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齐对此次穿越之旅倒颇为满意,能入住雒将府,陈牧为人豁达,以礼相待,听说他只身来到此地,并无倚靠,便留在在府內住下。虽然此地在东汉政权统治之下,但雒将在当地还颇有威望,家资殷实,相当于地方豪绅,冉齐住在这里吃穿用度不愁。
陈牧对中原文化颇为感兴趣,听说冉齐也略懂诗书,经常二人是花间一壶酒,谈论诗词歌赋。
陈牧尤其爱作诗赋。一日,他作赋一首,拿来与冉齐品读。
“眺有娀之娴女兮,觏蒙山之都姝。羌雪白而漆黑兮,亦娥眉而曼肤。上衣古而过骭兮,又罔裳而重襦。袖飘飘其仍风兮,跣双足而泥涂。资珍髢以弗受兮,齿黝黑而牙聱……观民居之鸟翼兮,恒居高而檐低。方甍瓦而锐下兮,概其形如短圭,爰乘葺而平敷兮,象鳞鳞其鱼鱼……兵裸以靡甲兮,亦焉用夫犀兕。”
这赋写得很长,对于越人来说,确实是上乘之作,说来惭愧,冉齐虽然是中文系的研究生,但论写文章,却并不出色。这倒也不影响他赏析一番。
“陈牧兄观察交趾之女子、民居、士兵细致入微,描写出来入木三分, 哪怕我这中原人都有身临其境之感。”
陈牧对冉齐这番恭维很受用,笑着说道:“中原人大多认为南越之地的一切都是那么与众不同,我索性把这些奇风怪俗记录下来,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冉齐对这种做法颇为认同,文以载道,易又宣化作用,以诗歌词赋的也不是一种好的文化传播手段。
“陈牧兄从小在生活在交趾,未曾去过中原,何以会写诗作赋?”
我年幼时曾拜一中原人为师,他教我读书识字,所以懂中原文化,尤其喜欢诗赋。”
原来如此。
“只是可以才疏学浅,遣词造句仍是要反复斟酌,每每作诗太过纠结于,又时为诗中个别字,要想上那好几天。尝尝被我内人笑话。”陈牧倒是个自谦的人,不惜揭自己的短。
“写诗本就当字斟句酌,这并非坏事。”冉齐说道,“吾识得一中原文人王安石,他作诗亦然如此,讲究炼字,尤其注重文章精切,用字力求通达。有一日,他做一首诗,其中一有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陈牧兄以为如何?”
陈牧道:“此诗意指思乡之义,其中因“绿”字将无形的春风化为有形,极其传神。”
“然也。”冉齐把若干年后才面世的诗也搬出来,为的就是佐证这个道理,“但这并不是他灵感突至、妙手偶得,而是经过苦心孤诣、反复修改。王安石最初用的是“到”,再改为“过”,又改为“入”,又改为“满”,反复多次,最终才定稿为“绿”字。”
“听君一席话,我倒是释然了。”陈牧顿时欢快了不少。
这厢在附庸风雅,那厢在舞刀弄枪。在庭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吸引了冉齐的注意,陈牧反而不以为意。解释道:
“定是吾妻玉栗回来了,那日他救下你之后,差人送回家,就去寻访环首铁刀的锻造之法,看来是成了,且去看看。”
丈夫吟诗作赋,妻子舞刀弄枪,这对夫妻也是绝了。
两人来到庭院,只见一越人女子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手中端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正应战左右两名男子。
只见她,将刀舞起,动如风,静如松,提刀千斤重,舞刀鸿毛轻,刀飞钢环响,刀落寂无声。一个个套路和动作刚柔相济、动静结合。
那女子渐占上风,只见她一个回旋,使出绝杀之计,一脚蹬飞一男子的刀,用脚抵住其胸,让其动弹不得,一刀来个雪花盖顶,直劈另一男子的头,那男子见躲闪不及, 直接跪倒在地,额头以上5公分处,正是那女子的刀停在那里。
世间怎有如此帅气的女子!冉齐由衷地佩服。
只见陈牧走上前去,那女子原来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才和缓了下来,收起了刀。
“恭喜栗儿,喜获环首铁刀。”陈牧上前恭维了妻子一番。
那越人女子正是陈牧的妻子玉栗,她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兵器。
冉齐倒也在古籍中读到过关于这种刀的记载。这种在西汉时期发展的新兵直身而单刃,剑首成扁圆的环形,没有明显的剑格,柄以木片夹束,再紧缚粗绳。
据说汉武帝时在全国各地设立铁官,专管铁器生产,而冶炼方面也有长足的进步,东汉时使用百链钢和局部淬火的技术,使之更加强韧锋利,随着汉朝对四方的经略,东及日本、西达西域,可说威名远播,这刀看来也传到这南越之地。
“此刀单面开刃、厚脊,利于劈砍,这环首又可连绳套挂手便于稳定握持,颇合我意,不枉我踏遍交趾来寻它。”玉栗对这刀可是爱不释手。
良久,她才注意到冉齐这个外人。
“公子可好些了?”她和善的问道,与之前跟人比试之时可谓判若两人。
“已经好得差多了,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冉齐拱手行礼。
“冉齐原也是个读书人,我与他这几日谈及诗词,对我触动挺大,他意外流落此地,并无家室,我已经留他在府上住下。”
这陈牧倒也挺尊重妻子,有事也跟她报备一下。
玉栗也很通情达理,笑着说道:“难得你遇到志趣相投之人,冉齐留下也好,我成日只懂舞刀弄枪,不识诗书,有冉齐在,夫君你也不那么无聊了。”
“阿姐,听说你寻得那宝刀了?”门外传来一个咋呼咋呼的声音。只见一个女子笑嘻嘻的走进来。
冉齐定睛一看,正是那日湖中偶遇的女子,原来她是玉栗的妹妹!
“你出来可跟阿爹说一声?”玉栗不放心的问道。
哪知她赌气似的,嘟这个嘴说道:“哼,跟他说了,那还能出来?他这次罚我禁足十日,派人把守在府门,我打晕那看守的两人跑了出来,被抓回去后,他又加多了十日,看守的人加多了一倍。我本可以翻墙出来便是,哪只阿爹偏偏在围墙上种满了荆棘,害的我只能从狗洞钻出来,还不小心糊了一身狗屎,那日索性去湖里洗了个澡,还碰到了这小子。”
这女孩说完手指向冉齐。搞得冉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想,这野丫头,真是什么都敢拿出来说。
幸好此地风俗便如此,对于他俩同川而浴的事,陈牧夫妇倒也不以为意,这做姐姐的,倒是更担心另一件事。
责怪妹妹道:“你又胡闹了不是,惹得阿爹生气?阿爹本对我舞刀弄枪就颇感无奈,索性我也嫁出去了,你这也成日四处打斗,阿爹不担心才怪,哪家公子敢上门提亲。”
“不过也是,不是天下所有男子都像陈牧哥这般慧眼识珠。”那丫头嬉皮笑脸的说。
那陈牧被她调侃,也就笑笑,但他倒是留意到这小姨子脸上长着一堆红色的痘痘。
皱了皱眉,问道:“玉娃你莫不是爬狗洞招惹上了虱子,这脸上可是长了很多东西?”
玉栗要凑近了一看,果然,本就不怎么白净的脸上冒出了一大片疮疱,还有一些被挠坏的痘痘眼看就要化脓了。
玉栗大吃一惊,把她妹妹拖到面前,仔细端详,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那玉娃听二人这样一说,捂着脸鬼叫起来,“我阿爹成日忧心我嫁不出去,这下好了,我这脸怎么见人。”
“这玉娃脸上的疮疱 ,以我所见,应该不是虫咬所致。我中原女子到了豆蔻之年,脸上大多也生出此物,实则因皮脂过多 ,毛孔堵塞所致。一般到了桃李年华又会全然消失。”
说话的是冉齐,这脸上的东西他可见多了,不就是青春痘吗?这玉娃一股女汉子气息,不内分泌失调才怪,得这么严重的青春痘也是情理之中 。
“但这疮疱长在脸上,就算好了,也怕留下疤痕。”陈牧说道,他算是说到重点,在现代,多少女生为治这青春痘,那是前仆后继,拿出神农氏尝百草的精神。
不过庆幸是让你碰到我冉某人。在七里乡时,跟着入江学医,倒是知道一个草药方子能治这痘痘。
于是冉齐缓缓说道,“我在中原幸得跟一大夫学过一段时间医术,倒是知道有一药方可治这疮疱。”
“真的吗?”玉娃一听,眼睛都亮了,看来爱美人皆有之,女汉子也不例外,“那你且把方子写下来,我这就去抓药。”
玉娃抓着冉齐就去前厅写方子。
陈牧见玉栗满头大汗,抬起衣袖,轻轻的帮她擦拭额头的汗。
玉栗回望他的夫君,浅浅一笑。问道:“岁末将至,又到进贡之时,家翁可已备好贡品。”
陈牧叹了口气,说道:“我交趾之地虽物资丰饶,但岁贡年年有,白雉、生犀、象牙,翡翠、珍珠、檀香均已贡献,无所新出,只怕那汉朝天子不甚欢喜。”
“那再从长计议吧。”玉栗宽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