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鹿突然横过身子倚着他，林凡惊异道：“你是想让我枕着你休息吗？”
梅花鹿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嘶鸣的两声。
林凡哈哈大笑，舒服的枕在它的肚子上，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并不都是残酷和肮脏。
------
一夜无话，秋晨的凉意惊醒了熟睡中的林凡，睁眼一看，旭日尚未东升，天光已然大亮。
被他的响动惊醒的梅花鹿甚是不悦的扑腾着起身，临走时趁着他不注意，狠狠在他小肚子上踢了一脚。疼的林凡直咧嘴，可是眼前已经失去了梅花鹿的踪迹。
这让他有些狐疑，现在的畜生都这么通人性了吗？
在原地练了一趟拳法，算是提神醒目，然后这片凹地之中，突然来了两名陌生的江湖客。
两名目光清澈的少年，估计也是饿了，注意到这里生长着野果，便前来采摘充饥。
看见插在地上的那把刀后，两人先是楞了片刻，然后陡然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背对着两人的林凡吓了一跳，闻声后眉头一皱，一个纵跃，拎小鸡似的，一手一个抓着两人的脖子衣领，扑通扑通将两人扔到了凹地之中。
其中一个少年胆子比较小，都不敢睁眼去看他，双膝跪地双手高举的连磕响头，大声呼喊林少侠饶命。
另一个少年与他截然相反，目光狠狠的瞪着林凡一言不发，被扔进凹地之后立刻反身跳起，对身旁伙伴的卑躬屈膝甚是不屑。
林凡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没说话。
那个求饶的少年在地上求了半天，却没听见任何动静，偷偷睁眼一瞧，发现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个目光坚毅如铁的年轻人，与想象中那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从地上站起身，愣愣的问道：“你是谁？”
旁边的少年瞪了他一眼，甚是不悦的说道：“还能是谁？除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林凡，还能是谁？”
“可是看上去不太想啊-”他小声嘀咕着。
林凡笑了笑，对另外一名少年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不是吗？”这个看上去脾气很硬的少年针锋相对的反问，根本不管伙伴一个劲儿的扯他的衣角。
“不是。”林凡很坚决的否认，同时耐人寻味的看着这名少年。
少年没有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楞了下，立刻冷笑着撇嘴道：“你拔出了那把‘人间魔刀’，不是魔头是什么？”
林凡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恶意，继续反问：“能拔出这把刀，就是魔头了吗？换句话说，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了吗？”
“别人都这么说。”
这个少年仍是一脸的倔强，一口认定，而他身边的伙伴，脸上的情绪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林凡依然没恼，却是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你母亲还在家等你安然回去的吧？”
“你什么意思？”倔强的少年立时愤怒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惊惧，“我是我，我母亲是我母亲，祸不及家人这是江湖规矩。”
林凡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冷声道：“我可是魔头，管你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他继续进攻道，“你母亲是个人尽可知的无耻荡妇，这也是人人都说的事实。”
“你胡说！”
倔强的少年忍无可忍，飞起一脚，直奔林凡的面门。
林凡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顺手一撩，对方就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少年刚想起身，却被他一脚踩住了胸口，再也不能动弹分毫，只得一脸不忿的面对他，恨声道：“给小爷来个痛快的，皱一下眉头就不算一条好汉。”
林凡脚底使上了巧劲儿，轻轻一拧，倔强少年霎时疼的冷汗直冒，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林凡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一抬脚，轻轻将他踢到了伙伴的脚下。
倔强少年被伙伴扶起，眼眶之中已有屈辱的泪水打转儿，死死盯着林凡道：“你羞辱我可以，但绝对不能羞辱我的母亲的名声。”
林凡呵呵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母亲绝对不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可是人人都这么说啊，那她就是喽。我有什么办法？”
“你-”倔强少年被噎的满脸通红，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
林凡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趁着老子心情变坏之前，赶紧滚。”
两名少年相互搀扶着离去，林凡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可是他的瞳孔瞬间缩了起来，因为自两人消失的方向，蓦然发出了两支穿云响箭，林凡看的清楚，那是求援的信号。
数里之外，另外一个少年埋怨另一个少年：“本来就是咱们先说他是杀人魔头的啊，况且咱们也确实没见过他杀人啊-”
“我不管，”倔强少年收回发射穿云箭的装置，目光阴寒的说道，“反正胆敢侮辱我母亲的人，就都该死。”
“你这是挟私报复！”先前对林凡卑躬屈膝的磕着响头的少年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倔强少年直视着他，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一怒之下，就此分道扬镳。
------
事到如今，一刀在手的林凡，最无所谓的事情，就是被人联手围杀。
所以也根本不在乎那两个小兔崽子发出的求援信号。
他简单吃了几颗果子果脯之后，便信步走出了凹地，继续向山顶走去。
可是说不心烦是不可能的，走着走着他就索性停下了脚步，然后对两旁的密林冷喝道：“都滚出来吧！”
密林之中霎时人影绰绰，随着一名目光威严的老者率先走出，越来越多的人影，便跟着鱼贯而出，片刻之后，已经站了不下百十号人。
一股无由的怒火瞬间就涌动在林凡的胸口，又被他耐着性子强行压了下去，缓声问道：“诸位都是向林某寻仇的？”
没有人搭话，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林凡眉峰一挑，不悦道：“没人搭话，林凡就要走了。”
“杀人魔头！”猛然之间，有人跃众而出，是个面如红枣的中年汉子，他对林凡怒目而视道，“杀人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去你-妈的。”
林凡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脱口而出道，“老子是杀了你爹还是你妈，张口就喷粪？”
“你-”红脸大汉被怼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林凡颤声道，“无耻之徒-”
但他的话音未落，林凡身形就已经动了，当着上百号人的面儿，两个清晰的鲜红掌印，陡然出现在大汗的脸上。
打完人的林凡站着原地，就像没有动过地方，讥笑道：“你老妈没教过你吗？敢骂人，那就要有挨打的准备。”
红脸大汉被当众奚落出丑，还挨了两个重重的巴掌，一时间血气翻涌，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背山大砍刀，怒吼一声我跟你拼了，直扑林凡而去。
林凡冷笑着一脚将他踢出好几丈远，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大汉庞大的身躯坠地之后，半天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这样一来，那些和大汉一起来的人可就不敢了，一边向上冲，一边煽动其他人跟着冲，口中还大喊着，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魔头啊-
原本有些沉默的上百号江湖人，一下子就鼓动起来，不由分说，拉起兵器，纷纷加入了战场。
林凡的目光阴冷下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反手拔刀，可是当看到周围人瞬间停下来的脚步，以及目光深处的畏惧之色后，他便犹豫了一下。
可就是停顿的这一下，立刻听人大喊道：“这小子又拔不出这把刀来，大家不必害怕他，一起宰了他夺刀啊-”
这么一叫，瞬间打消了人们心头的顾虑，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林凡感觉整个胸腔都要背气炸了，那一刻，他真想蒙着眼睛，管你是谁，来一场酣畅琳琳的杀戮盛宴。
不凭别的，就凭这些人人云亦云，不分善恶的来杀自己，就通通该死！
林凡感觉识海之中，瞬间有无数道的念力电流瞬时划过，一边是压抑许久的浓烈杀意，一边是点到为止的息事宁人。
前者痛快，后者憋屈。
不知该如何旋着的时候，面对着四面八方，同时挥向自己的冷色兵器，林凡蓦然闭上了眼睛。
对他而言，做选择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每一个选择背后的心关。
冷饭亦能下肚，可是心关难扣。
这也是仙人们修道修到某种境界的时候，始终难以突破瓶颈，问题不再别处，只是自身的心关难过。
而心关的形成，都是平时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后的潜移默化，初时小如芥子，等积累到某种程度的时候，不觉间已如山大。
跨过去，从此直上青云；跨不过去，那就只能重新坠落尘埃，在黄泥巴里滚一滚，卷土重来。
林凡虽然被暮雪选中为剑宗白驼山第三十四代仙宗弟子，可是现在从头到脚，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凡人过心关，比起仙人来说，简单的太多了，可是一旦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天堂还是地狱，真的就是一念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