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依然是那个仙气缭绕,灵气充沛的天山,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又似乎,一切都以物是人非事事休。
白衣人儿躺在寒冰玉床上,仿若正在沉眠,御风蹲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那纤长细白的手指,眷恋的目光游移在白玉剔透的脸庞上,细细地描摹着眼前精致的五官,眼神里有着深深的眷念与。
“素儿,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天山,是你的家,我们,回家了!”话音一转,多出几分无法掩藏的柔情。“素儿,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相信,你是女娲后裔,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而我,也真的没办法看着你就这样死去,天山的仙气与寒冰玉床,可以保你肉身不坏,你放心,纵使踏遍千山万水,我也要寻得死而复生之法。不管要花多少年月,付出多大代价,素儿,我会等你醒来,到时候,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要我好好活着,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 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好吗?”
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柔软素荑握得更紧,似乎这样就能抛却心中软弱的犹豫害怕,毅然坚持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所选择的道路,哪怕,这或许只是一条不归路。
回想起自己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真的是最幸福的那一个,他是魔界的少主,本来就是六界深恶痛绝的所在,可是她,这个六界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子,却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与指责,与他倾心相恋。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神籍,放弃一生的修为。他,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心。
当初自己靠近她,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可是没有想到,她后面即使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却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他们都一样,不小心爱上了敌对的正道中人,中间横亘着延续千百年的似海深仇,偏偏那般痴情,丢掉的一颗心再也无法收回,只能一直苦苦思念着心上人。
正邪相恋,神魔相爱,本就是一个为世俗所不容的悲剧。在这场故事里,到底大半只是杜撰,美好的结局恰似那一夜的烟花,灿烂如斯,却是转瞬即逝,不过好梦一场。总会在岁月流逝间,似水了无痕。
思念若河,绵延千里亦不会断绝,经年日久只愈加深重。山长水远,沧海桑田,惟盼相逢终有期。
天破晓,夜微凉,女娲后裔命成亡。东风怨,百花零,世间万物皆失灵。三界伤,泪阑干,初闻涕泪满衣裳。神魂陨,身殉道,翘首以盼佳人归。
时光荏苒,如作东流水,这一去不知不觉竟蹉跎了二十年,幸而千年都已熬过,这区区二十年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期间任他百般苦寻,却仍寻不得灵素的元神何在。唯有时时抬头看着那副挂在寝殿中央的画卷,指尖轻轻摩擦着,眼底暗藏着满目的温柔……。
日升又月落,人间来又去。魔界还是那个魔界,无甚变化,倒是人间变化万千,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传言人间皇城内的皇座又换了人,江山万代,琉璃瓦都褪了色,只那深宫高墙内的一张龙椅依旧不褪风采。
皇城内天翻地覆,皇城外依旧青山绿水,无论这天下易主谁手。日子总是要过的,只无非一个好字与不好罢了。
所幸这代君主爱民如子,算是个明君,在他的统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被百姓们歌功颂德。
庆国大街小巷流传着一首童谣。
红梳子,木簪子,相府出了个病秧子,秧子秧子娇滴滴,好似深闺小娘兮,金步摇,流苏钗,弱风扶柳泪澜珊,举手投足弱禁风,音容笑貌鬓微霜。
这首童谣,庆国大街小巷的孩童时长挂在嘴边欢唱,这首童谣的主人公是谁呢,整个庆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宰相府的病娇千金,人称病西子的病美人谢烟凝。
说起这谢千金,那可谓是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说起来也奇怪,谢千金自出生时便体弱多病,谢宰相请了无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
流言又开始在庆国流传开来。
传说,谢千金有邪物缠身,因此才久病不治。传说,宰相府招惹了神灵,因此受到了上天的惩罚。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传说,个中冷暖,唯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明白。
向来平静的庆国最近最轰动的一件事,就是谢宰相重金聘请千药堂大夫亲自上门问诊。
这事还要从年前说起,庆国帝都里新开了两家红火的铺子,一家叫千药堂,专为百姓治病问诊,寻医问药。一家叫静墨轩,名媛字画,笔墨书法,都可以到静墨轩,是文人雅士修身养性之所。
传言这两家铺子都是一个老板所开,这老板行事低调得很,平日里不常露面,只听人说仿佛姓灵,是位玉树临风的端方公子。
二楼雅间,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个嘻嘻哈哈,一个沉默寡言。
“这首童谣可真有意思呀,不过话说回来,那位谢千金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吗,让谢宰相请便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端过茶水一饮而尽。
“什么名医能比得上你莫大神医呀,不过话说回来,谢宰相都已经亲自登门请了你三次了,你还真的就不去呀!”
“去不去又不是我说了算,这不是得公子同意吗,他要是不点头,我哪敢自作主张呀?”
“得了吧你,你自己说说,你都自作主张多少次了,也就公子有着你。”
“我说雪冽,你就不能不拆我台吗?”
日落梢头,如枫叶 如晚霞,饱含惆怅之意。
静墨轩二楼厢房,一名男子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一张俊颜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人影走了进来。
“少主。”
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可有线索?”
“回少主,暂时还没有!”
“无妨,继续找下去,有线索立刻通知我!”
“是,不过少主,最近倒是有一件事!”
“说!”
“谢宰相的女儿从小便身患顽疾,谢宰相请了无数的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
“所以……”
“谢宰相听说我们千药堂有位神医,所以重金聘请了三次,但是陌离说要听少主的命令。”
双手一握,手中的书化为片片纸屑飘落,唇角勾起来“哦,还有这挡事,什么病如此的顽固,这倒是有趣,告知陌离,该他出马了!”
“是。”
来人恭敬的退出房间,男子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眼中布满了哀愁。
凝神一唤,一根白玉通透的笛子出现在掌中,盯着它看了好一阵“一年了,为何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你,到底在哪里,素儿?”
龙吟笛上有灵素的气息,也是靠着这一丝丝的气息,他找到了庆国,但是依然犹如大海捞针,气息到了这里便彻底消失,再也遍寻不到。
“素儿,你到底在哪里,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你可知道,我有多思念你!”
车辙吱呀吱呀的声音与街上吵闹的叫卖和喧哗混在一处,隐隐约约从颠簸的车窗缝隙里传进来,朦朦胧胧,却仿佛句句听得真切。
紫苏只觉得这马车内的气氛静得可怕。
谢烟凝自皇宫回来便面色苍白的倚在车厢上,闭着眼一语不发,眼看到了相府门口,一阵风从车帘吹进来,一路沉默的谢烟凝忽然秀眉微蹙,掩着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紫苏慌乱的帮她顺着气。
谢烟凝一面咳,一面扶着紫苏的手断断续续的勉强着说“没事 我无碍。”
“小姐,当心身子,奴婢这就扶你回去”
李管家赶忙去叫了府内常驻的陈太医,陈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的时候,谢烟凝正躺在床上咳得厉害。
隔着绢布和纱帘小心翼翼的号过脉,陈太医轻轻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姐这番是旧疾复发,这病症来的着实凶险”
对上谢宰相那双阴郁的眼睛,陈太医手心又隐隐渗出汗来,他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一旁的紫苏“速按此方给小姐煎药,老夫即刻为小姐施针”
谢烟凝强撑着起身想要说话,只轻轻一动,未成想又咳出一口血来。
谢宰相看的心急,“我这就去吩咐人备药,还请陈太医即刻施针”
因着谢烟凝向来身体不好,府中各种草药倒是一向备得齐全。不多时,紫苏就捧着煎好的药快步走进来。
谢烟凝喝过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咳也勉强慢慢止了下来。
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谢宰相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的这个女儿,真是命苦,一出身便恶疾缠身,这么些年了,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依然毫无起色,还偏偏早早的就失去了母亲,他做为父亲,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烟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请名医,治好你的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