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2005年的最后一天。
青阳一中的学生们各自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擀面杖、面板和碗筷勺子，到学校包饺子。而青阳五中的高三男生女生们，则穿上了极为正式的燕尾服和长裙，优雅地在艺术厅等待着。
五中办校历史并不长，只有三年，舞会也只搞了三届，然而每一届舞会，无论是学生还是学校，都十分重视。不仅校领导要到场，而且学生家长也要到场。学校的意思是，元旦舞会，不仅是毕业舞会，也是成人礼和家长会。青阳五中的学生家长，基本算得是是全省最有权有势的学生家长了，因此这个舞会，也可以说是一场社会名流们的聚会，马虎不得。学校每年就搞这么一次大型活动，参考的是维也纳成人礼舞会，领导和老师们提前二十四小时到场准备，学生们则一早就要在大厅内等待，练习舞蹈、试礼服、试妆容，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礼仪课程，由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老外专家，给这些学生们讲解舞会的礼仪。
为了让父亲体面地参加舞会，秦莫羽找了陈幼菱，让她帮忙给父亲买了一身像样的西装，看起来像一个上流社会的人的样子了，不过父亲脸上的皱纹，却无法被掩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秦莫羽事前嘱咐好了父亲，去参加舞会，跟其他家长坐在一起，尽量多看少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也可以问夏朵。
艺术厅是一个扇形大厅，扇柄处是乐队和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舞台。观众们主要在二楼、三楼往下看。
秦莫羽和父亲秦雪峰就坐在二楼观众席，和其他几个学生家长们闲聊着。这些学生家长们，很明显地分成了两类，一类人谈着度假、化妆品和奢侈品牌，另一类谈国际形势、房地产和股票。秦雪峰什么都不懂，只能尴尬地坐在这一群家长中间往楼下看。
“我这辈子头一次来这种高档的地方。”秦雪峰感叹道。
“谁说的，你不是号称建设过好多高档建筑么？”
秦雪峰哈哈大笑。
秦莫羽说道：“以后你还会出席很多这样的活动，多看，多学。”
秦莫羽的口气，不像是儿子教训老子，反而像老子教训儿子。
“是啊，要不然，人家说话我都听不懂，”秦雪峰点点头，问儿子：“你怎么不去跟同学在一起玩？”
秦莫羽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没有舞伴？”秦雪峰又问道。
秦莫羽指了指楼下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那个弹钢琴的就是。”
秦雪峰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色晚礼服的宋清婉。
“这姑娘长得俊啊！”
秦莫羽笑道：“你儿子也长得帅啊。”
……
到了下午四点半，巨幕拉起，学校花大价钱从某音乐学院请来的管弦乐团正式亮相，随着一曲《蓝色多瑙河》的响起，二十对舞者翩翩起舞，舞会正式开始。
“儿子，我有点饿了。”秦雪峰说道。
秦雪峰说到底还是个农民工，对于圆舞曲这种高雅艺术还是欣赏不来。
秦莫羽笑笑，带着父亲去楼下找了点东西吃，就在下楼的时候，秦莫羽碰上了同行的夏朵。
夏朵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天丝晚礼服，风格偏欧式复古，上身一字肩，露出了性感的脖子和锁骨，在若隐若现的事业线上，点缀了一颗巨大的鸽血红宝石。下身长裙曳地，完美贴合了自己柔软纤细的腰线。这身打扮当然十分惊艳，甚至可以说，夏朵是全场最吸引人眼球的女生。然而在秦莫羽看来，这一身轻熟风格的晚礼服，把夏朵的少女感完完全全地抹杀掉了。
夏朵看到秦莫羽父子，眼神一下子躲闪过去，似乎并不想跟他们交流。
秦雪峰倒是很热情：“这不是夏朵吗？哎呀，我一直想谢谢你啊，谢谢你给我安排的工作……”
夏朵尴尬地笑笑：“叔叔，这没什么……您工作还顺利吧？”
秦雪峰说道：“大家对我都很好，没有因为我是从农村来的看不起我。而且工作量也不大，就是早晚巡逻而已。哈哈，哎呀，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啊……”
两人寒暄的时候，一个身穿燕尾服的男生走到了秦莫羽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莫羽，我没听错吧，你爸在哪里工作？”
秦莫羽说道：“在万家和。”
“保安？”
“对。”秦莫羽不想说太多，然后拉着父亲走了。
秦莫羽走后，杨锐和夏朵还站在原地。杨锐问夏朵：“他爸的保安工作，是你给安排的？”
夏朵不置可否。
杨锐冷笑道：“妈的，咱们学校什么他们的档次啊，这种阿猫阿狗的烂人也给放进来？”
夏朵转头对杨锐正色道：“秦莫羽是我的朋友，他父亲就是我的叔叔，你最好嘴巴放干净些。”
……
秦莫羽把父亲安排到台下的餐桌旁，然后整理好衣服，便上台去了。
接下来又是二十对舞者跳舞，其中就有宋清婉和秦莫羽两人。
两人一上台，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许多侍者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驻足观赏。
因为这对俊男靓女实在是太扎眼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两个人虽然步伐简单，但是十分从容淡定，完全没有其他高中生那样局促的样子。
只可惜短短四分钟后，二十对舞者便纷纷下场，众人无不叹息。
这是最后一波舞者了。接下来，想跳舞的随时可以上去跳，不想去的，也可以在下面吃饭聊天。
秦莫羽回到座位上，和正在吃蛋糕的父亲一起看向舞台上跳舞的俊男靓女们。
就在这时候，秦莫羽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傻逼土老帽，真他妈能吃。”
秦莫羽一回头，只看到六七个身穿燕尾服的人正看着他，脸上无不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其中领头的，正是杨锐。
有人看到秦莫羽，推了推杨锐：“这不就是那个开捷达的小子吗？”
“原来是他啊！他爸是保安，怪不得只能开捷达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