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猩红的数字，显示着还有五秒的倒计时，李玉川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嘴角微扬，从车辆间穿梭而过。

“砰！——呲！”

人影如一枚炮弹般，飞射而出，直径落在滑行而来的车辆前，卷起缕缕烟尘。

“啪！”

似雪般白净的蛋糕，从李玉川紧拽着的盒内挣脱而出，猛砸在柏油路上，被鞭挞的向前翻滚出好几圈，折磨的已无食欲。

一颗偏离物理轨迹的红提缓缓的滚回到李玉川面前，上面沾染的奶油，恍惚间能闻得到香甜。

“对不起……”

鲜血侵蚀了眼前红提上仅剩的奶白，李玉川终究是抵抗不过灵魂带来的叛离，缓缓的合上了眼。

张学友独特的嗓音，从对面饭馆门口悠悠入耳。

“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跟我话，热情若无变，那管它沧桑变化……”

那些放慢脚步聆听的人，突然间心头一紧，寻声往路中央看去。

“哎呦喂！”

“啧啧啧！这模样怕是活不得了，”一位年入花甲的老爷子，像是看惯了生死，语气颇为的笃定。

“哎！小豪，看不得，看不得！晚上要做噩梦的！”

年轻妇女，连忙捂住孩子张望着的眼睛，拽着他快步离去。

“小夏？小夏！你别看了，走吧，张总还等着呐！”

“哎！来了，”女人踩着高跟鞋，“嗒嗒”作响，声如莺啼，背影曼妙，尤物之质溢于言表。

对向而来的头辆车，直接压过车道间还够两人吃的蛋糕，司机瞟了眼一旁的惨儿，暗骂：“槽！晦气！”

只留下路边几个胆大看戏的，对他们而言，李玉川在他们的生命中，连“宋兵丁”都算不上，只当近日，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红霞如丝巾一般，沉溺在天河之中，终究暗淡隐去。

“喂一舞~喂一舞……”

警察已然赶来。

王明向四周扫视了一眼，距车祸发生，有一会儿了，鲜血已然渗透进路面，没有得到新鲜的补充，倒是有些晦暗干涸。

血泊中的男子，年纪轻轻，长相勉强还能看出些斯文，溢血的嘴角微微上翘着。

王明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不知是被这惨儿模样吓的，还是傍晚天气转凉所致，搓了搓裸露的胳膊，转头对着身旁的年轻警察问道：“通知家属了吗？”

刘于亮眯眼皱眉，咽了口口水这才回道：“通知他们了，电话那头情绪很大，我让他们直接去市医院了。”

王明叹了口气：“肇事者呐。”

“在那边坐着呢！”

指了指路边蹲着抽烟的年轻男子，刘于亮不由骂道：“草，这人还真尼玛的淡定啊！”

王明踱步往路边走去，眼睛微眯，不由的打量起这名男子。

虽然蹲着，但依旧看的出男人身材很是壮硕，五官算不得好看，但却硬朗的很，粗眉间尽透着些痞气，大金链子随着抽烟的手，晃的格外亮眼，穿的倒是西装笔挺，可还是被王明打上非良民的标签。

那男子见人民警察向他走来，随手一丢烟头，准备上前，半起的身子骤然一顿，皱了皱浓眉，这才缓缓站起身。

“警察同志，这人横穿马路，我被右边的车辆挡住视线，看到都来不及刹车了啊！唉！你说前面就是斑马线了，还偏偏要穿马路，这不是嫌命长吗！”男子极力为自己开脱。

“真的是，我也够倒霉的，摊上这档子事！”说着男子神色懊恼，抓了抓压根儿没多长的头发。

王明只是淡淡的看来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旁边刘于亮见状道：“我来的路上已经让唐羽给我发监控视频了。”

说完打开视频，将手机递给王明，肇事男子竟也凑了上来，两眼死死的盯着手机。

看了个究竟，倒是与男子说的不差。

“哼！”

王明转头冷眼盯着男子：“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你还开那么快，干嘛？拍速度与激情呐。”

基于多年干警的威严，男子被他盯的有些发毛，笑的比哭还难看：“嘿嘿！我看前面红灯倒计时了就没减速。”

王明：“怎么，你觉得自己没错？”

男子“嘿”笑不语。

“你这速度起码有60码了吧，走吧！先去派出所录笔录。”王明皱着眉头，语气透着不厌。

此刻救护人员已经将路中的李玉川抬上了救护车。

“嘀嘟~嘀嘟~”

急促的声音如同游方道士手中的铃铛，让人避之不及。

市医院，接到通知的伤者父母匆匆赶来！中年妇女泪眼婆娑的模样让路过的人同情不已。

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妇女终于哭出了声，可声音却如受潮的卡带一般嘶哑无力，“小川啊，我的儿啊……”。

叫唤的同时，如哭闹的孩童般直跺脚，微微发福的身体因而不断颤抖着。

一旁扶着她的中年男人强忍哭意，可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早已留下的泪痕，却是“出卖”了他。

男人宽慰道：“儿子一定没事的，虽然从小难养，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好好地，这次也能挺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

说完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妻子，泪水终究滑落。

时间“滴答~滴答~”的折磨着两个“老人”。

审讯室内——

“姓名，年纪，哪里人。”王明开口问道。

肇事者端坐了身子，回道“我叫王大壮，今年28岁。”

刘于亮“沙沙”在纸上写完，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大壮。

王大壮冲着刘于亮笑了笑，继续道：“我是南省沣市杨柳村的，今年年初的时候来杭市投奔我表哥。”

王明眉毛一挑：“看来你表哥很是厉害嘛，跟了他大半年就开上宝马了，他是做什么的？”

王大壮笑道：“我表哥开了几家夜总会，我现在是本市东吴区主管，这宝马还是我这个月刚买的呢，”说完一脸肉疼的样子。

王明看着他那表情，就来气，猛的一拍桌子：“你那车花个万把块钱就完事了，被你撞的现在还生死未卜。”

王大壮听了也很是不爽道：“警察同志，监控都拍了，是那小子穿马路自己挨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明气的脸颊都颤抖了起来，咬着牙，深呼吸道：

“现在你超速行驶是逃不了的，按现在的情况，就看对方家属的意愿，是私了还是和你干到底，不过你的巨额赔偿怕是少不了了。”

王大壮一听“巨额”，连忙道：“要多少，这可不是我全责啊。”

王明瘪嘴道：“我估摸着50万起步，你都开这么好的车还在乎这些。”

王大壮皱眉不喜：“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飘来的，而且我的钱都砸车上了。”

王明道：“你不是还有你那老板表哥吗。”

王大壮尴尬的笑了笑，录完笔录王明带着王大壮赶往市医院。

手术室外面，唐羽看向往这边快步走来的三人，那名肇事者似乎还不情愿，被刘于亮拽着胳膊。

立正、敬礼：“王队！”随即朝刘于亮点了点头。

王明“嗯”声道：“情况怎么样了。”

唐羽道：“进去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这两位是伤者父母。”

李海也注意到来人，立马站起身问道：“警察同志，撞我儿子的人呐。”

王明看着眼前这位肤色略黑，有些消瘦，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坚实的肌肉，能估摸的出是常年在外干体力活的，随即看了看旁边相比之下就有些显胖的王大壮，不禁叹了口气。

一直注视着王明的李海，见状便作势要打眼前这名撞自己儿子的“凶手”。

王明赶紧用手挡住李海：“哎！别打！别打！”

“大哥打人是犯法的，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听我说，这事情你儿子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具体我们还是等医生出来再说吧。”

李海一听自己儿子也有责任，皱着眉头，咬牙便收了手。

默不作声，又是漫长的等待……

“叮——”

手术室的门被打了开来，医生摘下口罩，尽显疲惫。

“谁是病人家属？”眼神最终落在，泪目通红，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的两人身上。

“我是！我是！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两夫妻问道。

医生随即正色：“病人除了骨折，主要是脑部出血量较大，目前已经清理了大部分的血块，命是保住了。”

看了眼松气的几人：“不过病人大脑皮层受损较重，得等麻药时间过了再看，要是还没醒那就有可能会成植物人。”

看着两夫妻瞪大的眼神，医生立马道：“我所说的是指麻药过了还没醒的情况，而且没醒也不一定就是植物人，得看这样的状态是否长久才能确认为植物人。”

看了下表：“现在离醒来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你们先去重症病房外等候吧。”

李海扶住已经软瘫的沈玉兰道：“谢谢医生了。”

医生看了眼妇女，点头道：“应该的，你们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重症病房外，王明对着几人道：“病人目前还不能探望，我们先出去谈谈。”

李海紧拽粗裂的拳头，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王大壮。

王大壮瞥了他一眼，装做视而不见，快步紧跟上王明。

到了楼梯间，王明看着李海夫妇，深吸了口气，将事情原委告知两人。

说完看向刘于亮，刘于亮心领神会的拿出视频给李海夫妇，视频中儿子那瘦弱的身躯被猛然撞飞出去，两夫妻心碎一地。

李海一副要活吞了王大壮的模样，对着王明道：“警察同志，如果我儿子要是有个万一，找律师能不能让这家伙蹲监狱，或者偿命。”

王明“啧”声叹气：“老哥啊！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我就这么直白的和你说吧！”

“如果你儿子等会儿能醒来，并且恢复过来，那便皆大欢喜，这期间的医疗费都由这位肇事者王大壮出，并且给与几万块的后期修养费等等一系补偿。”

“如果你儿子真要是……我是说如果啊，真要是像刚刚医生所说的，一段时间内都还没醒过来，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或者期间意外死亡，那可能就是王大壮一次性赔偿了，照以往的案件，估计在50万左右。”

“当然如果你们不接受赔偿，向法院申请诉讼的话也可以，但说句实在话，这事双方都有责任，老哥！我认为哪怕诉讼成功，法院最终判决也就吊销他的驾驶证，赔点钱，能坐个一年左右的牢就算不错了。”

说完王明白了眼王大壮，王大壮笑的很是难看。

李海沉默了，自己的儿子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这辈子算是白过了。

王明道：“好了，暂时这是决定不了的，我们还得看你儿子李玉川的情况的。”

旁边的王大壮很是殷切：“两位！这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也是很无奈啊！希望你们也别怨我，放心！医疗费我必定会出的，不说别的，钱都不是事，只求令郎安安无恙，佛祖保佑啊！”

王明看着市井之人说出如此“文雅”之话，内心不禁鄙夷，“脑子就像块海绵，虽然轻，但挤挤总能憋出点什么，至于是不是东西那就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