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程筱柔跪在程锦身前，恳求道：“父亲，筱柔有错，愿自行去思过崖思过。”

她的心意程锦作为父亲又怎会不知，只是她与宋忘尘相处十年有余，感情向来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而季暖一来就和宋忘尘互换了身体，二人相处久了，情愫暗生，岂知这是不是命定的缘分，更何况，感情里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起来吧！”程锦扶起女儿，却并未直接言明。

“父亲？”

“柔儿，为父知你心意，只不过思过崖是静心思过之地，你若是去了岂不是有违初衷。”

“可是，师兄身上还有伤。”

“忘尘自幼修行，那点伤自然无碍，放心吧！”

“父亲不让女儿去，为何又让季暖去？”程筱柔之前便见季暖往思过崖的方向去了。

这是第一次乖巧的女儿用质问的语气同他讲话，程锦心里也不好受，摇头叹息道：“柔儿，有些缘分上天早已注定，你何苦为难自己？”

“父亲此话何意？”程筱柔眉心紧蹙，心里泛着难言的苦涩。

“回去吧！”程锦挥手示意她离开，终旧不忍说出伤害女儿的话。

“父亲、”

“你若真想思过，便自行去藏书阁抄写经书，去吧！”

程筱柔知道已经没了商量的余地，只好落寞的离开了。

程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柔儿，为父怎会不知你的心意，只可惜，你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唐肆言一直站在清雅苑外，此时见程筱柔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急忙迎上去问：“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程筱柔故作镇定回应着。

“你别太难过了，怎么还上赶着去思过呢，不如我陪你出去玩，这样你心情肯定能好很多，我们就去…”

唐肆言话未言尽，便被程筱柔打断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你要有事记得找我，我随时都在…”唐肆言还想再言时，程筱柔已经独自走远了，无奈也只好离开了。

与此同时，与唐肆言一同插手皇族之事的江雨，也跪在一脸严肃的诸远智跟前，拱手作揖道：“师尊，弟子知错了，让师尊失望了。”

诸远智怒道：“你还知道自己有错，那为何要明知故犯？”

江雨依旧恭敬的言：“弟子知错，望师尊责罚。”

诸远智又突然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为师知你乃是唐氏家臣，很多时候都在为唐氏着想，那你为何不考虑考虑你自己？你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奇才，只要勤加修练，他日修为必会超越长钦乃至宋忘尘。”

“谢师尊抬爱，江雨定不负师命！”

诸远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去吧！好好修炼。”

“是，师尊！”江雨言罢，便径直走出了清律堂，见诸长钦恼怒的站在房门外，又恭敬的唤了声“师兄”后，这才大步离去。

诸长钦本因气愤不过，想着在诸远智面前参江雨一本，也让他受些惩罚，以报唐肆言开罪自己之仇，没想到刚好听到诸远智斥责江雨，他便在门外偷听起来，心中也觉得消气了许多，可当他听到最后时，却是火冒三丈，他怎么也没想到，师尊竟会如此看重江雨，师尊又将自己至于了何地？

目送着江雨远去的背影，诸长钦心中更加义愤难平，回房便将桌上的茶具通通打翻在地，紧攥的拳头也一直不停的捶打着桌面。

“他一个家臣凭什么？啊！”他怒吼。

李庆源闻声跑了进来，急切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胆敢惹你生气，我这就去教训他，是不是那个唐肆言…”

“滚！”

“师兄，你别一个人…”

话未言罢，便被诸长钦起身怒目而视，嘶声力竭的吼道：“滚，滚出去！”

“好，师兄你别生气，我走，我走！”李庆源言罢便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却又突然驻步在院中，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百般讨好诸长钦，不过是为了谋得一个竹峰内室弟子的机会，眼前最大的阻碍便是江雨，杀了江雨，自己便会一路畅通。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要稍加挑唆，诸长钦那蠢货便会替他出手，想到此，李庆源又邪笑着离开了。

……

“我怎么睡着了，宋忘尘呢？”季暖是被冷风吹醒的，后背再次传来撕裂的疼，她忍着剧痛缓缓起身，拾起宋忘尘之前摘下的甜果便回了山洞。

“宋忘尘，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眼前空无一人，季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而后又故作轻松的笑道：“走了就走了呗，这里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知道有多自在。”

“你真的自在吗？明明你立了大功，却要受罚，还要在此思过，你真的不怨恨吗？”锁妖囊飘浮在半空中，怨灵蛊惑的声音正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季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随意把它放在了岩石上，竟也忘了收，便立马反驳道：“怨灵、少在这里蛊惑我，我怎样与你何干？”

“你还真是不领情啊！我可是好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哦？那你说说看。”

怨灵感受着宋忘尘的气息，逐渐在他身上发现了季暖的影子，就像上次在季暖身上发现宋忘尘一样，此刻，它终于将事情的真相看得明白了，便继续蛊惑道：“你和宋忘尘互换了身体，你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换回身体，而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到你的人。”

季暖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觉释然，这个怨灵自然有些本事，不然也不会掀起那么大的风浪来，便刻意挑衅道：“人？你也配叫作人，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罢了。”

“杀人，我从未杀人，是他们自己心中有魔，我只不过稍稍帮了些小忙而已。”

“强词夺理！”

“好，我不与你争论这个，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换回身体，我可以帮你啊！”怨灵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当然，你说说看怎么换？”季暖突然来了兴致，她也想知道这个怨灵会有什么办法？

“这世间从没有不劳而获之事，我帮你，你就得先将我放出来，放我出来吧！我可以帮你…”

“妖孽，休要蛊惑人心！”宋忘尘冰冷的声音传来时，大袖一挥又将锁妖囊收入掌中。

“宋忘尘，你没走？”季暖闻言转身，眸中难掩欣喜之色。

宋忘尘此前是去山下冷泉疗伤去了，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他言：“怨灵最擅长蛊惑人心，你休要被它蛊惑。”

“我没有，我才不会被他蛊惑。”季暖笑着回应，又问：“那个，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冷泉，疗伤。”宋忘尘言罢已盘膝坐在了岩石上。

“冷泉，南院的不是温泉吗？你这几个月不会一直都在冷泉中泡澡吧！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次来大姨妈都腹痛不已，她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暮溪常年清寒，但各峰各院都有温泉供应，他究竟为何去泡那冷泉呢？

“怪不得什么？”

季暖一本正经的科普起来：“你知道吗？女孩子生理期前后都应该少碰冷水，泡冷泉绝对是大忌。”

“生理期？”他听不懂。

季暖无奈的挠头，她居然试图告诉宋忘尘这些，还真是疯了，难不成自己还想一辈子待在他身体里吗？

“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季暖摆手应了一句，见宋忘尘依然疑惑的盯着自己，急忙将手中甜果递了过去，笑道：“那个，你饿了吧？这是甜果，你摘的。”

宋忘尘终是没有再问，接过一颗果子，轻咬了一口。

“甜吗？”

“嗯”他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回答着，随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季暖见天色已晚，又见这里只有一块岩石，便问：“那个，我睡哪儿？”

宋忘尘却并不回答，自顾自在岩石上打起坐来。

她不悦的蹙眉，暗自责怪宋忘尘不知道怜香惜玉，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才是那香玉，便只好四处寻了些干草垫在地上，斜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季暖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撑着洞壁缓缓起身，后背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步出山洞时，便见宋忘尘已捧着一堆五味果递到了自己面前。

“给我的，这么多？”言罢，已伸手接过了五味果，见宋忘尘“嗯”了一声又往山洞行去，又大声问：“你吃吗？”

久久没有回应后，季暖又自顾自的咬着个依旧香甜的五味果，还是没明白宋忘尘究竟怎么看出来这些都是甜果的？

无言的沉默持续五日，宋忘尘每日除了打坐修行，摘果子以外，连话也很少讲。

“好无聊啊，宋忘尘你陪我聊聊天呗！”季暖伸了个懒腰主动挑起了话题，这几日她也去过冷泉两次，冷泉虽奇寒无比，疗伤却效果显著，她后背上的伤已经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比如你是怎么来暮溪的，又是怎么做到名扬天下的，还有，反正什么都行！”季暖言语间已走到宋忘尘面前单手撑头蹲下身，一副忠实听众的模样。

宋忘尘却似乎听不见一般，依旧无语。

“好无聊啊，你就不能说句话吗？嗯一声也行。”

“嗯！”他真的还就嗯了一声。

季暖无语的站起身来，来回渡着步，她实在太无聊了，这几个月来她扮演宋忘尘已经极少说话了，现在在这里终于可以做真正的自己，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不愿说你的事，要不我和你说说我们那个世界的事吧！怎么样，想听吗？”

宋忘尘闻言竟睁了眼，他确实想知道她说过的一个没有妖魔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眸光也跟着季暖的身影飘来飘去。

“你想听啊？你想听也可以，不过作为条件你也得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儿。”季暖见他难得有兴趣，便想着逗逗他，却见他似乎并无兴趣般又闭了眼，急忙摆手道：“别，别啊！我说还不行吗，你别不听啊。”

宋忘尘再次睁眼时，她便笑意秧然的言：“在我们那个世界是没有妖的，我们每天都会为了生活，拼命工作赚钱。不过我不一样，我工作是因为我喜欢做这份工作，我喜欢当警察，警官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

季暖讲到自己的工作，便滔滔不绝起来，宋忘尘则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警察吗？警察就是相当于你们这儿的捕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季暖得意的拿出枪来，又道：“这个你见过的，就是我打中怨灵的枪，你别看它小巧玲珑的样子，它的攻击力可不比你的诛邪差，砰，只一声对手就应声倒下了”。言语间又做了一个举枪射击的动作，而后更是得意的吹了吹枪口。

“在我们那里，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我们虽然不会御剑，但我们那儿有一种东西叫做飞机，它的速度可比御剑快多了…”她滔滔不绝的讲着现代的东西，就连火车，地铁，等等的交通工具都讲了起来。

不知不觉季暖都讲了一整天，宋忘尘难得的没再继续打坐，而是细心聆听，偶尔还会问一两个小问题，两人间也少了些尴尬，变得轻松自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