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江市夜色如水，秋风徐徐进入朝河区里一个偏僻小巷。

巷口的小网吧大门被吱呀推开，一位白皙青年低头走出。

“老刘还算个好人。”青年看着手机余额宝里的钱数嘀咕了一句，长长叹出一口气，向街对面的小吃摊走去。

过街时，这青年像个长期泡在网吧里的成瘾者，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头发蓬乱、双脚虚浮、两腿打晃，摇摇摆摆着来到“串串香”摊前。

拿起个一次性餐碗，挑了些肉串、鱿鱼、毛肚的，交给中年胖老板道：“还是辣子多点。”

说完，头也不抬着一屁股坐下，又玩起了手机游戏。

街灯昏暗，手机蓝光映在青年的苍白脸上，透着丝丝妖魅，俊俏的面容让路过的两个姑娘频频回头轻笑，不是见他衣着过于寒酸，定会主动上前搭上几句话。

笑声远去，热气腾腾餐碗端到青年面前。

青年看着手机，随手取出一根串，放在嘴边刚要下口，却惊讶发现是根筷子，再抬头才瞧见眼前竟是一碗面。

还是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只有点点小葱花洒在上面。

“老杜，你上错了！”青年不满叫道。

被叫为老杜的摊主，对着青年和煦微笑道：“易灵，晚上少吃那些东西，对你身体不好。古语更有过午不食一说，这些荤腥之物在大半夜里，佛门子弟称之‘鬼食’。昼为人餐，夜则鬼食，不可有悖世间法则，你还是吃点白面较好。”

青年易灵皱眉，漆黑双眸中闪过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极为熟悉的老杜……咦？看着他今天跟往常极为不同，圆圆的黑脸上像是抹了一层猪油般，好像在闪闪发光，凭空多了万分如同父母般的慈祥。

好似易灵从未见过面的双亲。

他刚从鬼门关那里转了一圈，这世间就突然变的和善起来了？

不仅网吧老板多给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就连这街边小“奸商”，也关心起客人的身体健康了？

刚出院的易灵晃晃脑袋，把眼前的幻像去除，嘴角上挑着，嘲笑道：“老肚你今天自己的病猪肉吃多了，脑子进虫了吧！你在这摆摊卖的是什么？也准备不干了，另谋生路了？少啰嗦，小哥我今天有钱了，再多来几串肉……”

说着话，易灵端起碗，就要送回小餐车。

正此时秋风吹过，一股热气送入鼻中。

哎哟！面香如花？

易灵的肚子，不由自主着咕噜一声，直接表达了身体真实意愿。

手，缓缓收回。

清面，慢慢入口。

不知不觉，一碗阳春面已入腹中。

不知是人到饿时方知饭菜香，还是因为这碗阳春面用了什么特殊食材，易灵把碗里剩下的汤水都完全喝光。

之后，腹中热气上升，他苍白的脸上难得泛出了一丝红色。

一张嘴，打了个饱嗝，拍拍肚皮，长吁一口气，甚是舒坦。

秋夜微凉，易灵没有注意到，他所吐出一股长长的白色热气，缓缓升在半空中，犹如银蛇舞动，久久方才散去。

周围行人稀少，只有摊主“老杜”看了一眼空中的那白色银蛇，脸露微笑。

易灵在对面网吧里工作了大半年，夜里泡面吃腻味了，总会时不时来老杜这吃点串串，开点荤腥。一般此时，小摊贩老杜也准备收工，二人就一起吃点未卖完的残货，吃点啤酒聊上几句，可从未见老杜卖过什么面条。

易灵虽感奇怪却也未在意，吃饱喝足后，拿起手机扫码问价。

“喂，多少钱？不要傻笑了！”转头发现老杜正抬头望空，面露微笑。

易灵也好奇抬头，顺着对方目光望去，灯光后灰蒙蒙的天空，连个星星都见不到，居民楼上更也没什么美女更衣啊。

“喂，看什么呢？”易灵用手在老杜面前晃了晃。

“呀，小易你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要吃点什么？”回过神的老杜，连忙满脸笑容招呼客人。

见到老杜的反应，易灵更加诧异：“我都已经吃完了，在问你面钱多少呢！”

“面？什么面钱？”老杜眨眨小眼，同样疑惑。

“诺，那里。”易灵用手一指。

桌子上只有空碗、筷子，再无它物，没有老杜用来收钱记账的竹签。

老杜马上小眼瞪圆，黑着大脸，不满叫道：“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又把签子给藏了起来？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快给钱！”

易灵抗议道：“我没吃串串，哪来的签子！我现不正是要付面钱吗？再说，我之前所藏的签子哪次没还你！”

“面钱？”老杜端详桌子上的餐碗，里面果然只有点点面渣、葱叶，并没有什么串串的汁料，便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这里哪有什么面……”

老杜挠挠头回忆了好半天，他确实没给易灵做串串，便吱唔说道：“那好吧……我也不黑你，只收你个碗钱，给一块钱。”

见到平日里极为小气的老杜回归了正常，更加节俭的易灵不再提什么面钱，欣喜着支付了一块钱。

白吃了一碗面，易灵跟老杜聊了几句，告诉对方可能以后不会常来吃串串了。老杜问为何，易灵不想让自己的糗事人尽皆知，只说了一句以后不在网吧干了，便起身准备回宿舍继续收拾个人物品。

一抬头，却无意看到小餐车后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张大白纸，上面两个硕大的红色毛笔字极为醒目：

“招聘。”

因身体原因在网吧无奈离职的易灵，走近仔细再看，“招聘”二字下面有一行极为精致的黑色小楷：

聘迎客，包食宿，有意散仙请入屋面谈。

散仙？

这店家老板用语好雅致。

抬头向上瞧去，“凝香茶楼”四个字在一块木质牌匾上龙飞凤舞。

易灵又探头向里张望，灯火摇曳，人影晃动，发现这小茶楼像是还在营业，他刚要推门抬脚进去，突然被身后的老杜一把拉住。

“你小子穷疯了啊？听楠哥说，这家店可不简单！他都不敢招惹，你小子又在这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呢！”老杜把易灵拉回街边，又用手指点了点后上方说道：“并且那里还有监控，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贼！”

这一晚上，易灵让这老杜弄的晕头转向，他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你说谁是小偷呢？那茶楼还开门营业呢，我只是想进去应聘。”

老杜一脸恨铁不成钢，继续扯着易灵：“人家里面黑灯瞎火的，你应聘个鬼！快回去，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人家大门上写贴着招聘信息呢，你看那张纸上写着两大红字……”

“还在这胡扯找理由，哪贴有什么信息，你小子快给我回网吧去！”

“老杜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么两个大字你看不到？还有里明显还有人啊……呀呀……你轻点，我的胳膊疼，哎哟哟……”

年久体弱的小网管，不是热心正义大叔的对手，有嘴也解释不清的易灵，被推推搡搡着送回了网吧。

老杜回到小餐车前，望着黑洞洞的茶楼，揉揉肩头，还疑惑着嘀咕了一句：“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犯浑了？力气也大了很多……”

有客上门，老杜擦去额头的汗水连忙招呼，不再理会今晚的诸多怪事。

易灵回到网吧的宿舍，在小床上一倒，自嘲着笑了笑：人家老杜说的也对，哪有大晚上去应聘找工作的？

腹中食暖，困意上头，一眨眼已是天明。

或许是因为新工作有了希望，易灵一觉起来，感觉着较往日格外的神清气爽，出门简单喝了一口粥，回网吧拿起个双肩包，便向对面的凝香茶楼走去。

吱呀一声，易灵推开茶楼的雕花木门。

一只白色大狗卧在门侧，对犬类不熟悉的他，不知对方是什么品种，只是看上去皮毛闪光，甚是漂亮。

这狗见人进来，眼皮微微抬起一分，就闭眼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并不十分精神。

易灵不敢随意去逗这么一只陌生大狗玩，两步来到前台，向里面的低头忙碌的长发女子说道：“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里面去。”女子未抬头，声音极为轻细，语气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不见女子面容，易灵不敢多扰，只好独自前行。

还好，刚转过个花鱼屏风，就有位男子倚在一张罗汉床上，独自品茶看书。

男子长发黑袍，面如白玉，身形飘逸，宛如是从仙侠古装剧中走出来的人物。

易灵心中一惊，这大都市中果然藏龙卧虎，在网吧工作了大半年，竟没发现对面还有这么一位世外高人。

易灵从几排茶柜中间穿过，走到近前轻声叫道：“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看书入迷的男子，此时才发现有人进屋，先是一惊，然后脸露喜色，直身把手中的书在易灵面前一摆，问道：“来的正好！这位小仙友，你来评评这两位女子，到底哪位风情更佳？”

书中两张金发碧眼的美女大胆写真，瞬间入目。

易灵心中大叫：靠，这原来是本少儿不宜的禁刊！

看着对方态度诚恳、表情严肃，完全像是在进行男人之间的真挚交流。

易灵无奈眨眨明亮的眼睛，苦笑着小心问道：“这可是招聘考核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