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之事的根源说到底还是不能修炼的缘故……”马车晃悠着，小蕊也思绪摇曳。
“如果我能修行的话，那我家人大多也就能修行，就算我们不能修炼得像叶家那些卫队的一样，但起码有住进城里的底气……”
“要是能修炼的话，表哥就不会去下矿，那也就不会被盗匪团的打死。嫂子也不用一个人带小七……”
“若是能修行，哥哥……”近了东林村，好似有一张无形的网逐渐粘黏住小蕊的思绪，网上的怪物张开嘴大口大口吞食她过多的悲伤，还有那尘埃般微小却照耀着她的欢喜。
“东林村到了。”马夫说道，随着他缰绳轻提，马匹几声嘶鸣在村口齐齐停下了脚步。
“辛苦了福林叔。”小蕊脸上总是微笑，朝马夫点头道谢。
“嘿，客套啥，快些回家去吧。”马夫爽朗笑道，“明天见了丫头。”
“……明天见。”在与同村的几人道别之后，她脚踏着月光在路旁房屋灯火的簇拥下继续朝更远处走去。
离村子稍远些，是东林村村医的家，也是小蕊的家。
离山林近些，好采药，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她家的位置就这么被简单定下了。好在虽然离村子有段距离，但对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村落的烛光被她落在后面，微光如星辰点缀黑夜，月光打通了夜色，连接起天地两星河。
“灯都没有？”不多时，她便远远瞧见月光照亮了家门，只是内里漆黑一片，浑无灯火，她当即想到，“村里谁家出事了？”
“虽然说停医一阵，但既然这么晚不得不出门去，肯定是遭了挺严重的伤，希望爹能稳定发挥……”小蕊心中祈祷，随后则径直走进了主屋旁的小房子。
虽只有隐隐月光，但在昏暗中她轻车熟路地拿起木碗从桶里舀了一碗饲料，乘着月光走到鸡圈前，嘴里发出叫唤鸡来吃食的短促语气词并将粮倒进空的食槽里。
随后她不自觉回过头，好像有什么掉落的异响，不过十来只鸡扇动翅膀冲来，喋喋不休叫唤着围在食槽边后。
错觉吧。她想，随后拎着木碗又往林边的猪圈去，瞧见她喂鸡，两大两小四只猪已经急不可耐地站在食槽前用沉闷的哼哼声催促她。
“别急别急。”小蕊低声道，走到了猪圈旁的枯树干下，看着她长大的树在被雷劈死之后，成了她家又一个储物空间，猪食都存在这，底下是垒叠的木头，用于防潮。
“你们啊，没心没肺。”小蕊瞧着哼唧哼唧埋头苦吃不再管她的几只猪不由得嘟囔道。
“唉，不知道爹娘出去前有没有做好饭。”小蕊提着木碗准备进屋，突然停下了脚步，“包呢？”
“好像落在屋里了。”她想到，“正好顺道把这碗放回去。”
摸黑拿回包后，她站在门口，盯着门看了会儿，自顾自轻叹了口气后，才挎着包推开房门。
只是这些莫名的感伤还未缠绕她，伴随清冷月光，惊变突生。
她方推开门走进，门后便猛地有黑影伸手将她拽到身前禁锢住，并紧紧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只是那力道之大，直令小蕊觉得黑影要捏碎自己的头。
什么情况？！她心中骇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从她推开门到被莫名闯进她家的人制住不让发出声响并关上门不过两三个呼吸，她的大脑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盗匪？”她脑海中如惊雷炸响，煌玉城不是将他们驱逐出北牧平原了吗？
盗匪团回来了？
“爹娘呢？！”她心猛地一抽，但随后她注意到被斑驳月光打碎的黑暗中，隐隐能看见自己爹娘被捆着摁在地上的轮廓，破碎月光的一角照出她爹绝望的眼神。
“弄出声响你们全家都得死，明白了吗？”这个时候箍住她的人影才语气冷冽地警告道。
这种情况她们家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小蕊只能做出轻微弧度表示明了。
她不理解，盗匪团图什么，图她家什么？对可以修行的盗匪团而言，她家可算是无财无物。
为钱财为什么来自己家，既不想声张又为什么不是夺了财物便快快离开反而制住了爹娘还等到自己回来？
黑暗中又响起了脚步声，借着暗淡的光亮，她看见那人弯下腰捡起了什么，随后火石一闪，便意识到原是掉地上的灯烛。
光亮顷刻填补了大部分空间，她也得以勉强看清屋内模样，看得见的两个盗匪一个提着灯烛，一个坐在脸上青紫、被堵住了嘴的父亲身上，两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头也只堪堪露出眼睛和口鼻，而母亲则是半边身子隐没在提灯盗匪的身后，躺在地上，似是受了伤，昏迷不醒。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家会莫名遇到这种境况，还有那更深处的绝望是她不知道自己一家能否在盗匪团手下活下去。
“不得不说，长得果真漂亮。”提着灯烛的盗匪团饶有兴致地评价道。
仅这一句话，直令她彻骨冰寒。
她很聪明，不输她哥哥，这话后的意思，不必几分思量便能明白。
“确实不输馆里那些姑娘……”坐在她爹身上的人也打量着附和，身下的父亲猜到后面之事睚眦欲裂，嘴里发出惨厉的呜咽。
“别吵。”他爹奋力挣扎着，但被男人一手摁着头压下，被挤压的剧痛让他身子都不受控地轻微抽搐痉挛。
她父亲连拼命的能力都没有，她同样只能流着泪珠，啜泣都发不出几分声响。
如果她们生来能修行的话……
“你再发出噪音打扰的话，你妻子女儿还有你那牢里的儿子都得死。”男人俯身朝她爹冷冷低语道。
“所以说，反正都要……不如咱哥几个先验验货爽一下？”箍着她的男人把话题引到正轨上，“毕竟现在就咱哥几个，咱不说也没人管……”
“我就是这个意思呀……”提灯的一时无奈。
“我第一个！”她感觉箍住她的男人身子一激灵，兴奋的声音抽打在她脸上。
“焯，凭什么你第一个？你说第一就第一啊？”坐在她爹身上的男人不由笑骂，“我还说我是叶景云呢？”
说到这他顿了下，不由艳羡道：“啧，要真那样就好了，有钱有权肯定一堆女人。”
“那你当你的叶景云，我当第一个。”她耳旁响起调笑之声。
“别争了别争了，天天搁着做梦呢？”提灯的抬起手示意两人冷静，“就这么说吧，我先来，你们随意。”
“做你的大梦去。万一是个雏在馆里得二十两银子起步呢。你想白赚兄弟们是吧？”她身后的骂道。
“我倒是没想这么远，纯粹就是不想在别人后面弄。”提灯的闻言抚摸下巴思索道。
“算了，不吵吵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别拖到天亮了。速战速决公平点吧，咱猜拳决定？”男人手上摁着她父亲，开口给出建议，制止继续浪费时间。
“成！”二人应和道，她身后男人大咧咧补充道：“谁耍赖出慢了谁就直接最后哦，咱不整虚的。”
“好说。”三人皆是同意这意见后，便低声念起口令，“金铁，玉木，火……”
就在男人松开手猜拳的时候，她身体顿时轻松了下来，但是她面对这种情况她的思绪已是混沌，本能地扭起身子，肘击身后的男人反抗，没有半点伤害，但令男人也不得不再箍住她。
“你出慢了！我赢了！”提灯的一手玉木压过了另一人的火，但是他能令这局作废的金铁手势却姗姗来迟。
“焯！”
“慢你妈！是这婊子动了我不得出慢。”男人怒声道，“重来重来。”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坐在她父亲身上的话还没说完，被提灯的一个眼神憋了回去，“没什么，我服输……”
“出慢的最后，这规矩你提的。”提灯的闻言语气带着森寒冷冽，“我们要好好讲规矩，懂吗？”
“你说了算。”男人强压着怒气，却不敢继续造次。
“当你的第一名去吧……”说着他手一松，直接究松开了箍着的小蕊。
突然得到自由后的瞬间，近乎是本能的，小蕊弯着腰，全力跑动朝墙面而去，她脑海中只剩下既然都要死，那起码保持着清白死去的念头。
“我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但她却听见提灯的声音犹如幽鬼，随后只觉一声雷霆，她便被提灯的一巴掌拍倒在了地上。
“你要是死了，你爹娘和你哥也要跟着你死，懂吗？”提灯的蹲下，一把拎起她的头发直接把她拉起到自己面前冷冷说道，“好好活着，还有，别吵吵，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们。”
头皮被拉扯的剧痛将哀嚎从她身体里拉出，但刚出声响便被提灯的眼中的森森寒意止住，她只能死咬着嘴，一口银牙咬碎，浑身如被头发牵引似的绷紧。
而在一旁被迫目睹这情形发生的村医已经是双目赤红，痛苦令他身体抽搐，但眼中的可见的愤怒现在只剩下绝望，几乎要淌出血泪。
谁来救救我们！
“这个晚上很快就要过去了。”
叶林文不紧不慢走在赤色的大地上，精力时刻注意着四周。
“最后的一千人里必有我一个。”他轻握拳头，为自己坚定信心。
“那是……”他忽然停下脚步，朝前方看去。
一道黄色的光柱在前方幽幽闪烁着，虽不算高，但在这荒原之上无疑犹如一座明亮的灯塔，召集着潜藏在黑夜中的游鲨。
真正的试炼，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