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成家班一群人及方乐秋走后，逼仄狭窄小巷再度恢复平静。

　　夏云溪俯身拾起方才成家班打斗时掉落的钱袋，打开一看，粗略数了数，约莫有十几两。

　　“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夏云溪堂而皇之地把钱袋揣进兜里，他原以为只剩六文钱的自己今日免不了要夜宿街头，可成家班掉落的钱两就如同一场“及时雨”。

　　好人啊。

　　于心底，他不禁深深感激成班主及成家班一群人。

　　若非他们，自己怎么能够饱餐一顿且今晚还不至于露宿街头。

　　揣着这十几两的“巨款”，夏云溪去了神讯门江州驻所。

　　神讯门与谛听门一样，都属“天下九流”。

　　何为天下九流？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与替编写邸报的谛听门不同，神讯门主要经营业务，可用五字来概括之。

　　车、船、店、脚，牙。

　　夏云溪要待在江州的时间不短，所以不宜长期住在客栈（主要是没那么多钱），他去神讯门，是要通过神讯门的牙行介绍，去租赁个院子。

　　至于神讯门江州分部在哪儿，夏云溪随便到大街上找身着黄衣黄帽的“脚”字门的“快递小哥”一打听就知道了。

　　折腾了大半天时间，夏云溪在掮客的带领下，几乎逛遍了小半个江州，在其分外不耐的眼神下，才勉为其难地租了个一百来方的小院落。

　　一两银子付给牙人，充作佣金辛苦费，然后再付了租金，骤然“富有”没多久的夏某人，又再次变得一贫如洗，只够明后天吃几顿包子了。

　　用钥匙打开铜锁，夏云溪推门迈进自己的新居。

　　院子里极为空荡，除却一口井，一张石桌，四条石凳之外，就只剩一棵垂垂老矣的桑树。

　　推开卧房房门，扑鼻而来的灰尘险些让夏云溪呛住。

　　他依次打开其余房间，发现也是大致相同，全都处处结满蜘蛛丝，落满灰尘。

　　“看来想住的话，还任重而道远啊。”

　　夏云溪咕哝一声，挽起袖子裤管，先是用笤帚打扫了遍院子房间，再从井里边打一盆清水上来，浸湿抹布，仔细擦拭房间床榻各个角落。

　　如此折腾，就是作为三境武夫，夏某人脑门上也蒙了层薄薄细汗。

　　抬手擦去脑门汗水，夏云溪随手把黑得不成样的抹布丢到一旁，把放在院子石桌上，被牛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带到厨房去。

　　这是他跟着牙人去看房时，顺道从药铺里边买的。

　　将药材按照顺序，依次投入锅中，倒入清水。

　　夏云溪盘腿坐在地上，即是修炼《龟蛇功》也是藉此消磨时间，等待锅里的药液熬好。

　　待日暮西山，傍晚来临时，锅里的药液终于熬好，夏某人也恰好睁开眼，《龟蛇功》已运行流转了十来个周天。

　　掀开锅盖，十几样药材都被熬制的只剩薄薄一层液体，夏云溪将之倒入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中，然后于心里问道：“狐爷，下一步该做什么。”

　　白狐慵懒语调传来：“盘腿坐在地上，收降心意，把这药液滴入眼中，然后听我念。”

　　夏云溪依言而行，盘腿坐地，深呼吸几次，确信收摄所有杂念后，把药液滴入双眼中。

　　液体清凉，入眼不觉丝毫不适。

　　这时白狐突地喝道：“闭阖双目，屏气凝神，且听我念。”

　　夏云溪随白狐一同诵念晦涩玄奥口诀，起初不觉什么，可随着时间推移，双眼渐觉酸涩，之后就如火烧一般，双眸无比刺痛。

　　最初他还尚能勉强忍受，可慢慢地，刺痛逐渐递增，就如有人用无数牛毛大小的细针扎他眼睛，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睁开双眼。

　　“你要想变成瞎子的话，只管睁开眼。”

　　白狐的话语回荡心弦，夏云溪死咬牙关，蓦地怒吼出声，面上条条青筋迸起，双拳不住捶在地上，藉此抵消瞳眸剧痛。

　　持续了两炷香过后，疼痛感才渐渐消退，直至没有。

　　夏云溪这才如释重负地睁开双眼，仰面躺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胸膛起伏不定，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就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静静躺在地上片刻，缓了一会儿后，夏云溪这才有闲暇功夫，去查看自己双眼的变化之处。

　　环顾周围一圈，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他不禁微微愣住。

　　现下太阳已经落山，方才他又未点灯，厨房里乌漆墨黑一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换做先前的夏云溪，倒也不至于无法视物，只是终究没法与白昼时相比。

　　可现在夏云溪再看四周，锅碗瓢盆等物清晰无比，跟白天时比较，别无二致。

　　甚至就连一只蜘蛛从天花板上爬过，其上的毛发都纤毫毕现。

　　夏云溪推门走到院子里，从井底打了一大盆水上来，审视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

　　除了张平平无奇的模糊面孔之外，还有一对碧青双瞳，便是在水面中也清晰可见，熠熠生辉。

　　夏云溪当即眉梢一挑。

　　像似猜出了夏某人想说些什么，白狐先他一步开口：“放心，你这只是药效未退的原因，等过一会儿，双眼就会自行恢复原状。”

　　“之后除非你竭力运转‘大罗观气术’，否则与常人无异。”

　　夏云溪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大罗观气术为何叫做观气术？而非大罗真瞳，大罗仙眼诸如此类的名字，岂非更加贴切？”

　　白狐乐呵呵回道：“你修炼的这大罗观气术是由我更改过的，辅以药材开眼，算是个速成版，跟正版有稍许不同，真正的大罗观气术施展时，眼眸是不会出现变化的。”

　　夏某人隐约察觉白狐似还隐瞒了什么，遂直截了当问道：“除了这点之外，我修炼的与正版还有什么区别。”

　　“区别自然还是有的。”白狐不疾不徐回答。

　　“除了方才‘开眼’之时，有瞎眼的风险外，跟按部就班修炼的大罗观气术比较，易于上手掌握，可越到后边修炼愈发艰难，艰辛近乎十倍于原版，这算是一大弊端。”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传我原版。”夏云溪问。

　　白狐似笑非笑答：“大罗观气术，需打坐三年，念经三年，静心三年，使得心无尘埃一片清净之后，才可正式习练，三年只初窥门径，十年才算登堂入室。”

　　“咳咳，今儿的风可真喧嚣。”

　　夏云溪极为生硬地转移话题，于心底暗暗吐槽：要是我按部就班修炼这正版的大罗观气术的话，心里活动应当是这样的。

　　三年三年又三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