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见她虽年纪小,心却是疼人的。
沈子悠又与她说了许多小事逗她乐,说那日苟家哥儿在巷子里见了狗,狭路相逢,小哥儿才五岁上下,那狗又高大,他需得到那处去。一人一狗,相持不下。小哥儿急了,又有些害怕,不敢轻举妄动,竟直说狗啊狗啊,你与我乃是本家,何苦挡了我的道。说完逗得沈老太太与一众丫鬟婆子直乐。
“祖母你不知,那日我与蓝心在小西门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回来路上想到便觉好笑。”
“这苟娘子家的小哥儿真真也是个妙人。”苟娘子听起来又似gou娘子,平日里也没什么觉得怪异的,今日配了这景儿,就有些逗乐了,众人才歇了声又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碧露领着个小丫鬟进来,将熟水与零嘴布下。笑着:“四姑娘这是背了我说什么趣事逗老太太乐呢,每每四姑娘来了,老太太啊,总把奴婢支出去,唉唉……奴婢没这群丫头有这福啊。”
老太太知她贫嘴,用手指了她脑门:“你这贫嘴丫头,竟数落我的不是了。”
碧露又佯装求饶:“老太太,奴错了,这嘴不听使唤,顶撞了老太太。”
院子里欢乐一片。
喝了碗熟水,子悠突然想起自己的六叔,过节是要回来的,便道:“祖母,六叔叔今日是不是要回来了。”
沈子悠的六叔,沈家第六个孩子,名辰星,字韫玉年十八,十三岁中了秀才,后又中了举人,在这南堰城的后生里,是个极有才学之人,性格温润如玉,谦虚有礼,为人称道。
现跟随云隐寺禅空大师做学问,那大师虽遁入空门,但本是个极有学问之人,又云游四方,见多识广。因与沈辰星有缘,教了他两年学。
子悠自小与他亲近,知道他要回来了心里也很高兴,期待。
沈贵见几个时辰不见沈三爷,眼看申时已到,正准备去找,才出沈府不过一百里,便遇见沈三爷和大爷家的大哥儿子湛一同回来了。
一见沈三爷,沈贵便呼道:“我的爷,您可回来了。老太太传您呢。”
沈三爷还未回话,一旁的子湛问:“几时找的?”
“回大少爷的话,巳时末。”又对着三爷央求道:“三爷啊,您快去吧!这么久了,老太太指不定生气了。”
沈三爷用手敲了敲他头:“你急什么劲!你用你那蠢脑袋想想,老太太找爷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依旧不改步伐,未到府门便听见一片车轱辘声响。竟沈大爷携妻子而来,沈大爷见子湛和沈三爷混在一起,眼色有些不悦,但也没什么。众人一一见了礼,一阵寒暄。
沈家大哥虽说是生意人,却有忠厚之感。他没有读书做官之才,又是家中老大,于是照料祖宗基业,只是没有发扬光大,但依旧保持沈家在南堰城生意上的地位。
沈家的生意大部分由他照料,还有一小部分在沈四爷管辖的汶上县,由四夫人管着。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前往芙曲院拜见沈老爷夫妇,到了方知沈老爷还未回府,只沈子悠陪着沈老太太。
一群人在芙曲院的小花厅闲聊。沈老太太原想说教说教沈三爷,见这么多人,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而对沈大爷说:“铺子里的事今年如何?”
老太太历事几十年,也习得一些料理庄子,家宅的本事。虽不说精通,却也懂得一二。
沈大恭敬的说:“一切如常,母亲不必挂怀。”
听沈大答了,又对沈子静道:“静儿像是长高了,重阳日你病了没来,祖母这心里始终都是担忧的。”
少女轻放下手中白玉茶盏,手绢轻拭嘴角。一头秀发如瀑而下,眉目若月,眼眸似星。香腮微晕,鹅蛋脸颊,肌肤吹弹可破。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秀气,温柔绰约。一身紫衣,七分温柔,二分沉静,一分烂漫。
“谢祖母挂怀,病断断续续的总不见大好,怕给祖母过了病气。幸好年关将至时,就好了。”其声婀婀袅袅,如空谷幽兰。
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定是那天上的神仙啊见祖母想大姐姐想得紧,特地下凡医治好了不多一个丫鬟进来道:“老太太,老爷回来了,三夫人那边问是否安排晚膳了。”
一伙人听了都笑,:“你这鬼丫头,你怎知天上神仙的意思。”
不多一个丫鬟进来道:“老太太,老爷回来了,三夫人那边问是否安排晚膳了。”
老太太听了吩咐可安排了,一席人前往膳厅用膳,一路上已经掌起了灯,一路上都是新挂的灯笼,灯上画着各式带有富贵呈祥,子孙兴盛,家宅和乐寓意的画作,灯笼制作精良,木作的镶边处也是处,加上丫鬟婆媳,浩浩荡荡看着到是一群人。
外面已下了大半日的雪,竟没有要停的意思,洋洋洒洒的,如柳絮般大小,却下得急。
一路上沈子静询问子悠近况,又说自己在城南糕点铺子里买了好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用过晚膳便给她送去。
简慕院墙角的几棵腊梅凌寒而开,空气中隐隐约约浸着梅香,过简慕院便是前院了,再入了游廊就是前厅。用紫檀木雕花花鸟刺绣屏风隔了三处,一处膳厅,一处会客,一处另作他用,以备不时之需。
从侧门直入了膳厅,袁秀娥已在布菜,沈老爷坐在正位,给人一副严肃之感,膳厅一切有条不紊,丫鬟们陆续端上菜肴,白底描红海棠花托盘,掐丝珐琅碟子,白瓷小碗……吃的是葱醋鸡,羊皮花丝,蜜冬瓜鱼儿……一席人入了席,不见多话。
吃过了饭,男的便开始准备祭灶之事,自古便有男不拜月,女不拜灶之说。女子都去了老太太处喝茶打牌。
雪也慢慢停了下来,只是这沈六爷还未回来,席间老太太便想着这事,这时还未来,她不免有些着急,若遇上山匪,眼下年关了,那等亡命徒为了钱财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一众人宽慰着她,说今日雪大,路上绊住也是有的。
果不多时,一小厮来报,今日雪大,路遇乡间一妇人难产,与其夫君一同送往就近处找大夫去了,叫家中之人莫要担心。
老太太听了心也便安了。
袁秀娥见了此,想起管家雇来的那些个丫鬟婆媳小厮还未安排,辞了老太太去安排去了。子静也带着子悠去了 墨渊居,大夫人原也想回去,却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其他人走后,老太太对大夫人道:“静丫头今年已十六了吧。”
“是,母亲。静儿生辰是五月二十。满大半年了。”
沈老太太又道:“这要是按虚岁算,已有十八了。她的婚事你可曾考虑过了?”
她这么一问,到是把大夫人问愣了,自己是十八岁方嫁过来,静儿又是第一个孩子,没什么经验。
“儿媳……并未考虑。”
老太太有些不悦,她素来知道老大媳妇,说好听了叫朴实纯善,说不好听那就是缺心眼。做事向来只会按部就班,不知变通,也不主动,从来都是被人说一句动一步。
到底她是年长者,怎能与小辈较气,失了长者的风度。
“你该留意了,好人家的公子哥那就是香饽饽,岂会自己跑来找你。”
心中有些不满,顿了顿又道:“你这个当娘的即不上心,便将静丫头留在府里,老身替她留意着。”
大夫人听她这样说,心下一紧,自己的女儿,自是希望承欢膝下,虽离得不远,但那哪有日日见到的好。
左右为难道:“母亲,这……”
还未等她说完,便被老太太打断了,“好了,这是就这么定了。”
听她语气如此坚决,大太太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然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