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维成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等到他悠悠转醒的时候，云之和小七正在一边的坐椅旁慢悠悠的饮着茶水。

揉了揉脑袋，柳维成似乎是一点也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方兄，你这酒劲道够足，居然能让我直接醉倒在地上...”

话说到一半，柳维成愣住了，平日里粗糙的嗓音居然变得年轻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好像是充满了活力。

抬起手来看着自己光洁的双手，柳维成有一点不敢置信，“这...这？！”

摸摸脸，又摸了摸身体，柳维成看向端坐着的云之，“方兄，这是怎么回事？”

云之把杯子放下，笑盈盈的看向他，“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柳维成摇摇头，“我的身体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一样，充满了活力！”

柳维成的身体和年轻了二十岁确实没有什么区别，昨日云之喂他服下的那枚丹药名为“千秋回”，疗伤之余也能够最大限度的让开窍的凡人接纳灵气。

再加上那在浮玉山上酿了三十年的千秋醉风流，直接让柳维成回到了三十岁左右的身体，甚至丹田都一并修复了过来。

最主要的是，那枚丹药稳住了柳维成开拓不久，尚未稳固的道基。

“柳兄，你相信仙人吗？”

“仙人啊。”柳维成看着云之的脸，“我信。”

“哦？怎么就信了？”云之笑道，“我记得曾经你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人们杜撰出来的罢了，怎么今日倒改了口？”

“方兄，你就别消遣我了。”柳维成苦笑着摇摇头，“容颜不老，更是能让人返老还童，方兄你怕不就是神仙中人吧？”

“算是苦苦求索的修道人。”云之站起身来，手里面拿着一把平凡无奇的铁剑，“柳兄，你可还记得昨日你挥剑打鸟的事情？”

“打鸟？”柳维成愣了愣，“方兄别开玩笑了，我如今废了丹田，一丝内力也无，怎么能靠着剑来打到鸟呢？”

云之把剑递到柳维成的手上，“能不能打得到，你试试便知。”

拉着柳维成来到院外，云之在不远处树了一个稻草人，“来，柳兄，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稻草人斩断。”

“我？”柳维成站在那稻草人五米之外，“若是有内力在，别说是这稻草人，就算你放个石狮子在这我也能给他切成八块，但是现在...”

“顾虑那么多干什么，你斩就可以了。”云之拉着小七在一旁观看，“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自己能够斩断他，想不想斩断他。”

“相不相信？”

柳维成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只要相信了就可以了吗？”

眼神复杂，这没了内力的二十几年他也曾自暴自弃过。一个曾经能够飞檐走壁，分金断石的剑客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样的转变几乎击垮了他。

还好，还有那把剑陪着他。

开始的几年里稀里糊涂地过去，借酒消愁，人生苦短。但是这真的是他吗，这样的他还是那个当初仗剑天下的柳维成吗？

他自己问着自己。那一夜，借着酒意柳维成拿出了尘封已久的清影剑，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内力四射，只有一人一剑，仿佛在月下起舞。

那一刻，他明白了，这才是柳维成。不需要行走天下，不需要借酒消愁，虽是一个普通人，但有一剑相陪，这人生就已经圆满。

“相信...”

柳维成喃喃自语着，脑海里面似乎开始浮现出做完斩落飞鸟的那一剑。

“我想斩断他的时候，就能斩断！”

似乎想通了什么，柳维成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单手握剑，一剑自上而下斩出，没有光影，没有剑气，但是那稻草人却一瞬间从中间多了一条缝隙出来！

“这是什么剑术？”

云之看着柳维成，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心剑。柳兄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羽山边界见到的那块碑吗？”

“碑？”柳维成皱皱眉，回忆了一会，“昭武将军碑？我记得那是你还讲过一个志怪故事。”

“就是那块。”云之点点头，“昭武将军李廷，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他拜入我家祖师崔公门下，合山下剑道，山上剑诀，独创剑修一脉，称为剑仙之祖。而心剑就是剑修一脉入门的门槛，也同样是剑修的道基。”

“你的意思是我能当上剑仙？”柳维成看了看手里的剑，又看了看云之，“不可能，方兄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如今废人一个如何能做剑仙呢？”

“能不能修你说了不算。”云之一招手，柳维成手中的剑自己飞过来落入手中，“我说的才算！当初英雄会之前，我用木剑与你练招时就感觉到了你的天赋，只不过没想到你可以通过自己掌握心剑。”

收起这把剑，云之又从腰间摘下那酒壶，“你别看啊，这酒你现在喝不了更多了！”

看着柳维成瞬间睁大的眼睛，云之藏宝贝似地把酒壶放到身后，“等你修行高一点以后再谈喝酒的事..”

看着柳维成还不说话，只是盯着酒壶看，云之笑了笑，“怎么，你不愿意再拿起剑？”

柳维成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不愿意，我这剑不是一直在手里吗。”

清影剑就在一边的稻草堆里插着，柳维成走过去提起清影剑，“讲真的，在村子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我要是还是那把老骨头呆在这还行，但是现在...”

呛啷一声拔出长剑，在这院落中舞起剑来，云之看得清楚，这一招一式全部都出自南剑而又胜于南剑，南剑归根结底还是太注重气，而忘却了剑本身。

失去了内力修为的柳维成反而能够让南剑的剑术技法更进一层。

舞剑完毕，柳维成的心态好像随着这一套剑法一起升华了起来，“方兄，这剑修要怎么修？”

“哈哈！”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柳维成云之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小七，你带着柳兄回浮玉山，将他带给洞明师兄。”

“诶？”小七挠了挠头，“阿云，你不一起去吗？”

云之掐指算了算，“方才见到柳兄舞剑我才想到还有一桩因果没有了却，这缘法正好合到下相来了。”

看向柳维成，“柳兄，这些年来可有谁曾来这剑南村探望？”

“周永昌。”柳维成说道，“他无门无派，无根无凭，朝廷反倒是拿他没有办法了。这些年来他渐渐有了剑神的称号，朝廷也将他列为头号恶人，下了海捕文书。我们这些自废武功归于平凡的人，多都是受了他的照顾。”

“如此啊。”云之点点头，“我知晓了，这份情正好合到因果当中，一并了结了吧，都是天纵奇才，那周永昌的天赋也好的出奇。”

柳维成和小七都没有询问云之他与周永昌的因果是什么，只说是在浮玉山等他。

而这因果也简单，正是多年以前云之曾答应周永昌为其铸剑的那一件事。当时觉得这份因果很好偿还，没想到这一拖居然是已经拖了三十年。

云之已经算出周永昌不日就会来下相，这一番因果也是时候了结了。

...

事实上周永昌见到云之时表现出的惊讶要远比柳维成多，只不过他不擅长表达，所有的一切都藏在了眼神里，“你来了。”

“我来了。”云之点点头，“晚了三十年，我来应约。”

“不算晚。”

周永昌没有进村子，而是转身骑马。云之则是跟在后面。

当年云之曾和周永昌说，要他寻找地火之口，找到之后便为其铸一把那石壁上的灵剑。地火之口与凡人或许难寻，但无论如何也用不上三十年的。

二人也不交谈，周永昌不问云之为何容颜不老，也同样不问云之这三十年去了何方，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饿食粮，渴饮水，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三十日，走到了广应更西面的定幽山。

这已经是人族疆土的最西面了。

“地火之口就在其中。”

周永昌指着定幽山说道，“五年前我寻到地火口，当时已是九品，又寻你五年，内力修为已至九品上大宗师，但只那石壁剑法迟迟不能破境。”

“我倒觉得这剑是你的执念，也是你的业障。”云之随着周永昌来到地火口前，这里气候闷热，四周的热浪甚至能够引燃一些枯草干枝。

而就在出火口附近已经是用石块垒起了一个小屋，屋中放置的除了两张石床以外，全都是铸剑所需的材料。

“云纹石，南海晶矿，玄铁，镔铁，还有一块蓝纹星石...准备工作就绪，铸剑图纸也在此，那我便准备开炉了。”

云之冲着周永昌笑了笑，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个火红色的炼器炉，“你既然寻了我五年，那这五年的寻找我便在这剑上还给你。”

周永昌就在一旁看着，看着云之将炉子架到地火口处又引出火焰来。

“怪不得这些年我寻遍天下而无果，原来是要有仙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