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开从背包里掏出了瓶眼药水给自己点了，笑道：“老杜说你虽然是个很厉害的兵，但却是标准的个普通人。可自从遇见你以来，你有太多的地方说不通了。你究竟是谁？”

“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你哪里都不对劲，最不对劲的，目前有两点，第一，你居然能让那个墨姐对你如此信任，甚至说你在陪我胡闹——这就很不对劲。如果说这还是个人主观的问题的话，你完全不受结界影响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你知道刚才我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

“我看到了一头豹子在和我说话，还有满大街的动物。”

“看不出你还蛮有童真的。”

“但你却看见了幻象的本体。”我微微一愣，狄开又道：“不止如此，我感到你身上还有一种超乎我理解的力量在保护着你。”

我恍然道：“大概真是有那种东西在保护我。但你放心，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狄开笑道：“我倒希望你有，那样我才有兴趣研究你。”

我苦笑道：“别聊了，咱们开始吧。”

据后来老杜说，如果那时我没有带着叶秋毫给我的那个玉扣，应该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人头捣大蒜，驴推磨大碾活人什么的。

我很感谢叶秋毫剥夺了我大开眼界的机会。

出乎意料地，很快我们就各自找到一名端坐不动的人，我举起太和镜，道：“收！”那两人应声消失了。我皱眉道：“这个结界的障眼法，难道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狄开笑道：“或许他没料到我们会不受影响——虽然这个空间被侵蚀了，但毕竟敌人还没有夺取整个梦境的所有权，只能借规则引诱我们犯错，还不能真正使用梦杀。”

我们边说话边向前继续搜索，生怕有所遗漏——结界失去防护以后，过一段时间就会瓦解，我们也就不能再回头救人了。所以在下到下一层之前，要确保这一层确实没人了。

很快，我们就再次找到两名端坐不动的人，我举镜一收，那两人应声消失。

狄开道：“这也太过顺利了吧，难道下面两层结界只有一人？”

我不说话，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多久，我们又找到了两人。

“数量已经超了，你是不是数数数错了？”

我也有些惊疑不定，先收了这两个人，道：“真的只有考生才能被收？”

狄开道：“不错，太和镜在你手上，是只认契约不认人的，不过消失和被收不易分辨。也许，那个人只是利用幻象，让我们搞不清状况，无休止地找下去。”

“很有可能，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举着太和镜，道：“要是能查查数量就好了。”

狄开道：“你这是孙悟空借芭蕉扇么？拿着都不会用。”

我苦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忘了吗？”

狄开眨着眼，道：“你把镜面对着自己，说一声开试试。”

我掏出刚收好的镜子，把镜面对着自己，说道：“开！”

镜面似乎开始变化。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不少人影。我探头向前，居然进了镜面——虽然那个镜子比我脑袋小上许多。感觉像是隔着层玻璃，但人影清晰了不少，我细细数了一遍，道：“四十三个人。刚才我们收的，只有一个是考生魂魄。”说着想退回，却发现退不回去了。

狄开道：“你怎么了？怎么把头伸进镜子里了？”

我道：“那你还不把我弄出去？”

狄开道：“我不会啊，要不我们就这样往前走？”

我几乎能听见他的窃笑声。我无奈道：“你想看我出丑？那好办，反正我这样也没办法继续收集魂魄，干脆我整个人都进来算了，你就拿着镜子去跟你墨姐解释吧。我数到三就进，你准备好，一，二——”还没等我数三，就感觉背后被拉了一把，一阵清凉，我脑袋总算是从镜中抽了出来。

狄开讪讪地道：“别那么认真，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是也数清楚人数了吗？”

我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半大小子，道：“怪不得墨眉说你胡闹。”

狄开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模样。

我沉吟道：“照距离判断，我们应该已经走到通道尽头了，虽然这个结界被人改造了，但我觉得基本规则似乎没变——或许，我们应该查查右侧的店铺。”

狄开奇道：“你能在幻境中估量距离？”

我淡淡地道：“差不多，我比较擅长不用眼睛来判断一些事。”

狄开道：“如果店铺有问题，那我们是不是需要回头查？”

我扭头看着没有尽头的长路，道：“不用了，任何的路都有尽头，除非是条循环路。”

狄开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铜车，放在地上，用手一指，那车向前去了。

沿着店铺，我们又找到了两名疑似考生。我用太和镜试过之后，发现他们只是幻象。

铜车进了一个店铺，在一堵墙前停了下来。

狄开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又四处看了看，笑道：“有了！”他伸手将一个壁灯转了一下，墙面豁然打开，露出了一道门户，但看不清门后的状况。

狄开笑道：“我的指南车不错吧？”一面跨步从门中穿了过去。我紧紧跟上。

门后，是一条一模一样的长街。

狄开苦笑道：“如果是在看电影，到这儿主角是不是应该就崩溃了？”他招招手，指南车放慢了速度。我们一左一右开始搜索。

这次有了经验，就比较顺利了。当指南车摇摇晃晃进了一家店铺的时候，我们又收了两个疑似考生的魂魄。

我们跟进店铺，指南车停在一面墙前，狄开开始摸索。我则再次清点了一下太和镜中魂魄的数量。四十四个，看来刚才的两个疑似之中，有一个是真的。

狄开在店中捣鼓了半晌，摇头道：“没有机关。”——指南车还是一动不动地对着那面墙。

我摆摆手，示意狄开将指南车收起，然后对着墙面飞起一脚。

墙面纹丝不动。甚至连墙皮都没掉下一块。

狄开苦笑道：“看来导演是想让我们在这里崩溃啊。”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道：“如果是在电影里，现在该怎么发展了？”

狄开指指四周，道：“大概就是这样发展。”

我扭头看去，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店铺，这时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从门外、柜子中、厨台后、天花板上，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犄角旮旯里，开始爬进无数的怪物。一个个发出刺耳的低吼，爪子在地板墙壁上刮出一阵阵令人汗毛直竖的声响。

狄开正想从背包里取出什么东西，被我阻止道：“别急，我有一个想法。”

狄开眼珠转了转，道：“你准备让我怎么做？”

我道：“我准备让你撞撞这面墙，用你的头。”

狄开苦笑道：“这算是报复吗？”

我道：“算！”

各种数不清的恶心怪物突然象收到了命令一样，齐刷刷地向我们扑来。我抓起狄开的手腕，一头撞向那堵我踹也踹不动的墙壁。

等我们定下心神，已经身处在另一个空间了。

狄开甩着手，道：“你居然能看穿幻象，了不起。但你怎么能确定你不会撞破头呢？”

我道：“我不能确定。”

低开叫道：“那你就让我往上撞？”

我道：“因为有人跟我说过，在鬼道幻境之中，生死一线时，就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狄开道：“看来你很相信别人说的话。”

“所以我才会差点顶着面镜子跟你到处跑。”

狄开四处打量，打岔道：“我感觉这里应该还是那一层结界，但布局似乎大不一样。”

这里完全没有房间，四下都是丛林，树木森森，看不见边际。正当中一大片开阔地，空空荡荡的。正中央却有一个巨大的火堆，足有两人多高。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锅中热气腾腾。旁边有几个小鬼，正在添柴的添柴，加水的加水，有两个拿着铁叉在锅中搅拌。大锅的正上方是一个木架，一个人正被倒吊着，忍受着热气蒸熏。

火堆不远处，一个人戴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袍，斜倚在一个白骨搭成的卧榻上，一手端着杯血红的液体，一手轻扣着一颗骷髅，发出有节奏的乐声。

天无日月，四下一片灰蒙蒙地，映着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狄开撇嘴道：“做作。”

我盯着那倒吊着的人，低声道：“那好像是个考生。”

狄开点头道：“看来那个做作的家伙是个生灵，居然能在梦境中折磨人了。”他抬头看了看“那个考生意志还算坚定，不过也坚持不了太久了。看来这就是梦杀之术。”

我低声道：“这个就是幕后黑手？品位不高嘛，我们怎么办？”

狄开摇头道：“他不是真正施展梦杀术的人，我去对付他，你看准时机收魂。”

白骨卧榻上的面具人忽道：“哪里来的两个小虫，竟然敢在此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