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伙计开口回答，已有另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麻花！我来帮你搬箱子了！你在哪里？”

李若芙立马掠至房门一边，不停比划双手示意伙计把他的同伴叫进来，伙计无奈地喊道：“我在屋里，进来罢！”

伙计的同伴刚一进屋，就被李若芙从后面打晕，瞬间瘫倒在地。李若芙重新将门关上，转头厉声对伙计说道：“为何抬箱子的是两个人，你却先一个人跑到屋里？还鬼鬼祟祟将门关上？”

伙计慌张答道：“掌……掌柜的……让我……先过来……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是否完好……”

“他把箱子的钥匙交给你了？”

“是……”

“把钥匙给我。”

伙计极不情愿地将钥匙从腰带中取出，举在眼前。李若芙一把将钥匙抢过来，跑至箱子面前去开锁，锁果然被打开，李若芙立马抬起木箱的盖子，里面装的全是罕见的翡翠珠宝、精雕玉石，亦不乏珍贵书画、金银良器。若认真估算整箱宝物的价值，恐怕不下十万两白银。即使程丰的醉望楼生意再好，也不可能让他赚足如此巨额的财宝，这些宝物来路可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将装满宝物的木箱放在房中，难道他竟不怕有人盗走他的宝物？

李若芙重新将木箱锁上，转头问伙计道：“你叫麻花？”

伙计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姓马名花，他们习惯叫我麻花。”

李若芙微微一笑，她喜欢这种识趣又配合的人，道：“好名字。”然后就开始扒晕倒那人的衣服，甚至还命令马花过来帮她的忙。

马花疑惑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李若芙笑道：“我把跟你一起搬箱子的人打晕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搬箱子吧？”

“你……你是要扮成他？！”

“小伙计还挺聪明，赶紧帮忙，不然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马花只得乖乖帮着李若芙扒同伴衣服，然后还帮李若芙一起将同伴挪到床底下藏起来。李若芙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我现在要换衣服，你转过身去面对墙壁，敢把头转过来我就戳瞎你的眼睛！你要是敢跑，我就先把你的同伴杀了，今夜再到你家把你杀了，就算今夜让你侥幸跑了，我还会接着找你，明日，后日……总有一天我能杀死你。也别指望有人能保护你，我比你的掌柜强多了，我要杀你谁都拦不住，听明白了吗？”

马花颤颤巍巍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明……明……白……”

李若芙没有丝毫避讳，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鞋子和帽子，除了面容过于出众外，其余看起来确实跟醉望楼的伙计没有什么区别。李若芙当然也清楚，自己的脸若不伪装，必定容易被人认出来，可她又不懂易容，即使她懂易容，眼下也没有条件和时间给她易容，所以她用一种简单而直接的办法：她用手去抹床底的灰，然后像涂胭脂水粉一样均匀地将灰涂在脸上，原本白净的脸蛋瞬间变成灰黑色，她也不敢涂太多，怕看起来过于明显。

最后，她拿房中的毛笔，在脸上不起眼的位置点两颗痣，经过伪装之后的容貌确实跟她原来的容貌差别很大，若不仔细瞧，即便是她爹娘，也未必认得出她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指望真要扮成何人，只求遇到程丰不被他认出来就行。

收拾好以后，李若芙道：“行，走吧，我们把箱子搬过去。”

马花转过头，差点没认出李若芙，惊讶说道：“你会变戏法不成？”

李若芙得意地笑了，说道：“你说对了，我会的还多着咧，你最好乖乖别耍花样。”

马花一脸苦笑，道：“不敢，不敢。”

李若芙道：“我们把箱子搬上马车，若你们掌柜见我不是你原先那个同伴，你知不知道该怎么说？”

马花思索片刻，道：“原来的同伴搬箱子的时候扭伤脚了，所以我叫你过来代替他帮我搬箱子。”

李若芙笑道：“很好。若你们掌柜见我面生，问起我是谁，你又该怎么说？”

马花道：“你是最近才到酒楼帮工的，酒楼伙计众多，掌柜的不会每个都记得。”

李若芙拍掌称赞：“好极，好极！你们掌柜的若真问到，你就如此回答。” 马花听话地点点头。

商量完毕，二人合力抬着木箱走向后门。门外果然停了一辆马车，程丰正站在马车旁边等候，一起的还有昨夜跟在他身边的手下，手下正牵着两匹马，显然是给他们自己准备的。

李若芙和马花顺利将木箱抬上马车，程丰收回马花手上的木箱钥匙，然后命他们二人赶马车，立即出发。奇怪的是，因李若芙的突然出现导致搬木箱被耽搁许久，程丰因此也已等候许久，而程丰竟一句责备他们的话都未说；更奇怪的是，程丰竟没有问起原来跟马花一起的那名手下，对突然出现的李若芙亦只字未提。李若芙心中既喜又奇，带着疑问一路跟随程丰等人前往木箱的目的地……

夕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夜晚降临，长安城的千家万户陆续点亮灯火，连街道也被照得敞亮。马车走得很慢，也很稳，赶车的是马花，李若芙坐在马花旁边什么都不需要做，所以一路上很悠闲。程丰似乎并不着急赶路，心情好像也很不错，将一大箱宝物送出去，心情还能如此愉快，李若芙怎么也想不通。但她很快就知道程丰为什么不着急赶路，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一盏茶多一点的功夫就到了。

马车在一处府邸门口停下，门口有一名灰袍老者等候，见程丰行至，立马上前相迎。两人简单客套几句，程丰就命马花和李若芙将马车上的木箱抬下来，随他入内。

程丰和灰袍老者走在前面谈笑风生，李若芙和马花扛着木箱紧随其后，程丰那名手下走在最后面。

从二人的谈话中，李若芙才知道，此处乃是长汉帮总堂！不仅如此，李若芙还发现长汉帮的总堂果然守卫森严，进门时大门口就有四名守卫，进门后她才走过三个院落，已遇到到两队巡逻的守卫，每队都是八人，每人皆腰间佩刀，并且每个院落门口、通道要口皆有人把守。看来长汉帮总堂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不是扮成程丰的伙计跟随而入，恐怕李若芙无论如何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

长汉帮总堂确实很大，程丰一行人东拐西转，好一会儿才到要去的地方。这是一处府内相对幽静的小阁楼，只有两层，旁边的院子种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比阁楼还要高出些许。

灰袍老者领程丰一行人登上阁楼二层，入门是一个小厅，三面都有一间小室，其中一面小室前悬挂珠帘，瞧不太清里面的模样；另外两面小室内则用金丝楠木木架摆满了奇珍异品，跟木箱中的宝物有些相似之处。小厅正中摆放好酒桌，桌上全是酒菜。灰袍老者朝厅内的珠帘说道：“帮主，人已带到！”李若芙这才发现珠帘后坐着一个人，除珠帘外，此人面前还有刺绣屏风挡住，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

“好，程丰落座，其余人都退下罢！”珠帘后的人以沉稳有力的嗓音说到。

程丰听命在酒桌落座，李若芙等人则将木箱放下，随灰袍老者走出门下楼去。灰袍老者跟程丰的手下亦是有说有笑，看起来很熟。李若芙在心里嘀咕：“程丰和长汉帮帮主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又在谈论什么呢？”

灰袍老者将他们领入阁楼旁边院落的一间耳室，耳室内同样摆了一桌酒菜，菜色看起来明显比为程丰准备的差许多，不过有鱼有肉，对下人来说已是极不错的待遇。

灰袍老者突然对李若芙说道：“以前未见过你，换了一个伙计？”

不等李若芙开口，马花便已替她答道：“平常跟我一起来的伙计今日突然崴到脚了，所以换成他跟我一起来。”

灰袍老者点头说道：“跟以前一样，你们在此等候你家主人，有好酒好菜，你们尽管享受。”说完他便和程丰的手下一同出去，留下马花和李若芙二人。

李若芙现在心里只想弄清楚程丰和长汉帮的关系，以及程丰帮王庆杀死龙玄的目的，哪里有心思吃饭，起身就要离开耳室，却想到万一马花趁这个时候向程丰揭穿自己的身份，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插翅难飞？她转头对马花说道：“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情。”

马花左手扯下一只烧鸡腿往嘴里送，右手握筷去夹糖醋鲤鱼，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道：“行，你去罢！我就乖乖待在此处，哪里也不去，什么话也不会说。”

李若芙双手抱胸，笑道：“你的话说得真好听，可你觉得我会信你？”

剩下的半只鸡腿僵在嘴里，马花略微苦笑，抬眼道：“我处处在帮你说话，你为何不信我？何况我真的相信，若出卖你的话你一定会杀了我，我还想留着性命取媳妇呢。”

李若芙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出于保险起见，你还是得跟我一起去。”

马花手上打颤，差点没夹紧刚从鱼肚子上卸下来的肉，诧异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错！”李若芙一脸坏笑。

马花没有再反抗，因为李若芙已伸手来抓他的衣领，那一块鱼肉终究是没吃上，被人拎着走终归是不好受的，何不乖乖自己走呢？

两人悄悄来到阁楼旁的梧桐树下，李若芙贴近马花耳旁轻声说道：“闭好嘴巴别出声！”马花正想说“我没有出声啊！”人已被李若芙拎起跃上梧桐树，马花惊慌地抱紧树干，若不是李若芙提前嘱咐，他真的要喊出声来。

二人透过梧桐枝叶和阁楼的窗户，正好能够看见程丰那肥胖的侧脸，程丰和长汉帮帮主说的话也正好能听见。

“……破晓醉卧芙蓉图、凤纹梅花白玉簪、双龙戏珠金碗为中品，羊脂白玉凤尾壶、岫玉麒麟章、玉目金龙为最上品。这些就是本次送过来的宝物，帮主可一一过目。”

“不必了，你每次送过来的宝物我都很满意，真是辛苦你了！”

“替帮主做事是属下的荣幸，帮主高兴就好。”

李若芙此时瞬间明白，原来程丰暗中替长汉帮效命，而他的宝物都是替长汉帮帮主所收集，想来他管理醉望楼能接触到的人极多，从这些人口中打听珍宝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宝物的事先放在一边，我还有别的话要问你。”

“帮主请讲！”

“你可知龙玄死在你醉望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帮主应该已经听手下人说了罢，昨夜龙堂主在醉望楼设宴请客，不料却遭人杀害，凶手极可能是他邀请的客人，霁月山庄二小姐、江善人的小姨子李若芙！”

“你能肯定，凶手真的是她？”

“额……昨夜王庆和我亲眼撞见她就在龙玄尸体现场，凶手应该是她错不了。”听到这话，李若芙恨不得从窗户跳进去在程丰的胖脸上掴两巴掌。

“听说江善人昨夜也在场？”

“是的。”

“依你所见，江善人昨晚有何反应？”

“江善人昨晚表现较为平静，属下看不出江善人有何想法，但他的立场非常明确，即使情况对李若芙十分不利，他始终坚持李若芙不是杀死龙堂主的凶手。”

“那依你看，李若芙杀死龙玄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属下愚钝……想不明白。”

“有人说是江善人指使李若芙杀死龙玄，想要打压长汉帮的势力……”树上的李若芙怒气暴增，扶在树干的手不经意间在树干上留下五条爪痕。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马花竟突然打了个喷嚏，声响还不小！不待转头已听见程丰的喊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