茶肆间火爆的话题。再加上钦天监一直未曾结案，也未曾对外放过消息，一时间博野城也是谣言四起，这些谣言经过加工，竟然衍生出好几个版本，饱受说书先生的喜爱，哪家茶肆若说王财主的案子，必定人满客满银子满。

相比刘二撞祟杀死王财主的案情，谈论更多则是他的败家儿子。王财树在博野早有纨绔之名，在青楼与人斗富之后，威名更盛，全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王财树被王财主赶出家门之后，博野城谁家出了败家孩子，父母便会用王财树的遭遇恐吓孩子。王财树如今大鸣大放去衙门去接王财主的尸体，全城百姓自然侧目。

“哎，这亿万家财还是落入了这个败家子的手里，也不知能够他败上几年！”

“是呀，可惜王财主续弦之后一直未有所出，又是横死，晚死几年，再有了子嗣，这些家业不一定落在这个败家子手里！”

“你们听说了没，今天早上王宅的大管家于毛被赶出了王家！”

“听说了，于管家为人忠厚，经商手段又很高明，这个时候把他赶出去实属不智，不过这样也好，花甲之年的老人去伺候这么一位二世主，很容易晚节不保！”

“如今，于管家正在尧山酒楼休息，明天一早便返回清河郡，诸位老板有没有想法把于管家请到家里，不求掌管生意，指点一下后辈也可！”

“哈哈，你觉得王财树会任由咱们把于毛请回家里？我看，于管家离开尧都返回清河郡养老，未曾不是王财树那小子逼迫所为！”

“于管家咱们请不了，不过有一人或许可以谋划！”

众人侧目问道：“谁？”

那人嘿嘿一笑道：“你们忘了王财主前几年新纳的小妾？”

“你是说王财主赎回去的那个环彩阁头牌溪儿姑娘！”

一人淫笑道：“是矣，是矣！”

一人嗤笑道：“你们也就想想吧，王财主死了，依王财树的性子，还不收入自己房中，留给你去偷？”

“再怎么说，溪儿也是他父亲收的妾室，算是他的后母，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违反人伦之事？”

“他这个纨绔子弟什么事做不出来！”

“内府之内，楼阁深深，他把溪儿供养起来，偶来一次鱼水之欢，谁能知道？到时候，卧榻之上，软红翻滚，你我等人也只有过过嘴瘾的份！”

王家的丧驾早已远离茶客们的视线，但话题远远没有结束。看客们的想象力永远是那么丰富，十几个人三言两语，再加上些陈腔滥调，相同却又不尽相同的场景在博野城数不尽的茶肆上演，明日不知又会传出多少版本。

王家最近的一处茶馆，茶客们不约而同续点了茶水，依旧热火朝天得聊着。所有人都在聚集在一起，只有一人安静坐在角落里，点了一壶茶却只喝了一口，桌上的茶点也没有动，就这么盘膝坐着，闭目养神，仿佛这么热闹的事情与他无关。

若是辛天冬在此，定会对闭目养神的旬驷破口大骂，做为探子最重要的技能便是隐匿，隐于人群之中，隐于敌人之中，像他这样格格不入的，若真是遭遇在战场上，别说打探消息，恐怕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数。

刘二撞祟杀死王财主一案自一开始便在博野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但这种轰动进了塘湖城和尧山城便消散成的云烟，甚至没有激起一星半点的涟漪。钦天监院内亦是如此，辛天冬对这个案件很重视，但也没有到严阵以待的地步，院里更没有人过问此事。辛天冬亲自检查了刘二的神魂，在和医师确定身体无碍，开具了文书放刘二离开钦天监之后，便和云妮开始着手准备夜晚的跟查。

亥时，人定，又名定昏，尧都的城门会对百姓准时关闭，当然不包含城内手眼通天的富商和钦天监的校士和校尉。

城北金堤河畔，辛天冬、旬驷、杨少非和云妮把身体埋在青青的茅草里，有了在鄱阳湖畔的被蚊子咬了满身大包的经历，辛天冬特意让其余三人撒上了驱蚊的药水。

月光之下金堤河波光粼粼，离岸边不远的浅水中，三个人借着月光在水里摸索着什么。一人不时看向岸边的杨树，指挥着其余二人换着位置继续摸索。

“刘管家，找到了！”一人惊喜道。

刘全一个巴掌拍在那人头上低声怒道：“小点声，你想尧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人委屈得挠了挠头道：“刘管家，河里面到底埋得是什么东西？非得半夜来挖？”

“少爷和本管家的事，岂是你们这些下等杂役能过问的，快把东西从河底拉出来。”

趴在辛天冬身侧的旬驷已经把几株茅草捏成了绿色的烂泥，这是他晋升校士以来第一次破案，有些急不可耐于是开口问道：“要不要动手？”

辛天冬目光熠熠盯着河中三人，按住旬驷躁动的手道：“抓人要抓赃，等他们把东西挖出来，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金堤河是北方少有的清河，清澈的河水之下是厚厚的一层细沙，质地相对沙土而言要松散不少。但在水中挖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流动的不休的水会为铁锹带来各种乱七八糟的阻力。

刘全在旁边焦急等待，嘴里不住得低声喝骂，两个仆役一边忍受着刘全的谩骂，一边龇牙咧嘴用尽全身力气挖着水下的细沙。

铁锹艰难的掘开紧密的细沙，细沙之间更为细小的泥土微粒搅浑了从上游缓缓而下的清澈河水，一条黄色的泥带在宽阔的河面中极其显眼，但在夜深人静的郊外，除了辛天冬四人谁会在乎这些。

月亮又爬升了一个高度，也更加的明亮，在浅滩中挖的满头大汗的两人终于停止了挖掘。稍休息了片刻，用河水洗了一把脸，在刘全的指挥下，两人从泥沙中吃力地拉出一个一人长短的黑色箱子。

三人绷着劲把黑色箱子拉到岸边，辛天冬使了眼色，急不可耐得旬驷抽起埋在泥土里的长枪，冲着三人而去。

“别动，钦天监办案！”

荒郊野外突然得一声暴喝吓坏了三人，等听到是钦天监办案时，跟随刘全而来的两人，更是呆立当场。钦天监非闹祟不出，这是中州人的共识，自己和管家出来挖个箱子怎么会招惹到钦天监，难道箱子里面是邪祟，想道王家前几日的遭遇，两人身子不住得颤抖起来。

在旬驷口中被一个灯笼吓得屎尿横流的刘全，此刻反而没有一点惧意，站起身子拱手道：“各位大人，这恐怕是一场误会！”

旬驷喝道：“什么误会？箱子里面是什么？是不是大栓的尸体？”

刘全困惑道：“各位大人哟，我们都是良善之人，半夜怎么会跑到这里挖别人的尸体，再说了，大栓是谁？小人不认识呀！”

旬驷怒道：“你少在这里装糊涂！”

人赃俱获，刘全应该惊恐万分才是，这时反而和旬驷理论起来，站在旬驷三人身后的辛天冬深深皱起眉毛。旬驷一直潜伏在王家，情报不可能有误，也不可能说谎，刘全这般定是有所依仗。

忽然一道破空声从身后传来，辛天冬没有犹豫，抽出腰间横刀后劈而去，月光之下，一柄厚重的飞斧极速飞舞而来，刀锋与飞斧接触的一刹那，体内元气和念力喷涌而出，瞬间斩断了操控飞斧的念力。

念力被瞬间斩断，压缩在斧身上的元气没了控制，消散在天地中，飞斧无声的掉落在细沙上。电光火石得一刹那，旬驷调转枪头，云妮抽出朴刀，杨少非弓拉满月，箭矢点点寒芒直指身后的影影绰绰。

“哪来的点子不要命了，敢抢我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