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轻响，两只高脚杯轻触，里面的红酒就倒了嘴里。一双洁白的手套戴在服务生的手上，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先倒入顾若晴的酒杯，然后又倒在沈清伟的酒杯。

红的酒，不但像极了顾若晴的脸，更像极了顾若晴的双唇。跳动的音符浮在她眸子里，点墨般的黑而明亮，一眨一眨的宛如窗外的寒星，一起融入桌上的烛光里。

这明明就是一幅美人吟酒图。

沈清伟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发苦的。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爆弹一样，炸的他大脑变得空洞。她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都像是刀子一样，插得他心里不是疼痛而是拔凉拔凉的。

“你说的几乎和徐总是一样的。”沈清伟的眼神是空洞的。

“其实你有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

“就是你所谓的农家乐。”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真正的农家乐其实是农村人家的真实生活，而不是简单的弄个房子模仿一下，再加上个农家乐的名字，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沈清伟回答得很干脆。

“另外还有一个也许能够解决用地盖大棚的问题，你想不想听？”

“想，当然想。”沈清伟回答的几乎没有考虑。

“对于用地盖大棚，你可以进行土地流转，把村民的土地都流转过来，统一管理，对不同意流转的村民，也可以给他们提供种植技术。”

“有道理，这是个好办法。一语道破谜中局啊。”沈清伟的眼神突然一亮，接着说道：“当村民们辛苦一年发现，还没有土地流转得的收益多时，也许就同意土地流转了。”

“我觉得你提出种植草莓是不错的，很多东部地区的村民就是种植草莓脱贫的，你可以咨询一下。”

“你也觉得可行？”

“可行。”顾若晴回答得很坚定。她又说道：“不过你说的樱桃罐头之类的就算了吧，那就是笑话。”她说到这里，好像忍不住笑了。

沈清伟也笑，不过那是苦笑，他苦笑着说道：“现在我也知道是个笑话了，如果让那些种植樱桃树的果农知道了，就不仅仅笑话我这么简单了。”

顾若晴妙目一转，嫣然说道：“实际上，对于办工厂，你最好放弃，不过你要建个沈灸中药材厂，确实可行。”

沈清伟听顾若晴这么说，眼中喜色更盛，问道：“连你也这么说，看来这个项目是必须能够成功的了。”

顾若晴问道：“是不是许总也是这么说的？”

沈清伟很用力点点头。

顾若晴又问道：“那是不是，也想让我顾家和你联合建药厂？或者收购市里的药厂？然后在建个包装厂？”

沈清伟这次连点头都没有点头，只是苦笑。不过，他现在的苦笑的意思就是佩服，而且是从心里往外的佩服。

顾若晴再问道：“许总建议你建包装厂，有没有让你转变一下思路？”

沈清伟不禁问道：“建包装厂还要转变思路？”

顾若晴好似几分得意般模样，悠然着说道：“其实可以先向纸箱生产厂家，定制一批半成品，然后再把这些半成品分给各家各户，再然后由。。。。。。。”

她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就被沈清伟打断：“懂了懂了。”他的眼睛变得更亮了，仿佛忽然间发现钻石矿一样，“高，这个法子真是很高，看来也只有你这种机灵古怪的人才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

顾若晴嘴角一撇，用余光很明显的鄙视了他一下，不满地说道：“这最后一句，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沈清伟并没有把她说出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同样也没有将她的鄙视放在心上。所以很是毫不客气地把杯中的红酒，一口直接喝到胃里，问道：“那联合建药厂的事情呢？”

顾若晴淡然说道：“我同意，先考虑是否能收购，如果收购不成，在开始筹备建厂，不过，无论你们市药厂同不同意被收购，将来都会是我的。”她看了一眼沈清伟，加了一句：“是我们的。”

沈清伟眼神亮如繁星，又一口将酒灌倒胃里。

顾若晴看得不但心疼，就连肝都是疼的。

“这酒很贵的。”

“我知道，顾家出品的酒都是很贵的。”

“噢？”

“就是顾总点的红酒，都不是凡品。”

“土鳖。”

“更正一下，不是土鳖，是山炮。”

“有区别吗？”

“当然有。”

“什么区别？”

“鳖是南方一种昆虫，常年藏在土里。山炮是土匪缴获没见过的钢炮，后期训练可对敌。两者虽然都是比喻人没有见过世面的意思，但山炮明显比土鳖更高级。”

“噗”的一声，是顾若晴口里红酒喷出来的声音。幸好她反应够快，手中餐巾迅速遮住，避免沈清伟得意洋洋的脸，飞溅上对他的奖赏。

顾若晴干咳两声，问道：“还有这种解释？”

沈清伟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道：“你现在听到了。”然后又美美喝了口酒，看着服务生将一盘法式黑椒烤翅、一盘法式香煎鹅肝放在餐桌上面。

沈清伟的微笑是给服务生的，谢谢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顾若晴本来春风满面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冷若秋霜。

服务生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沈清伟也同样没有明白过来。但他能明白的是这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是因为这个服务而变来的。

顾若晴仿佛冰一样冷的声音问道：“这鹅肝是去年的吗？这厚度是0.8厘米，还是0.8米啊？再说，这颜色煎成这幅鬼样，难不成厨师是眼瞎吗？你再看看这是胡萝卜吗？有这样的土豆泥吗？。。。。。”

她问一句，手里的叉子在盘子里拔了一下，服务生的脸色就变了一下，沈清伟的嘴巴就张大一下。

顾若晴自顾自的扒拉完鹅肝，又开始扒拉黑椒鸡翅，刚刚开始扒拉两下，又开始吐槽道：“这厨师是不是非洲来的啊，是不是看什么都应该是黑的啊，这鸡翅是考的不是炸的，就算是炸的也不至于炸成这副熊样吧，你这配菜到底是配菜啊还是主菜啊。算了，懒得说了，把你们经理叫来吧。”

其实，大堂经理就在不远处看着，看到服务生看他的眼神，立刻就赶了过来，很客气地对顾若晴说道：“你好，女士，我们酒店都是高级专业人员，而且都是从法国培训过来的。”

大堂经理年纪并不很大，三十出头的样子，语气虽然很客气，却也绝不恭卑，尽管他也知道能在这个酒店享用法式大餐的，非官既贵。

顾若晴心中已经升腾起了怒火，这种怒火仿佛要从眼神里喷射出来，她的话也仿佛一字字从嘴里砸出来：“你就这样跟顾客解释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敢承担这样的后果吗？”

大堂经理尽管眼里还是充满微笑，但那微笑早已变成冷笑，对她说出来的话，好像满不在乎，正想开口，一股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气息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子勒住他的喉咙，不但说不出话了，就连呼呼都变得很困难。

又一股气息涌了过来，这种气息是带这种死亡般的阴冷，就像是刚刚从地狱喷涌而出，也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沈清伟用叉子叉起一块鹅肝，放入嘴里，嚼了几口，又叉起一块鸡翅，也放入嘴里，这次多嚼了几口，然后说道：“大姐，这里虽然是最高级也是唯一一家法国餐厅，但这里是晋阳，不是上海北京，就算是上海北京也未必能做得比巴黎正宗吧。”

顾若晴听得也有些道理，冰山般寒冷的脸，也明显缓和了很多。那两股气息也在这一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事实上，也根本就不曾出现。

大堂经理顿时压力消失，长长呼出一口气，很感激地看了沈清伟一眼。

沈清伟并没有搭理他，仍然对顾若晴说道：“这里虽然叫法国餐厅，但做出来的菜，绝对不会正宗，就像这里做出来的兰州拉面，也一点都不正宗。”他顿了一下，看着顾若晴眨眨眼，问道：“不如来一碗兰州拉面？让厨师多放几片肉，算是赔罪？”

他的话刚说完，服务生听得下巴几乎掉在地上，大堂经理的脸变得比苦瓜还难看，顾若晴赶紧再次用餐巾掩住口，干咳几声，同时挥了挥手。

大堂经理和服务生立刻头也不回地转身快速离去。

顾若晴慢声说道：“聪明，幽默，机智，时机把握准确。”

沈清伟问道：“说的是我吗？”

顾若晴继续说道：“年轻，阳光，正直，拥有一身绝技，而且是全球唯一的绝技，想不成功都难。”

沈清伟说道：“我就当做是说我了，谢谢夸奖。”他说这话，竟然还端起酒杯轻轻碰了顾若晴的酒杯，就自顾自喝了下去。

顾若晴眼神清亮，脸色一沉，说道：“两年后，我会在上海北京，给你筹备康复中心，三年后我会在日本、欧洲给你筹备全球康复中心，就等你三年任期期满，当然最好是两年就期满。”

沈清伟正色说道：“你的条件。”

顾若晴很清晰地说道：“百分之十。”

“成交。”沈清伟回答得很干脆。

“成交。”顾若晴回答得也很干脆。

“叮”的一声，两只高脚杯又一次碰触在一起。

沈清伟这时又说出大煞风景的话来：“你说这红酒会不会是在海上灌装后绕了一圈回来，就变成拉菲了？”

顾若晴轻叹一声，说道：“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从不和故意大煞风景的人用餐。”她说着话，站起身，就走了，甚至连理都没理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沈清伟连动都没有动，因为他在等三个人。这三个就在顾若晴离开没几步的时候，就到了沈清伟的面前。

其中的一个人甚至还看了她好几眼。然后这三个人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