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轰然龟裂，海蓝的光辉从裂缝中放出，空中到处都传荡着若隐若无的声音，仿佛是呢喃，又像是厉鬼嘶号。
苦羽脸颊抽了抽，苦闷无比。
“完蛋了。”
这个古老的存在被惹怒了，即使是它也没法帮上忙了。
六只巨大的手掌先后从地下伸出来，上面附着厚重的黑色岩块，跳动幽蓝的光辉就是从里面照射而出地。
它从地下探出身躯，那是一个蜘蛛一样的怪物，身躯却是细密的组成，远远看去，很是怪异。
视线看向姬正，在这样千米高的庞大身躯下，苦羽和姬正宛如蝼蚁般渺小，甚至连它的身躯都看不全。
苦羽无奈地走上前，毕竟人是自己带来地，他也没想到姬正会这么莽撞，竟然上来就说出这么放肆的话。
只能说是年轻自大了吧，苦羽心想。它认为姬正压根就不知道源初生命的可怕。
但意外得是，这位和它相识了近万年的朋友无情道：“让开。”
苦羽怔住，虽然它很清楚自己这个朋友的古怪性格，却没想到它的固执竟然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巨大的怪物视线越过姬正，两团幽火跳动的眼眶对准姬正，将他锁定。
“从未蒙面的小东西，你是谁？”
姬正平静道：“我代表天意。”
“原来如此。”
它点了点头，唏嘘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上天最终降下意志了。”
苦羽顿时愣住。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堂堂的源初生命竟然会对一个如此弱小的存在如此说话?
它恍如做梦般打量姬正，好似头一次认识姬正一样充满好奇，可是无论它怎么看，姬正都还是那么普通的样子，只是个流着人与龙血的杂种，并且十分年轻。
“你为我带来了一个结果啊。我的朋友，谢谢你了。”
怪物诚恳地对苦羽表达了谢意。
可苦羽此刻的心情简直是一片糟糕，打死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展开。
感情我随便领个人过来就是名不经传的一方大佬?
“来自源初时代的生命果然实力非凡，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哪里有名字……我们活到现在，漫长的岁月孤独而寂寞，已经连同时代的朋友都再难见到，又有什么必要记住名字呢？”
怪物的声音里有了些许沧桑，和娑的木然不太一样，它明显拥有更丰富的情绪。
姬正并没有继续客套，而是直接转入正题：“我此次前来拜访阁下，是为了咨询一件古事。”
他顿了一下，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不知到你可曾知晓源初末的一场战争……”
姬正还没说完，就看见怪物的身躯明显一颤。
“不知道。”
怪物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我一点也不知道那场战争的经过……”
它的情绪忽然间就变得极度不稳定起来，好像是经历了极为可怕的事情，仅仅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会感到颤栗。
但如此强烈的反应却反而叫姬正更加好奇起来，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叫一个存在过了十几几十万年都不能抹去心中的恐惧?
“古老的存在，请你努力回想起来吧，那个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正一步步逼问，怪物不停后退，它的情绪浮动相当之大，甚至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不……你别问我……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苦羽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自己和它认识了差不多万年，每次提及这个，它都主动避开，可是姬正今天的逼问才叫苦羽见识到它对那段记忆的忌讳。
就好像是深入灵魂的恐惧，叫一个堂堂的源初生命失去了一切从容。
姬正眼见这个家伙被逼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甚至都想往地里钻下去了，心里也终于承认了这样一个无奈的事实，那就是他恐怕真的没法从这个妖怪嘴里问到什么。
“好吧，是我冒昧了，我不再询问，古老的存在，请你平静下来吧。”
姬正不断安抚，这才叫这位千米高的怪物渐渐安定下来，不再颤抖。
它苦笑道：“抱歉，叫你们见到了我的失态……”
“哪里。”
姬正摆了摆手手，表示是自己的唐突。
“关于那一战，我没有过多的线索能告诉你们，但是我依稀记得一位存在曾说过，说我们都错了。”
“都错了?”
姬正皱起眉头，但却不敢再问下去，生怕又给它逼得失措。
他现在有些疑惑了，既然这个老妖怪都能吓成这个样子，那他认识的同样来自源初的娑呢，他会如何?
姬正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不知道你可认识娑这个妖怪?”
“娑?”
妖怪疑惑了一下，点头道：“当然知道，它可是当年开疆拓土的功臣，我们正是活在它的余荫之下，自然知晓它了。不过我们知晓的也都是一些古老传闻，因为开疆拓土已经是我们那个时代还要早四五万年前的事情，它完成了任务，就和那些功臣一样陷入了沉睡，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姬正咂舌，想不到老乌龟的来头还不小啊，听怪物这话，它几乎是活在源初时代的最前面了。
“来自璀璨时代的生命啊，我感知到了你与上天的联系，可为什么你只剩下一幅空荡荡的身躯?你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这一段没头没尾的话语叫苦羽摸不着头脑，却使得姬正心中猛地一跳。
他意识到这个老妖怪也许看出了自己的来历。
果然来自源初时代的这些老妖怪都不简单，它们身上获得的天道碎片更多，且更为完整，故此才拥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本领。
姬正并未隐瞒，只是告诉它一些实情，最后说道：“未来，我们遇到了想象不到的敌人。”
他怀疑自己现在搞不好是患上了疑心病，因为就在交谈的时候，他忽然又想到。
万一这就是那黑手布下的一手棋怎么办?
在这样真实的条件下对他进行刻意的诱导，让自己渐渐以为自己所处在真的时代里，渐渐失去逃脱的办法?
想到这里，姬正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感到深深的后怕。
不过因为怪物对那段记忆反应极大的原因，姬正他们到底是没有问到什么东西，所以只是随便交谈了一些后，姬正便表示要告辞了。
但走之前他看了一眼苦羽。
云里雾里的它仍感到百般疑惑，姬正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知道你可有办法消去它的记忆?”
“什么?”
苦羽当时大惊失色，它带着姬正来到这里，从交流的中介对象变成旁观者，从头到尾都在打酱油，最后竟然还要被消除记忆?
过分了！
“可以。”
令苦羽真正吃惊的是它的朋友仅仅是考虑了伊一下就直接同意了姬正的提议。
看着怪物低落的身影，苦羽心中简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
“等等，等等……我到底听到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没什么，有些事情不应该有多余的存在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是我从源初得到的教训，现在交给你。”
一束幽火射入苦羽身体里，他直挺挺倒下，晕死了过去。
姬正抱拳，对怪物感激道：“多谢了。”
“没事。”
怪物对姬正道。
即使姬正身上的力量已经消失，可是它们这些古老的妖怪还是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那股牵连着造物主的气息，这就已经足以让它们尊敬了。
“对了。”姬正在离开前最后问了它一个问题。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有一个叫做源头的地方?”
“源头?”
怪物有些错愕，仔细想了很久，还是摇头道：“并未听说过。”
“那好吧。”
姬正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希望阁下保重。”
“自然。”
怪物应声，然后钻回泥土之中，藏身起来。
满带着希望而来却失望而归，姬正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源初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故意掩住了当年的事实，不叫任何存在去查。
“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正苦思冥想，却始终不能理解。
而且那段岁月太过久远，现在已经鲜有妖怪能知晓当年的事情了，姬正基本上没法去找关于那时的线索。
“看来以后只能等运气，亲自去问娑了，它搞不好知道的多一点。”
姬正喃喃自语。
他拎着苦羽一路走下午，最后回到了龙宫，将之放在它的床榻上睡着。
然后姬正找到了孍。
这个时代还是小女孩的他的母亲正在后花园里抓蝴蝶，一干侍卫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这位尊贵的小公主出点什么意外，那就是它们谁也没法承担的事故了。
“嘿！”姬正故意喊了一声，小女孩回过头，看见姬正。
“是你啊，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父王呢?”
姬正随口道：“它啊，它走累了，现在在休息呢，很快就会醒的。”
他说完，弯下腰，保持视线与小女孩平齐。
“不过现在我是要走了，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