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毅脑海中正在千回百想之际，只听得距离六和塔外不远处号炮连天，铁蹄骤地，鼓乐齐鸣。

得得得得的马蹄声，像是有人在战场上擂响了一万通战鼓，铁骑敲打在地上，发出共振的频率，像是能够使得大地发生地震。

铁蹄的声音便如敲在众人心坎上一般，众人都吃了一惊，向着声音响动处望去。

天行毅抬头，但见远处已经变成旗幡的海洋，旗幡随着云卷云舒，律动如波浪。

淡蓝色的天空下，顾曌率领着南陈的御林军组成八个方阵，正向六和塔下驰来。庞大有序的军阵缓缓汇成一条长带。轻骑和铁骑混和的队伍从中军前进，他们占据了最前方的战线，向着六和塔下碾压而来。

门雪吃惊，道：“顾曌这是要干什么？她是来——？”

李澹脸上神情淡然，无喜无忧无惊无怖，恬淡虚无。

白袍嗤之以鼻，冷笑道：“这等军阵，不堪一击，只是可惜未将我的雷霆军带来。天行兄，要不要召唤雷霆军来？”

天行毅摇了摇手，止住，道：“还不是时候，咱们不知顾曌什么目的？况且，若是盼儿在军中呢？别人不知道对付你的办法，顾曌也不知道？只要把顾盼儿拽到军前，脖子上架一把钢刀，让你立刻去死你干不干？”

白袍叹了口气，道：“真要如此，那我立刻便死了。”

天行毅笑道：“所以，这便是你的死穴。”

两人正在谈话之际，顾曌所部的轻骑、铁骑早已经如风卷残云般冲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圈在垓心之中。

不一会儿，顾曌的銮驾便在宫女、太监们的前呼后拥下从铁骑、轻骑旁经过，直接入了六和塔，不一会儿，便见太监和宫女们在六和塔的二层走廊处张罗部署。

一把黄金座椅抬了出来，一柄黄罗伞盖由两个太监撑了出来。

天行毅剑眉一挑，道：“这女王陛下这确实是要观战的节奏啊。”

门雪有些担忧的道：“要是纯粹观战倒是好说，要是帮偏忙，打偏架，只怕今天咱们落不了什么好，这般军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

天行毅环顾了一眼围困他们的铁骑、军阵；脸现轻蔑之色：“门兄，如果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反正你隐身术法高强，逼优（biu）的一声就消失了，他们也抓不到你。对不对？”

门雪脸色有些羞惭，急忙辩解道：“天行兄，你别误会嘛，我只是说说，我们同舟共济，怕他何来？再说了，真龙出世，定当要历经艰险，这江南蕞尔小国，咱们怕什么，我才没有怕呢。”

天行毅道：“不怕便好，来了这些军士更好，比没来强。”

白袍、门雪、李澹都愕然，不知道天行毅怎的忽然反而高兴起来了，这时候顾曌已经从二楼的阁楼内走到走廊之上，她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在黄罗伞盖之下，手扶栏杆，下望着垓心群中的天行毅。

她与天行毅只见过一面，但是她迄今脑海里还记得天行毅在万马军中，那众镜千军万马生生变化出来的一刀——破军；

但是当时天行毅隔得遥远，她并没有瞧得多么清楚他的样子，但是今天，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当然，一方面是直觉，另一方面，就算不凭直觉，顾曌也还是能认出他的，白袍她早就认识，李澹、门雪她虽然不认识，但是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一些道家特质。

被南陈的铁骑和轻骑围困在垓心的七个人，除了白袍、天行毅身上没有那种灵山之上的气质，其余的人这种气质很浓烈。

她望向天行毅的时候，天行毅也正看向她，她南面称尊已经很多年，上朝的时候一直严厉，恩威并济，群臣当中还没有一个人敢向天行毅这般盯着她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互相叫着劲。

顾曌冷冷的道：“你便是天行毅？”

天行毅淡淡的道：“启禀陛下，正是在下。”

顾曌：“倒也算是有胆色，真真也不枉结识了你一场，你竟肯为她深入龙潭虎穴，成功与否，暂且不论，这胆色豪气，值得钦佩。”

天行毅道：“我所能为素素做的远远及不上素素为我做的？”顾曌哼了一声道：“算你这厮还有些良心，素素为了你这江南的国君之位也没了，整日精神恍惚。”天行毅道：“你放心，我日后自然会补偿她。”顾曌道：“哼哼，你们男人，哪个不是嘴上抹油，到了手之后便是三妻四妾，谁又能管得了？”天行毅道：“你放心，素素真心待我，我自然这生只会一心一意待素素，绝不会有三妻四妾之念，绝不另娶。”

顾曌冷笑：“你说话可要做得数。你若说话作数，今日你们约战之事，朕绝不插手，无论输赢，一概照约定算，朕不干涉。”

天行毅大笑：“我倒是怕国主有可能再嫁，我天行毅说话一口唾沫便是一个钉子，说过的话绝不反悔，言出如山。”

顾曌听了这话，脸上大是不悦，面目生寒，门雪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愕，心道：“这天行毅这般一说，尔朱英皇岂不是要糟，嫁不了天行毅了，这么说来，莫非天行毅并无天命。若他并无天意，我何苦要随他赴汤蹈火，去趟这浑水。”但转念一想，天行毅这等人，将来是势必要领兵百万，挥斥方遒的，作为一个政治家，誓言都不过是儿戏，岂能当真，以尔朱英皇对待天行毅的情义，这事也不好说。

他千回百转之际，脑中念头转来转去，最后决定还是暂时照原计划不变。

神行道长：“既然国主决定不插手，国主也到了我觉得咱们也可以按照规则开始了。不知你方选择谁最先出手。”那役物道长也道：“天行毅，国主已至，咱们就开始了吧，胜负在此一决。”

天行毅突然一声长啸，只震得六和塔上屋瓦俱响，顾曌的黄罗伞盖如被飓风所吹，不停拂动，塔内六角挂的风铃啷啷啷啷传出悦耳之声，待他啸声止歇，那风铃美好的声音才渐渐停息。那三名道长听了他这一啸声，忽然之间都是心头怦怦而跳，脸上变色。

众人原先都只道天行毅乃是机缘巧合，凭借众镜刀，得以风生水起，名震天下，这时见他长啸之声，分明便内力雄厚，绝非寻常。

天行毅向着李澹笑了笑，道：“按照规则，咱们是弱势一方，咱们先请教吧。”

李澹见天行毅示意，立即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向着那隐身道长微微一笑，道：“不才灵山被驱逐弟子李澹向师兄请教。”

那隐身道长倒是不料李澹一开始便挑战的是他，见他态度谦和，便道：“师弟请。”双袖一摆，抱拳为礼。李澹微微抱拳还礼。说道：“李澹忝为师弟，理当尊重师长，还请师兄先发招。”那隐身师兄笑道：“咱们灵山都是灵山弟子，圣长老座下，何必弄这些虚文客套。师弟还请全力施为，我痴长岁数，理当你先。”

李澹见对方并不将他视作灵山被逐出门墙弟子，还是一口一个师弟，不由得感激涕零，言辞之间愈发客气。当下更不耽搁，轻飘飘拍出一掌，叫道：“师兄，请接掌。”

他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这是他在大江之上见那召唤神龙的将领剑法变化，近日来所自创出的招式，颇有老子一气化三清之妙。这招式他本来是准备祭出飞剑时所用，用剑招来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