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总是雾

当年，年幼的沈言在浓雾之中误打误撞跌进了龙渊的潭水也跌进了自己平静恬淡的数年光阴。

现在，雾又开始笼罩大地，无形的雾悄无声息得覆盖了整个战场，沈言与牧野二人终于在这样的雾中赢得喘息活命的机会。

众人只感觉带着寒冷湿润气息的浓雾从坑道一端飞快涌来然后瞬息之间吞噬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带入一个白茫茫的雾的世界。

在这里五感被无限削弱，沈言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被自己的呼吸搅动的雾气，他感觉肩膀被人猛然抓住，他下意识得想要挣脱，但一个像牧野的嗓音响起：“沈兄弟，是我。”

明明相隔很近但牧野的声音声音飘渺沉闷，像是套着纸袋在一个空旷房间中说的话。

墨龙袍中龙祖也察觉到了这一变化，阅遍世间的他瞬间明白了过来：“不慌，这是当年陈灵秀的渺茫境，五华山上的那个小子这次顿悟看来从云海中捡了点先祖留给他的东西。”

沈言心中一松，李道玄是他身边一个少有的同龄人，可能也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听到李道玄平安无事得完成顿悟提升实力他很是欣喜。

明白了这层，沈言有些慌乱彷徨的心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惯常的平静。

沈言心中的转变与龙祖的提醒其实仅仅持续了一息，牧野打完招呼后接着说：“我听闻当年五华山的流云君，云海的守护者，仙道的寻路人，摘取境界的天选者——李灵秀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将万千生灵纳入己腹自成一境，这异象大抵便是李兄所为，李兄年纪轻轻便能重现当年先辈的风姿，五华山可谓后继有人。”

话音刚落，沈言便觉周遭雾气疏忽退开，六识一片清明的同时李道玄特有的嗓音响起：“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我不过一个刚刚下山不久的毛头小子，侥幸学了点新东西罢了。”不远处雾气消散露出李道玄的白色衣袍以及他那长的很道风仙骨的面孔，虽说语气谦逊，但这个面孔的主人进了一个大境界，隐隐境界外露，带着些青年特有的那种飞扬，只能说少年英姿。

沈言由衷为李道玄不再拖后腿感到欣喜：“这一境界甚是玄妙，不知当年陈老前辈可为这一招起过雅号？”

李道玄想了想说：“这一境本名渺茫境，是当年陈祖师留在五华山顶又被我从云海之中吞入五府，这次顿悟后能带人入此境，也是一个新能力，按说本不应该被叫做招式。但既然你问了那我便想一个出来好了。”

沈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想说“大可不必”。

但牧野毕竟没见过起名鬼才的起名能力先一步说到：“愿闻李兄起名。”

李道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灵感迸发，抬头，道：“此境能带人入一个新世界，倒像观世音玉净瓶中装了五湖四海，这招可叫【到我碗里来！】。”

沈言与牧野闻言俱是陷入深深的沉默。

当他们沉默的时候，觉得很充实，当他们想开口时，就感到了空虚。

李道玄感受到了二人的沉默，不由问道：“难道你们有更好的想法？”

毕竟久经人世，牧野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得干笑了一下：“怎么会，李兄起名能力让我甚是惊叹，佩服！佩服！”

高情商：阁下起名能力让我甚是惊叹。

低情商：这是什么鬼名字。

李道玄满意点头：“谬赞，谬赞。”

看着干笑着的牧野沈言若有所思，这加深了他对人际交往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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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李道玄也分的清轻重，很快他便正色谈起了当下的要紧事：“牧兄军队之前一直在抵挡来袭的虫族，我顿悟完成后立刻将他们收入渺茫境修养，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损伤惨重，现今虫族攻势猛烈，超出预期，我们是进是退？”

牧野在知道李道玄觉醒的能力后沉吟了一番，半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沈言二人目光坚毅：“那支大虫子现在刚刚觉醒，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若放任不管，日后定成大患，而且为了到达这里，巨石城也损失颇多，现在撤退到时候现在这样的阵容就不一定凑得齐了。我身为一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此次行动便是为了斩杀扎戈之主，解决掉巨石城虫患。既然还留有一条贱命，便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不过二位英雄少年只是无端卷入纷争，牧某人无颜再麻烦两位。只愿二位带着雪姑娘先行离去，牧某带着属下将士便自行前往，完成任务。”

李道玄闻言皱了皱眉：“牧兄丝毫不吝惜人马护我周全，我怎能不顾义气独自离去。这招是将人吞入肺腑，想要斩首，只要我本人到那只泰坦扎戈旁便能绕过包围圈直接将军队送到目标。”

墨龙袍中看似身负重伤的龙祖听到李道玄不顾自身生死，适时插话：“怎么还讲起人情来了？快阻止他，老子现今元气大伤，面对一个近乎六级的特殊泰坦扎戈根本带不动你们这两个拖油瓶！”

沈言咬牙：“我也不想没事找架打啊，可是这只扎戈挡住了我去荷园的路。而且想要一举灭掉那个大家伙，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龙祖不耐烦得“阿西吧”了一下：“小子，你现在也不小了，就长点心吧。和你明说了吧。现在半个灵土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然后另外半个灵土的眼睛都还在找你。现在你眨巴一下眼睛有人看着了都得写篇报告交上去。你重要还是牧野重要？牧野不过是任豪的一个棋子，说是奇袭泰坦型扎戈，实则目的是护你周全。只要你安全，一个棋子说扔便就扔了。而且你那个血翼师傅刚与虫族谈了些条件，现在就把那个扎戈杀了对双方都有些不太说的过去。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先退回去，镀金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太早出名对你的身份很不利。”

沈言想到了周营，想到了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突然有些不甘：“可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他们……”

龙祖打断了他的主角嘴遁：“是，他们白死了，死得没有任何意义，但这是为了大局必要的牺牲。”

这是沈言第二次听到龙祖说“大局”两个字，对龙祖这样的存在来说，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他只能看到一些更大的东西。而相对于龙祖，沈言可能就像那个不可语冰的夏虫，他看到的，想到的都很狭隘。说个并非贬义的贬义词——人类版本的鼠目寸光，很难说沈言更关心这些死去的个体是对是错。但沈言只是觉得心中很是难过。

“我以为我和其他人站在这里是为了某些更重要的理由。”沈言在心中喃喃自语，他凭空感到有些火气但他却又有一种无力感。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刚进龙渊之时的情景：

“龙渊只进不出，你只能永远呆在这里了。”钟离长风的语音清淡，带这些遗憾，月夜下的他显得无情且冷漠。

这让幼年满腹惶恐，怨恨深深的沈言感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做不了任何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当年他走不出龙渊，现在他走不出他人刻意的安排。

龙祖叹了口气：“想想你的师傅，想想你的身份与过往。孩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你师傅的遗志。他们需你这个独一无二的血翼，而你也需要他们。听我的，退吧！”

沈言仅是沉默了半晌然后他抬头看向了李道玄与牧野，除了眼中的不甘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我看那个大家伙不爽很久了，之前我便伤了它一次，这一次我斩下的就不止它一条腿了！”

牧野大受感动，只觉眼前两位少年浑身散发着一种昂扬的斗志：“既然二位如此坚决，那牧某也不会再多加劝阻。现今便是想出如何突进内圈的计划。”

李道玄想了想然后皱了下眉：“就算我一个人目标小很多，突围也还是困难，但只要给我五六个精英，就能像一把利刃一样从包围圈中冲出来。”

沈言道：“我与牧野贴身保护你，渺茫境中的其他人必然无恙。”

“听上去你们还需要点帮助。”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众散修，正是留守的韩冰等人。

也不是这些散修重情重义，只是他们如果独自离去没了大部队的帮助怎么也不可能突破如此密集的虫族围攻。

此时渺茫境中的骑兵部队也开始聚拢过来，虽然折损了一小部分人，剩下的一百多名士兵身上也都沾满了虫族的断肢与鲜血但一个个仍然战意昂扬。不愧是牧野一手操练的精锐。

渺茫境似乎是一个一半虚幻一半真实的小世界，一伙人刚刚经历了惨烈异常的战斗，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始休息整顿。

沈言连番苦战，此时体力也有些透支，当下盘膝而坐静静感受体内血莲荣枯交替。他师傅传给他的血莲似乎是独属于血翼的力量，不同于灵能，是其自身神脉产生，因此不需要什么灵的参与。

而渺茫境中无处不在的白雾也有加快伤势恢复以及补充体力的作用。平日里至少需要数天的修整才能恢复的体力与伤势现在仅需数个时辰。

有了这些白雾在外疗伤以及血莲在内恢复体力，沈言身上一些轻微擦伤已经开始结痂，一些淤青也在缓慢消退，虽说一些大伤恢复很慢，但总体上沈言实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其他人虽无血翼傍身，但各有疗伤丹药以及独家秘方，因此恢复得也很快。大战之前，所有人都在竭尽所能得积聚着自己力量以求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而那一百多人的骑兵队也在默默保养着自己的骑士长枪以及安抚有些受惊的马匹。

这一百骑兵装备统一，无一不是重甲，长枪，玩弯刀的组合。这三样装备之中骑士长枪无疑是他们的主要武器。枪，只有枪，才讲究：一击必杀，绝无回头。无论是骑士的枪还是重步兵的枪，都没有任何防御力，都必须在第一击中一击毙命。枪，最常见的是战马骑士枪，标准长2.52米，由单枪尖、枪挡、枪身三部分组成；为了应对密度更大，数量更多的虫族部队，这些精锐骑手们的长枪更是做出了诸多改进，重20公斤，长3.75米，为了增加伤害更是将侧面的枪刃延展了两公分以求切断更多的肢体来削弱虫族的行动力。

一旦这些骑兵发起了冲锋，在几乎有数吨重的巨大的冲击惯性下，每个骑兵都能贯穿数个强大的扎戈。

在冲锋过后他们将舍弃长枪并用弯刀来继续收割周围零星的虫族。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几乎很难有生物能在这样的冲锋下幸存下来。

而在这样的浓雾之外，一队队扎戈嘶吼着寻找已经将要得手的猎物。凭借着数量的优势它们本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突然的浓雾降临夺走了他们的胜利。因此他们怒吼着争夺着已经死去的尸体，吞噬这些死尸的基因，以求下一代能获得更好的身体。

就在两只扎戈在为了一只胳膊而大打出手时，浓雾之中传来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号角声，声音遥远得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两只扎戈一时忘记了争夺，皆抬头倾听者这陌生的冲锋号。

下一瞬，大地无端开始了震荡，无数尘土在大地之上升腾起来，一根长枪毫无预兆得从浓雾之中猛然刺出，两只扎戈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锋锐的长枪贯穿了脆弱的甲壳。紧接着一副华丽的盔甲也从浓雾之中冒出，其身后跟随着的同样一身重甲的骑兵摧枯拉朽得突破了虫族的包围圈并向浓雾之中那个最为庞大的黑色剪影冲去。

渺茫境中，沈言只见一百多人的骑兵被分成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领队牧野的指挥下在冲击时自然分成两个小组，前后隔5米左右，在第一波冲击到达后，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会为第二波冲击留下足够的位置，当第二波冲击到达，两个小组并行冲击；而真正的第二梯队的骑士们则与第一梯队间隔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虽然是同时发起冲锋，但当第二梯队到达时，第一梯队已经为这波攻击留下了相当的缓冲距离，让第二梯队不至于伤到自己人。

这样专业强大的冲锋几乎没有遇到仓促应战的虫族们的任何阻力，一百多的骑兵部队在瞬间便突破了虫族的数道防线。一众人几乎没有时间感慨这些骑兵的强大以及渺茫境的神奇。李道玄便喊了一声“祝诸君武运昌盛！”然后大袖一挥，众人人脚下之雾突然散开，沈言只觉脚下支撑不在，一不留神便踏在了战场之上，周遭虫族嘶鸣此起彼伏。

他二人环顾四周，只见漆黑的大地啊虫族部队奔来奔去但都不敢靠近。前方则是一条由虫族尸体铺就而成的道路，没有迟疑，众人皆奋起精神追赶了上去。

路上虽有零星虫族阻拦，但皆构不成威胁。随着这条尸体道路越铺越长，路上也逐渐开始出现骑兵的尸体。

重骑兵身着重甲，爆发力虽强但装备的重量很快便让他们以及坐骑开始力竭，一些虚弱的马匹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体力不支。少数几名士兵被突然绊倒，然后就永远得留在了身后的尸路之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又损失了十几人，浓雾中那头泰坦型扎戈中于不再是一片剪影，人们已经可以感受到扎戈巨大的节肢行走在大地之上所带来的震感。

很快，视野尽头便出现了八根修长的黑色柱体。

牧野奋起神威大喊一声：“谁敢与我再冲最后一次！”说着挺起腰间长枪冲了上去。其身后士兵具皆战意昂扬，挺枪发起了视死如归的骑士冲锋。

沈言也丝毫不露怯背后龙渊出鞘，他整个人如杆箭一般射了出去。身上墨龙袍顺势幻化为带着锋利到可以切开虫族身体的衣物下摆。任何靠近他三米以内的虫族将不可避免的面对死亡！

李道玄眼中白雾翻涌，无边雾气更加浓厚，周遭虫族大半都迷失了方向，而雾气也为冲锋的士兵与精疲力竭的马匹带来了体力的回复。

牧野的长枪是第一个贯穿泰坦扎戈巨大节肢的武器，士官精良的长枪破开了扎戈外层坚硬的黑色甲壳，然后从另一面穿了出来，枪尖上此时已经布满了缺口，蓝色的扎戈脓液开始喷出。

其余士兵的攻击目标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到的八根节肢，虽说冲击力并不如牧野那般强劲，但也都击碎了泰坦坚硬的甲壳露出了里面脆弱的部位。

而泰坦也在这瞬时间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下失去了平衡。这样的失衡在其余武者眼中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一直以来都在管理小队的韩冰终于显露出了自己的能力，只见她手中多了两把冒着寒光的匕首无视重力顺着扎戈光滑的腿一路火花带闪电拉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然后在腿部末端高高跃起，将匕首狠狠得插进泰坦扎戈的一只眼睛之中带出喷泉般的淡蓝色虫族脓液。

受到这样的伤痛，泰坦扎戈愤怒得嘶吼了一声，猛得甩头将韩冰扔进支援的虫潮之中，八根节肢狠狠得划开坚实的大地，一时间十几名两吨多重的骑兵尽数被这突然其来的强大冲击力击飞，空中便失去了生命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一丝丝鲜血从盔甲之中缓缓渗出。

完成这一下攻击，泰坦扎戈也已经有些力竭，勉力支撑着庞大身躯的同时，利用众人退避的这一小段空闲见缝插针得吞噬者喷涌而来的低阶扎戈。刚刚苏醒并被迫中断了一次仓促的进化后被龙祖胖揍了一顿的它显然还未完全恢复。

沈言此时也看出了泰坦扎戈的疲软，当即扭了扭脖子，整个人骤然冲出，宛若一道电光冲向了泰坦扎戈脆弱的关节处，前冲同时他心念微动，衣袖处墨龙袍化作一根根丝线顺着龙渊剑攀附而上，然后在剑尖化作一块纯黑色的锋锐斧刃。

斧刃成型刹那，沈言人也已经来到了泰坦扎戈节肢关节的正上方，高高举起手中的战斧，体内三千血莲的力量让他手臂的血管渗出红光，显得妖异异常。这是他全力以赴时的样子。

此时他的身形已经来到了最高点，借助着重力加势能，沈言手中龙渊奋力劈砍而下，速度之快以至于众人只看到天地之间由上而下划出一道黑线。紧接着一声切瓜似的脆响，无数淡蓝色的血浆从扎戈关节处迸溅而出，下方雾气被沈言的落地气压尽数驱散，显露出其被淡蓝色虫血溅满的冷漠面庞。

这一招力劈华山威力甚大，泰坦扎戈缓了一秒后才爆发出痛苦的尖叫另一个节肢狠狠刺向了再断它一臂的罪魁祸首。那一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节肢没了主体的支撑缓缓倾倒，压死下面一大堆躲闪不及的低级扎戈。

一个飘摇的退步躲了泰坦发狂的攻击，抖了抖龙渊上的虫血，沈言面无表情得抬起满是血污的头看向了前方的扎戈。

此时的扎戈八只复眼也尽数看向了沈言，其上无数镜面之中反射的只有这个一身黑袍的少年。其中充满的是无穷的愤怒，即使没了虫潮意志他的智力也已不低，认出来当初那个伤它的人类少年。

而沈言面对扎戈狂怒的注视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微微的冷笑，这对面瘫的他来说极不寻常。

泰坦扎戈在沈言露出冷笑的一刹那便警觉起来，但为时已晚，两柄匕首骤然扎进了泰坦扎戈的头部坚硬无比的甲壳直没至柄。刚才被甩进虫堆的韩冰不知何时再次杀了出来并狠狠偷袭了一波被愤怒蒙蔽了心智的泰坦。

匕首本身是为了人类之间的战争而设计的，面对如此庞大的泰坦扎戈这一对小小的匕首显然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即便如此头顶突如其来的剧痛也足以让这只扎戈发狂。而其生理的特殊也让其顾及头顶之时困难异常。一时之间泰坦扎戈奋力挣扎了起来。

见到自己首领一击得手，地面上的散修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但看似忍受不了痛苦而奋力挣扎的泰坦扎戈却骤然发难，其嘴中猛然射出数根手臂粗的丝线无差别得裹住周遭一切生物然后骤然回拉。

进入战斗后沈言眼中金环一刻也未曾熄灭过，因此骤然射出的蛛丝被他反应能力出众的他一时间察觉了出来侧身险之又险得躲了过去。

而一旁专心控制着浓雾的李道玄便没那么快的动态视觉，空中的他眨眼间便被数根丝线给缠住。眼看就要被拉进泰坦扎戈狰狞的大嘴，一柄古朴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抹寒光，切断了数根蛛丝之后扎眼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沈言没有师傅那样招招手剑就飞过来的逼格，此时为救李道玄在情急之下使出了招一次性的飞剑，手中兵刃全无。想救他人也有心无力。

刚才欢呼的众多修士大多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与泰坦身边少数几个高阶扎戈扎戈被蛛丝拽向了泰坦扎戈的巨嘴。

巨嘴猛然重重合下，鲜红的血液夹杂着虫族的淡蓝色体液如一条小瀑布般顺着泰坦扎戈的巨嘴倾泄而下。无数力量被其吞进了身体之中，被数次打断了的进化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得以进行下去。

刚才顺风顺水的战况急转直下，谁都没有想到这只泰坦扎戈会聪明到隐藏自己的实力与底牌。目睹了身边战友袍泽突如其来的死亡，仅存的骑兵与修士有些难以置信得呆了一瞬，随后狂怒便充斥了这些士兵与修士的胸膛，咆哮着想为袍泽复仇。

牧野在刚才的蛛丝打击之中当机立断舍弃了自己的坐骑，因此没有成为泰坦扎戈口中的肉酱。他从沟壑纵横的战场之上爬起，环视四周，见到自己悉心培养的精锐已然十不存一，眼睛之中顿时充满了血丝，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他刚见到他们时那一张张青涩的新兵蛋子的脸。

周围残存的骑兵最后履行了自己作为骑兵的天职，仅存的十余骑如同过去千百次训练的那般排成了冲锋的阵型，不约而同得举起手中已经残破的长枪对准了面前正吞噬能量的泰坦扎戈。与过去那上百骑同时冲锋的景象相比，少了几分刚猛，多了几分悲壮与决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牧野沙哑着嗓子缓缓吟诵了一声，默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掏出了自己的佩刀也遥遥指向了远处那只气息极速攀升的虫子，眼神之中已经满是坚毅。

“冲锋！”

骑兵们身下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战马嘶鸣了几声，发起了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冲锋。

此时的泰坦已经吸收了口中精英扎戈以及众修士大部分的力量，此时正在关键之时，竭尽全力得在消化混杂的灵能与生物质。但骑兵们的死亡冲击已经到来，十数柄长枪尽皆刺中了之前破甲之后泰坦节肢露出的脆弱点上。这一下八根节肢尽皆被伤的泰坦扎戈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倒在了地上。能量转化的过程被迫中断，身上无数伤口也都停止了愈合。

而冲锋士兵与牧野也尽数被倒下时的一计横扫正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头顶的韩冰也目睹了泰坦扎戈的骤然发难以及队友的死亡。难以接受的她发疯似的用手中匕首一刻不停的切割着扎戈的甲壳。

而泰坦扎戈的转化只差一步，中途便被冲锋所阻断，浑身逸散的不稳定力量突然开始爆发，汹涌的灵能以及其他力量直接将韩冰炸了下去。

李道玄挥手招了一道风墙让韩冰安稳得落到了地上。

而泰坦扎戈那边也开始发生异动，瘫软的巨大身躯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提了起来。然后扎戈又恢复了活力靠着自身的力量站立在了大地之上。除了身上不断崩裂的伤口，气势节节攀升。

一众修士不等它站稳便想再次攻击它已经毫无保护的脆弱节肢。但下一秒，就像一只真正的蜘蛛，泰坦扎戈的身形翻转了过来，然后倒吊在了空中并极速上升，最后稳稳落在了一张天地之间无形的大网之上。

一旁的李道玄看傻了眼：“这次遇到真灵异事件了，巨石城周围千里平原这蛛网到底是挂在哪的，本叔叔身上吗？蜘蛛侠是吧！”

而沈言脑中骤然回响起无数的片段，那只独立存在的巨大节肢，断网之后依旧甘愿作为口粮的虫潮，一直潜伏于地底的谨慎，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它的进化方向是灵，这只泰坦进化出了非现实的力量！”

此时倒吊于天地的泰坦扎戈终于开始发难，沈言猛然之间便感觉无数无形的细密蛛丝悄然之间便充斥这天地之间的每一处角落。

远处一名修士下意识想要挥手拍打这些蛛丝，但下一瞬察觉到振动的泰坦扎戈便将其扑倒，一口咬掉了其半个身子。一旁的韩冰见状身子猛得一颤，但依旧没动。

看清泰坦扎戈现在的模样，沈言才明白这只虫子为什么要在天地间布满蛛丝。由于进化得不全被打断，它的八只复眼尽数被混杂的力量给撑爆，留下八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李道玄看得更加明白悄悄传音给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他看不到我们。”

韩冰也适时传音：“拖住它，它撑不了多久了。”此时泰坦扎戈身上的混乱力量也开始逐渐失控。更多的伤口出现在其表面。

而李道玄也适时干扰，又是一招“云中水族馆”这种同样属于灵的力量也能拨动天地间无形的丝线。一时间所有地方都出现了丝线的反应。

又一名修士想趁机发难，背后猛得长出几根淡黄色的尾武朝着泰坦扎戈冲去。

泰坦扎戈恍若未觉，但在尾武碰到其身体的刹那骤然转头，一口吃掉了这个勇敢的修士。然后其原先眼睛的部位蠕动着冒出了一堆其刚刚吞噬人头。其中数个头颅都是圆睁着眼睛朝着呆立的韩冰凄惨得喊：“冰姐，救救我们！”

韩冰骤然看到如此之多以往如兄弟姐妹的队员，痛苦之下已经无法思考那么多，嘶吼一声直接操着两柄匕首冲了上去。

但下一秒，她便突然看不见的丝线挂在了天上，挣扎的四肢像是突然间被绑住，然后一股无形的外力涌现。

韩冰只感觉四肢上的蛛丝越拉越紧，虽然这四股力骤然爆发

“噗嗤”一声，天空之中下起了一阵血雨。

现在这只泰坦的力量已经不在众人的认知之中了。剩余的人见此情景均感绝望。数名修士直接转身想逃，但已经有了视力的泰坦扎戈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望着逃走的人齐声爆发出怨毒的惨叫。似乎在怨恨他们的不战而逃。

那些修士还没跑出数米，脚下便齐齐被蛛丝黏住然后倒吊于空中，被身形已经灵活到极点的泰坦扎戈吞入巨口之中。

沈言和李道玄对视了一眼，突然一左一右，分成两个方向朝着扎戈冲了过去。

途中李道玄猛一挥手，一直不知去向的龙渊被一阵强风裹挟着又回到沈言手中。

而李道玄轻功比之沈言更强，早一步来到泰坦扎戈身旁，手中带着锐利的风刃狠狠出了一掌。这一掌威力甚强，凌厉的掌风将无处不在的浓雾尽数吹散，泰坦扎戈躲闪不及，巨大的身躯被风刃切出无数沟壑，本以破碎的肢体更加破败。

可这样凌厉的一击对泰坦扎戈却没什么影响。怒吼了一声，没见它有什么动作，李道玄脚上便好似被系了根绳，然后一股大力传来，李道玄直接被拉倒在地，被突如其来的离心力轮了一圈撞死周围一堆扎戈后重重砸在了地上，坑中满身污血的李道玄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身上骨头断了数根，连头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泰坦扎戈攻击李道玄的瞬间，沈言也已经到了近旁。他这次知道现在是性命攸关，已然毫无保留，背后双翼骤然展开，体内血莲尽数绽放，双翼一扇便跃入空中，两手紧握住手中龙渊，奋力朝泰坦扎戈头顶刺去。这是在之前战斗中摸索的剑招——开门红。

此时他全力施为，明白如果不将泰坦杀死，死的便是他与李道玄二人。

可他落下的身影却骤然停止，沈言骤然只感觉右手手腕之上缠了根丝线，强大的拉力顿时制止了他的下坠之势，强大的惯性让他的右手瞬间脱臼。

沈言到此境地依旧没有慌张，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接住龙渊狠狠砸了下去。但力量终究是弱了不少，这一剑只进了半个剑身便再无进展。

泰坦扎戈并没有直接杀死沈言，其眼睛处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约而同得露出了怨毒的憎恨与复仇的疯狂。

拎着沈言脱臼的右手，将沈言举至眼前，泰坦扎戈又分出了一根丝线缠住了沈言的另一只手。一时间沈言便如十字架上的耶稣般被固定在了空中。

其头顶插入了一半的龙渊被无形的力量拔起，然后狠狠刺入了沈言的腹部。

沈言黑袍之上龙祖也无力阻挡，血龙纹盘旋于沈言心脉之上，希冀能保住这个血翼的性命。

沈言闷哼了一声，愣是没有喊出声出来。脸上依旧是那个万年不变的表情，只是嘴角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那是他为了忍受剧痛咬牙时渗出的血液。

泰坦扎戈眼睛处的头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愈加显得疯狂。

又是几道无形的蛛丝，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沈言背后的神脉。

咔嚓，沈言背后鲜血般的羽翼发出了一声脆响。随后他右边的羽翼被细韧的无形蛛丝一寸寸搅灭，化作了漫天的血液。（这只泰坦扎戈只能理解身体由血液组成循环。因此沈言的血翼便是血液组成。）

无视了这样剧烈的疼痛，沈言挑衅得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轻蔑得注视着眼前的虫子。终于挤出了一丝冷笑。

那攒动的头部面对如此的挑衅齐声发出愤怒的尖啸：“哀嚎，让我们听见那绝望的哀嚎！”

随之而来的是沈言左腿骨骼断裂时发生的一声声脆响。

整整八声过后，沈言的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了起来。

依旧是那丝冷笑，沈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这？”

这次那些头颅已然没了耐性，随着尖锐的嚎叫。又是无数无形的细丝裹住了龙渊的剑柄。

沈言腹中的龙渊被粗暴得拔了出来，大量鲜血流出，体内长生莲自发开始超负荷得运作，希望阻止出血，却也无济于事。

而那柄龙渊对准了沈言的头颈终于高高扬起，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下一秒便要触及沈言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李道玄失去行动能力而早已散尽浓雾的大地之上的无数阴影像是尽数活过来了。黑暗笼罩住了大地。一只只黑色的狰狞鬼手从阴影之中冒出。

像是早已站在那里一样，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凭空立于天空之中。势如破竹的龙渊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剑锋已然被其用食指与无名指夹住分毫无法寸进。看其紧闭的双唇，深深藏于黑暗之中的眼睛是珊珊来迟的哑巴无疑。

泰坦扎戈见削铁断玉的龙渊碰到其手指之上那手套一样的阴影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声之后无法砍进一分。知道这是遇上了劲敌，立刻召回所有无形蛛丝，尽数射向了哑巴。

半空之中的沈言失去了蛛丝的支撑软软掉向了地面，只剩下一半的血翼想要奋力扑腾想在在空中稳住下落态势却也无力回天。

就在落地前一秒，沈言闭上眼睛祈祷引力大爷能对他温柔些时，一只只黑色而扭曲的手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沈言，轻柔得化解了强大的势能，并在沈言眼前比了个大拇指。

而看哑巴这边，没有顾及飞来的无形的蛛丝，刚从阴影中钻出的哑巴像是有些搞不清现在的形式，环视了一周终于将目光锁定了身躯已经濒临崩溃的泰坦扎戈。

那无数丝线终于射中了哑巴的身躯，想要将其拉离天空。

即使是哑巴也看不见那不属于现实的丝线，事实上他也不需要看见，感受到来自泰坦的凶猛拉力哑巴纹丝未动。

感受着身上蛛丝的力量，随后哑巴看也不看，只是伸手在面前的空中一笼然后往回一拉，对面的泰坦扎戈便在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下被拉向哑巴面前。后面是其七只利爪反抗时留下的深深划痕。

可这样也无法阻止它那数十米高的庞大身躯被一个不足两米人类拉动。

仰躺在地上的李道玄只看见荒诞的一幕，天空之中的哑巴像是捕鱼的农夫收着撒出的网，两只手交替着将剧烈挣扎的泰坦扎戈缓缓拉近身边。这样强烈的反差就像一只螳螂只爪挡住了疾驰而来的兰博基尼并轻松将其举起送到了斑马线后方——简直是匪夷所思。

泰坦扎戈垂死挣扎，又是四根丝线缠住了哑巴的四肢。哑巴冷哼一声，任凭天空之中蛛丝的力量多么强大，这个沉默的男人依然是不动声色只是用力一挣，坚韧无比的丝线便尽数断裂。

此时，泰坦扎戈也终于被拉倒了哑巴眼前。松开了手中无形的蛛丝，哑巴缓缓握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几乎在同时，大地之上涌出无数手臂并凝聚成一个黑暗的巨手跟随着哑巴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

而那只泰坦扎戈见到这样阴影造物终于想起了什么，其上无数头颅尽数发出了畏惧的尖啸，随后巨大的身躯下意识想要闪躲。

但为时已晚，哑巴对着面前的空气奋力出了一拳，那个背影巨手也出了一拳，只是这一拳结结实实得打在了泰坦扎戈身上。

这只强弩之末的扎戈刹时便如一个破布口袋被高高打飞然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此时地下的阴影终于开始出现，无数扭曲的手臂从阴影中探出抓住了已经快要不行了的的泰坦扎戈。

泰坦扎戈尽管奋力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反倒是让阴影中的黑手兴奋起来。最终，无数阴影之手将绝望的泰坦扎戈缓缓拖进了地下。

泰坦扎戈死亡的瞬间，那个一直维系着巨石城虫族的网络立刻土崩瓦解。无数刚刚还奋力反扑的低阶虫族没了指挥已经乱作一团已经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此时的沈言见强大到近乎无解的泰坦扎戈终于被哑巴解决，也长长得松了口气。

随手解决了泰坦扎戈后空中的哑巴轻飘飘落到了地上。将目光转向了沈李二人。

沈言一旁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尸体突然抽动了一下，随后突然睁开了被黑暗笼罩的眼睛看向沈言，沙哑得开口：“忍着点。”

忍着点什么？沈言刚想询问，下一秒身下刚刚接住了他的阴影之手利落得对着沈言的伤腿一阵拿捏。猛烈的剧痛让沈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腿又骨折了一次。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另一半李道玄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他的伤比之沈言要轻一些，主要是肋骨与手臂处的骨折，身上没有大量失血，因此虽然也痛得不行但还能保持清醒。

而牧野和两个个幸运的士兵也终于从假死之中苏醒，身上厚重的甲衣救了他们一命。都是受了内伤，不足致命。

可惜是泰坦扎戈为了汲取灵能，其余修行者尽数被其吞噬，没有一个能够幸存下来。

残留的幸存者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唏嘘不已，没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对死去袍泽无边的伤感。这场战争实在是过于惨烈了。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哑巴也终于联络上了其他人，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暴露位置了。”随后消失于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