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乱世,就连宣国的王城也并不太平。
“启禀殿下,敌军已经打到了城下,我军虽奋勇杀敌,怎奈人数悬殊太大,如今形式危急啊!”
然而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漆黑盔甲,立于大殿之上,却再没了往日的张扬。此时的他眉头紧锁,气氛一时间凝重万分。真的无力回天了吗?他宣国建国至今三百余年,却不曾想真的要毁在他的手中。平日里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此时却已没了往日光彩。明明是才及冠的年纪,此时却苍老如那街头老翁。
宰相知晓殿下如今的心绪,而他也再没有妙计,如今只摊坐在大殿之上。
寂静,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忽然,一个甜腻柔软的声音传入耳中,自那大殿的丝绒帘子后面传来。“殿下……”而在这个声音之后,殿下那双无神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明,甚至隐隐有之前的锐利
“樊音,我记得叮嘱过你要好好在宫中养身体,没事不要出来。”宣玉琅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可是掩不住其中那股化不开的温柔。
“虽在宫中,可我也知道如今敌军已经到了城下,我们已经再无退路了,不是吗?”樊音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带这些她独特的温柔。浅粉色的宽松衣裙盖住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头上的步摇不算华贵,却称的她娇俏可人。浑身没什么出彩的饰品,却自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宣玉琅的心头蒙的一窒,他不敢去看面前的樊音。
“对不起……”
他知道对于对不起樊音和樊音肚子里的孩子,他都有着无法弥补的罪。胸间痛苦万分,被后悔和自责的情绪慢慢占据。
而樊音看见宣玉琅痛苦的表情,又何尝没有心如刀割?可到了最后,她却还是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如今,可曾后悔?”
宣玉琅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瞬间就已经泪痕遍布,可却还是用坚定的眼神轻轻的诉说“从未。”
大殿之上,看着面前两人的眼神,宰相总算明白了如今一切已再无变数。
然而忽然,一个人影狂奔而来,冲到宣玉琅直直的跪了下去。
“报!敌军来势凶猛,我军被迫节节败退,如今已到了潇茗宫宫前!”
那军士后面的话,樊音再没有听清,此刻,她眼睛里面只有宣玉琅一人。
没等宣玉琅说话,外面又传来了带这些得胜的窃喜的声音:“宣玉琅,如今你已经走投无路,不过我主念及情分,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交出樊音,我军立即退兵,归还你所有国土。如若不然……你应当知道后果!”
这声音对樊音来说如遭雷击,她看着面前这个爱了一身的的男人,仿佛要把他刻进骨髓中。
她在等他的决定。
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宣玉琅的一句话。
樊音何其聪慧,她与宣玉琅朝夕相伴这许多载,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性。
轻勾嘴角,这次,她却笑的自嘲。
缓慢,却坚定的转身,她朝着殿门走去。
宰相看着樊音的背影,眼神再次有了生气。这个女人,虽已怀有身孕,可背影依旧消瘦。
许是因为不忍,始终都别过眼的宣玉琅到最后没有说一个字句。
可在樊音单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宣玉琅却忽然开了口,
“等等!”
秀了蝴蝶的鞋就这么顿在空中,樊音转头去看一身漆黑盔甲的宣玉琅,有些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宣玉琅快步冲到到樊音面前,低头俯视着她,坚定异常的说:“你只是一个女子,如今你的责任只有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这江山社稷是我的责任,你不必承担。”
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樊音娇嫩的脸上落下,可相反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她,终究没有看错人。
“何潇溟,我没本事守住祖宗的基业,我认。可我不可能去出卖我的女人!”宣玉琅红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近乎是对着殿外的何潇溟喊出来的!
这江山他守不住,可樊音,他拼死也要守护!
何潇溟的眼中带着嘲讽:“樊音,你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得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
樊音双眼通红,她看着那个无比相熟的邪魅男人,咬牙切齿的开口,“当初,媚儿为救你而死,这些年你可曾有一刻,觉得对不住她?”
何潇溟难得的沉默了,当初,如若不是樊媚儿为他挡了的那涂满致命毒药的箭,今天又怎会有还有他何潇溟。
“王!”
何潇溟的马下,那些将领都警铃大作。
这些事情他们又何尝不知,可平日里他们王从未对此有丝毫的感慨。可是如今这号称冠绝天下的蛊惑高手的樊音一张口,何潇溟却已似被扰乱了心。这些将领都明白,寻常人自然蛊惑不了他们的王,可是樊音是王心念多年之人,绝代之姿,自是寻常之人不能相比的。
而樊音却并没有蛊惑何潇溟,原是他自己心中埋藏的愧意,让他动摇了。
手下的声音让何潇溟从内心深处惊醒过来,他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女人。
“樊音,为什么你宁愿选择这个wangguozhijun,也不远与我比翼双飞共度余生?”何潇溟的声音里带着痛苦。
“我不爱你。”樊音难得提高了音量。
因为没有爱,所以何潇溟的一切,都不可能给她带来幸福。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答案而愣住。因为不爱,所以何潇溟无论怎么做,至始至终都无法进入她的心。
何潇溟的实力之雄厚无人不晓,与之相比,宣国就像是小虫,就算捏死也毫不费力。
可何潇溟没有想到,宣玉琅硬倾举国之力,将这覆灭是拖到了三年后的今天。
宣玉琅和樊音脸上满是笑意,她们依偎着,丝毫没有王国之人的样子。
然而谁也没料到,樊音的肚子在此刻忽然痛了起来,没一会儿,血色就印上了她身上淡粉的襦裙上。
“太医,太医!”宣玉琅声嘶力竭,“樊音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何潇溟也着急万分,催着身边的将领去救人。可是他周身之人却纹丝不动。
他们,怎么会会让他们的王去救敌国的继承人?
“你们想死吗?如果今日樊音有什么闪失,朕必然要你们一起陪葬!”
此刻的何潇溟已经怒到极点,可却丝毫没有作用。
“王,切勿忘了你身上的责任。那个女人,不值得。”一个老妇人缓缓走来,她冷漠的看了眼大殿中面无血色的樊音,冷冷的说。
“母后?”何潇溟不禁有些惊讶,他又想起了什么,猛地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樊音!”
“一个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救她作甚,况且她肚子里的可是他们宣国的贱种!”妇人冷哼一声,撇了一眼樊音,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母后,儿臣求您了。”说完,一向孤傲的何潇溟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磕头,“她若死了,儿臣……必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