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气温仍在下降，就像是打算直奔着下雪的程度而去，一点感情都不谈。
或许大家都是和夏天有着更加密切的交往关系，所以当冬天看到这群人出现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们最大的报复。
从大门出来之后，余秋源一个人站在警局的门口发着呆。
很明显周末的大早上跑到警局来，还想着能够遇到对方，可以说是需要相当的运气了，而他并不具有，至少今天是没有的。
或许是因为交班之后没遇上，也可能是单纯自己来得太早了，这样的原因也是有可能的。
许久未来，警局也似乎换了一批新面貌，许多人都不认识余秋源是谁，他们已经忘了几个月前这个学生还曾经是以侦探身份在这里帮助过他们破了一个连环杀人案。
“所以时间真是能够改变很多东西呢。”
不知道在感叹些什么，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站在别人的工作场所，在说些什么呢？”
黑队长看起来并不是需要早到警局的，所以现在这个时间他出现在门口其实也已经很早了。
“哎呀，你好。”
“什么你好不你好的，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没一个认识的，所以不敢在里面乱逛，就已经想走了都。”
“那进去吧，早上我有点文职工作要处理一下，基本都会待在办公室里，我们挺久没见面了吧？”
“倒也没有多久……”
熟悉的，曾经睡过一觉的办公室，打开门之后的景象还是那样的朴素。
“你刚刚说你今天本来是过来干嘛的？”
“帮人查看她爷爷的情况。”
“你也不用把这句话再说一遍……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
尽管黑队长给他拉开了一张能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但余秋源还是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座位，自己坐下了。
“上次的那些学生失踪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最近还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事了，你不是打算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吗？”
“就算我想当个普通人，命运也不会就这么轻易饶过我的……最近遇到了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想看看您这边有没有头绪。”
黑队长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想着余秋源问他的问题。
“如果说是那种真正意义上造成了影响的事情的话，最近确实是没有的，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那些学生失踪的事情也是你解决的？”
“算是吧……您可以这么认为，那就是最近天下太平，啥事没有咯？”
“有你一直在城市的暗面里行动，想有什么事都挺难的，你的身体怎么样？”
余秋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黑队长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你从来都没说过，但还是能看出来的，你在进行那些隐秘的行动的时候，应该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吧，你和一开始的感觉也有些不同了。”
“感觉吗……看得出来？”
“感觉当然不是看出来的，感觉就是感觉出来的呀，干这一行的，干得越久，就会对人的一种外在氛围有一定的了解，基本上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大概了。”
“那也太好用了，简直就是人性的透视啊……”
看样子黑队长并不是打算把这件事拿出来自夸，只是对余秋源的这个形容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
“所以呢，你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你们警局的门房，您认识吗？”
“向先生啊，他可是我们警局的大股东之一呀，他怎么了吗？”
“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今天应该不是他的班吧，不过说起来好像最近有一段时间他都没来上班了，因为他上班是不让我们给他付工资的，所以是想来就来的，如果他不来的话也会有别的人去替他的班，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吧，他是因为发生什么事才不来的吗？”
“实际上我就是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才来这的，不过没有找到他也无从问起了。”
“你和他是熟人？”
“也不算熟人吧，顶多算是认识的程度，我是被他跟我读一个学校的孙女委托来的。”
“向家的小孩啊，原来都已经读高中了啊……”
“您的水开了……”
担心着对方因为太过忆昔往事而忘掉开了的水，余秋源只好僭越地提醒了一下他。
“哎呀……”
拍了一下脑袋，黑队长把水壶从座上抓了起来。
“那他这段时间都没有来上班了吗？”
“嗯，有段时间了。”
“那看起来是没什么办法了。”
“你也不用急，在这喝杯茶再走吧，如果他没有来上班也不待在家里的话，那很大可能会去这附近的公园逛逛，差不多再过半个小时就是他会去那里的时间了。”
“这您都这么清楚吗？”
“很遗憾，前几年还本来打算为了一直没怎么动的身体去健健身来着，后来就放弃了，因为又开始忙了，完全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了。”
完全是拿着一个盛水的水杯给余秋源倒了满满一大杯泡好的茶，如此喝茶的方式，与其说是品味，倒不如说只是另外一种喝水的模式而已。
余秋源把杯子抓起来闻了闻，的确也是那种廉价的茶包，完全想象不出是一个警局的大领导用的东西。
“清贫……不，清高啊。”
“什么……？”
“没什么……能告诉我要怎么去那个公园吗？”
“你是坐车来的，所以看不到吧，从这走出去再往东走一段就能看到的，很近的。”
“那我过一会儿过去吧。”
“你……真的没事？”
看出了余秋源眼神中有些在想事情的忧虑，黑队长便率先开了口问道。
“我看起来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总感觉和之前的你有了很大的不同……起初刚来这座城市时，你顶多算有一种异乡人的迷茫，可是现在你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对谁来说都很陌生的认知感。”
“这样的话很不好吗？”
“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的话，那确实是不好了。”黑队长摇了摇头。
“你打算再来一杯吗？”发现了余秋源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之后，他问了这么一句。
“不了，我准备过去了，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喝得这么快也只是单纯想逃离这次对话，不知道为什么，黑队长说的自己给人的陌生感，他看黑队长的身上也有着一种相似的感受。
所以究竟是自己变得让人陌生，还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让他陌生，他也搞不清楚了。
总之他只想离开这，越快越好。
厌恶这样的情绪几乎不可能在他的心里面产生，但此时此刻却仿佛有个情绪制造之神跟他开了个玩笑，将这一剂不必要的佐料加在了里面。
“那我们只好下次再见喽。”
总之这样的装腔作势根本毫无必要，在离开了警局之后余秋源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好像他从来都不曾真正地去面对过那些问题一样。
或许真的就是自己对于自身所拥有的价值看得远没有其他人重吧。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件无法相信的事，毕竟又有谁会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呢。
早班公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到了眼前之后远去，再慢慢地消失，这样的场景预示着城市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时间带。
余秋源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走到了公园附近的繁华街道上，感受着清晨新的空气。
“真是的，城里没人的时候反而更美啊……”例行一般的嘀咕声，从余秋源的嘴中传了出来。
装饰华丽的城市一角，其实是人类欲望的具体表现，那些漂亮的房子和平常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这个时间段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繁华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回归寂静的早晨城市染上了狂欢结束般的寂寞。随意扫过的商店门口处，有穿着环卫工人衣服的人正在为昨天夜晚的又一场复制式的兴盛做着善后。还有饮食店的后门，厨师或是采购人员正忍着哈欠为今天的工作做着准备。
城市里的麻雀一类的鸟儿毫无防备地在路上行走着，只有这个时间是从古至今都以同一速度运转的。
“……唉。”被一阵不算强劲却寒冷依旧的风刮了一脸后，余秋源重新裹紧了新买的围巾，迎着冷风向前走。
他在完全没有店铺开门的繁华街上适当地转悠了一会儿后，在清晨的魔法逐渐消退之时向着公园走去，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在所要找的对象出现在公园之前，先消磨一下毫无用处的时间，时间对于他来说虽然宝贵，但是在某些时候却又可以浪费得如此奢侈。
“真是蠢……我究竟在干嘛啊……”想到了就在刚刚这附近警局里发生的一番谈话，他有些自虐地回忆起了不喜欢的事情。没有课的早晨里呆在租房里的被窝中虽然也不错，但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些特殊来让这学生般的日常增添不同的色彩。
难道是自己的生活还不够不正常吗？倒也不是，可偏偏是这个十中里最异常的学生，却在害怕着自己沦为普通日常的从众者。
所以会如此的话便到外面来走上一走，帮着向怡然询问她爷爷的情况虽然也是目的之一，但更多的是余秋源想跳出那一成不变的日常。
“难道我不是应该期待着日常生活可以回归到自己身上吗……为什么还……”
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所以才更加难以接受成为普通人却无法获得普通人生活的缘故吗？
“如果真是那样想的话，也太可笑了吧……”有些辩解般地嘀咕着，随即又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黑队长从根本意义上就不算是自己讨厌的人，他还曾经帮了自己很多，所以刚刚那有些口吐厌恶之词的举动也让他有些懊悔，余秋源基本上是和平主义者，尽量避免麻烦是他的信条，如非情不得已，他根本不会去和人树敌。
“……只能说黑队长也太不会观察情势了。”他无奈地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刚刚倒也并不觉得有多痛苦，那一瞬间自己产生的情绪仿佛就像是冒牌货的一样，无法想象是出自于自己的口中。
他受过了无数足以改变世界观的冲击，但是内心底却一直都保持着必要的冷漠。
就和一直冷眼旁观他的这个世界一样，他本就打算不再对希望这件事抱有希望了。
或许只是黑队长那不必要的同情，让他感觉到一种没必要的反其道而行之的折磨吧。
“关心则乱。”到头来也只能给自己那无端的傻逼举动，做出这样的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