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仍旧有一些风雪,贻梅苑里的梅花都次第开了,偏红色夹在满地的霜雪之中,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段无双手里抱着汤婆子,正打算从贻梅苑穿过去,忽然被人叫住。
“皇后娘娘……”后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直至段无双身前,来人向她问安:“见过皇后娘娘。”
她一瞧,竟是许久不见的赵宝林,笑着应了:“起来吧。”她笑着,“竟在这里遇见赵宝林,本宫还想顺路从这贻梅苑过去,瞧瞧新开的梅花。”
“瞧着时间还早,不如嫔妾陪娘娘一起吧?”
段无双颔首,算是默许:“听说许多的都开了,有几株是臣子们特地送来祝贺新皇登基的,品种及其珍贵,平日里不常见到。”
她们两人走在前面,画未安锦几个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梅花确实是好看,不过嫔妾啊,更加期待一会的宫宴。”
段无双一笑,“今年的宫宴与往年并无不同,内务府呈上来的单子我瞧着,没什么新鲜花样。”
“扑哧,”赵宝林突然笑了,与段无双并排着走,“若是提前告知皇上与皇后娘娘,怎么能算的上是新鲜花样?”
她又道:“嫔妾听说,海选侍为着这次的宫宴准备了足足一个月。”
总算是知道她邀请自己来赏花的目的了,段无双一顿,“若是海选侍真的能哄得皇上高兴,也是好事。皇上忙于朝政,本就少进后宫。”
“嫔妾可是听说皇上与娘娘您鹣鲽情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怎么会是海选侍能借此破坏插入的?”这话不知道是在为段无双打抱不平,还是她自己眼红艳羡别人的恩宠。
她瞧着段无双不说话了,一时间有些龃龉:“娘娘?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
段无双忽而一笑,并未生气,“宝林自己怎么不献上些歌舞?”
看着段无双未恼,她松了一口气,早就听人说皇后娘娘一向是个脾气好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嫔妾哪有那么多才多艺的,会唱会跳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正殿,迎面撞上海选侍与欣常在。
“见过皇后娘娘。”
“海姐姐,欣常在。”
赵宝林面上有些不快,得到段无双应允之后就快步回了座位。
倒是欣常在与海选侍缓缓起身,与段无双搭话:“前些时候多谢皇后娘娘早早将炭火拨去了嫔妾宫里,冬日天冷,否则真是难熬。”
“不碍事。”段无双简单应了,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瞧见她就这么走了,两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也纷纷落座。
没多久萧子轩才到,行至段无双面前将她扶起来,握了握她的手,皱起眉头:“手怎么这么凉?可是冷着了?”
段无双反笑着握回去:“皇上的手倒是暖和,想来是御龙殿里炭火太足了。”
“是是是,”他看着段无双,有些宠溺,“明日从我这里多拨一些给你。连你上次看上的我宫里那个攒金丝的炉架一并给你送去。”
幸而帝后的座位在台阶之上,离着下面有些距离,没叫下面众人听见一国之君对自己的皇后直称“我”。
此次宫宴太皇太后与太后皆未出席,剩下这一众小辈们倒是能敞开的玩。
台下莺莺燕燕,歌舞聘婷,段无双毫无兴趣,目光扫过欣常在与海选侍的座位,两个人已经双双不见了踪影。
身后突然有内侍上前熄了段无双身侧的烛火,她正觉得奇怪,之间殿内不少烛火都被吹熄,复又坐稳,大约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
忽而有丝竹声轻柔飘来,比起方才的歌舞不知好听多少,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
只见殿中间早已不知何时聘婷立了位美人,身姿曼妙,薄纱遮面,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愈发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段无双偏头瞧萧子轩,果然后者的一双眼睛落在女子身上。
“这是谁啊。”
“看起来身形像是欣常在。”
身后的宫婢也忍不住小声议论,段无双静静听着,左手撑头,有些百无聊赖,目光开始在殿里四处游逛起来,突然正对上一双眼睛,正举着酒杯悠哉游哉的看着她。
心跳的有些快,耳边的乐声此起彼伏,段无双朝着他微微一笑。
萧子晗颔首回应。
“嫔妾恭祝皇上皇后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底下的欣常在略略福身,一曲终了。
“欣常在还不将面纱取下来叫朕瞧瞧美人的真面目?”萧子轩笑着饮下一杯酒,显示出他此时心情大好,“旁边合奏的是……”
暗处的海选侍款步上前,“嫔妾选侍海氏,见过皇上。”
“你这曲子弹得甚好,朕不曾听过,是什么曲目?”
“回皇上,”海选侍低着头,“只是嫔妾自己作曲罢了,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好曲子,嫔妾愚钝,还请皇上多多指教。”
段无双正回过神来,听见萧子轩唤她:“双儿倒是对曲目一类颇有研究?”
“嫔妾曾经听说,皇后娘娘早些时候一舞动天下,想来是嫔妾们所不能及的。”赵宝林站起身,接过话茬,“不知道嫔妾等今日是否有这个眼福可以见皇后娘娘的舞姿?”
话未开口就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段无双笑着不答话。
“皇后娘娘自打入了冬日就身子不好,怎可如此劳累?”欣常在自然不会让段无双抢了自己的风头,“赵宝林这话有些忒强人所难。”
之前秀女来见的时候唯独欣常在一言不发,她还以为是个性子内敛的,原来只是养精蓄锐。
赵宝林被噎了一句,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揶揄道:“是嫔妾的不是了,嫔妾考虑欠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好了,”萧子轩拦在段无双前面开口,“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别说什么恕不恕罪的了,都起来吧。”他又格外瞧着欣常在,“你也入座吧。”
今日皇上心情颇好,众人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