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指导是一部武侠片的终极化妆师，一个好的武术指导可以让一个优秀的剧本如虎添翼，可以让一个不及格的本子化腐朽为神奇，与之相反，一个混子指导可以毁掉出色的剧本，也可以和稀烂的剧本混合成反面典型。

强调武术指导在剧组中的地位，增加他的话语权，于是就有了“武术导演”，在片场，导演纠正演员的演技，武术导演纠正演员的动作。

晚七点半，演员齐聚会议厅。

这回，呼啸学聪明了，约了和湛与晏颖七点就到了，早了半个小时，屋子里却早就有人了，推门一看，除了几个更早赶到的演员，崔斌就在桌子首位坐着。

“崔导？”和湛加紧几步走到崔斌身边，微微俯身，伸手出去，“我是和湛，饰演的是……”

“乔峰，我知道，”崔斌站起来，“卓一航，张丹枫，‘狗杂种’——你知道我指的是那个。”

和湛很高兴自己推崇备至的崔指导竟然知道他的作品，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崔斌飞速缩回手掌，“乔帮主，你竟然用降龙十八掌偷袭我！”

说着还要向后倒去。

大哥，多大人了，还玩这种幼稚鬼游戏？

偏偏和湛还很吃这套，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来一回，隔空真气对战，看得屋内其他人满脸黑线。

好在崔斌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咳——我这声咳嗽不是得了新冠——老和，我看了你不少片子，希望这次咱们合作顺利。”

崔斌的姿态放得很低，不止对和湛，对晏颖，甚至对面生的呼啸也是一样的俯身握手，丝毫没有拿捏。

握完手，呼啸的心绪很复杂，很多年前那个倔强的年轻人又浮现在他眼前，那个说自己还能坚持的家伙，现在成长到这种地步，当年在战场上占尽上风，享受擂台享受胜利的陆占豪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心情顿时不好了。

七点一刻人就齐了，崔斌又是一声轻咳，“各位晚上好，我就是崔斌，咱们这部片子的武术指导，在座的诸位，可能有些人对我有所了解，有些人还不太知道我是谁，我就是个帮助大家设计武打动作，让小说里描写的武术动作尽可能漂亮得还原的同时，确保每个人不会受伤的人，我干这行十几年，比一般人经验多一些而已。”

谦虚的发言，呼啸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崔斌习武的时间比他早二十年，据说他四岁就开始扎马步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学了三十几门拳术，可惜全是演法，纯花架子——他和健美操出身的章敦儒可能打个五五开——又要说回那句话，是呼啸那顿猛捶将他敲醒。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事业，就像那个常旭，他们花架子一样的功夫在真正的搏击战斗中不值一提，用在电影电视剧的拍摄上却像久旱逢甘霖一样，崔斌设计的动作看起来兼具杀伤力和美感，再加上风格多变，很快出人头地，从擂台上鼻青脸肿、看不清面目的小年轻，成为明星俯首、大导演亲自延请的崔指导。

简单的开场白，崔斌进入正题，“其实章导这个拍摄计划还是有些仓促了，在我看来，提前半年就应该选定演员，在我或其他专业教练的指导下进行身体锻炼，武侠片和其他片子不一样，章导理念下的武侠片更不一样，比起现在动不动就慢动作，它更像二三十多年前的感觉，这就要求你们必须掌握一定的动作技巧。”

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即便花架子也不是，几天后就要开机，崔斌深感时间不足，几次劝阻章敦儒无效，应下邀约签了合同的他也只能拼尽全力了。

和呼啸曾经在《无上红颜》中做过的一样，崔斌一上来先按照剧本人设定下每个人的武功风格，譬如乔峰的霸道，段誉的灵活，虚竹的飘逸，慕容复的潇洒……按照他们的风格，教给他们一两套功夫。

这些功夫都是从拳术中分拆演化来的，看得出崔斌下了很多工夫，提前就做好功课，来了之后加上每个人的微信，然后分别传了一个视频。

呼啸点开视频，发现是一套简化版螳螂拳，瞄了一眼右边的和湛，杂糅了八极、劈挂，还有些形意拳的影子，不愧是降龙十八掌。

至于左边的晏颖，淦，咏春加八卦？

视频前面是连续打一遍，然后是招式分解，呼啸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没学过古拳术，以他的眼光和身体素质，练两遍差不多就行了。

回过神，呼啸很佩服崔斌的设计，改编现成的拳术，将其打乱重编成剧情人物的武功，这比他给那几个刺客设计的所谓地堂刀什么的强出太多了。

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看会的，崔斌让大家现在就看只是想让他们提问题，有什么不适合的不理解的马上解决。

唯一没有视频的是詹子晴，因为“人形自走武侠宝库”自己并不会武功，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专心致志的其他人，目光不经意间和呼啸接触到了。

微微一笑，詹子晴转开眼神，心里却在想，这个云中鹤不太认真啊。

为晏颖讲了八卦掌的特殊用法，给张子恒演示怎样在咏春拳中点出一阳指，改了些逍遥派的武功，让逍遥的几个人舒服了一些……崔斌一一解决了大家的问题，又等了一会儿，“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吧？回去就可以练了，当然，在练习之前，必须做好热身运动。”

接下来，崔斌教了他们一套热身运动，动作幅度尚可，所以大家站起身，各自在原地学习起来。学着学着，有些人忽然生出些即视感，总觉得这热身运动自己好像学过。

“有印象？”崔斌笑了笑，“这是广播体操啊。”

课程结束，各自回屋。

崔斌回到自己的房间，倒了杯水，斜靠在床边，心中疑惑，晚上他在讲解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一道意义不明的视线。作为讲话的武术导演，演员们看自己当然没有问题，但那道视线里的含义让他纳闷，有些熟悉，有些陌生，还有些，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