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凡彻底麻爪了，他看着周边不断压迫而来的无尽碧水，又看了看面前已经看不透的南宫静，有些惆怅的抬头看天，可惜除了一片碧油油，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从心底里厌烦碧色，甚至厌烦得抓狂欲吐。

人，果然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他想起自己历经千年孤寂、艰难脱困而出后，看到碧水蓝天时是何等的欣喜，内心满满的都是感动。

哪怕是看到一花一草、一虫一鱼，都能让他开心快乐，对于活着深深热爱。如今脱困未久，心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难道就是成长吗？”李小凡内心忽然一揪，觉得环境的变化让自己的心态走偏了，对于活着，少了一些阳光和热爱，多了一些阴霾和畏惧。

这种走偏让他恐慌，担心自己一直这样妥协下去，终究有一天会变得麻木不仁，对生命不再感动，那还是自己吗？

“我是阳光少年，心的阳光才是真的阳光，哪怕岁月流转、地覆天翻，初衷不改、故我不变。”

话语出口，李小凡深深吐了一口气，似乎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舒展身体，吃力地伸了个懒腰，似乎刹那之间涅槃重生，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自信起来。

如今令牌消失了，南宫静被包成了粽子，他探出心神感知，发现南宫静呼吸平稳，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未知的蜕变，看来不像是坏事，这让他多少有些欣慰。

现在棘手的问题是，碧水无尽，压迫的他行动艰难，想凭借游水脱困显然是不现实的。

直接置身于碧水中，与碧水来一次亲密接触，估计磅礴的天地元气会让他瞬间迎来春天，那场面应该是万朵桃花向阳开，然后落英缤纷，碎的渣都不剩。

届时，他将会彻底和碧水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那样太过于亲密，他可以肯定，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小小碧水而已，难道还能比得上东阳峰顶的诡异阵法？我还真就不信了，那阵法小爷都能……”才嘀咕到这儿，李小凡忽然就愣住了，漩涡心脏剧烈旋转跳动，眼中刹时精光爆闪。

当初脱困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在脑海翻滚，思路从一片糊涂，渐渐变得明晰起来，似乎眼前有一条金光大道延伸到脚下，等着他从容踏步而上。

果然是思路一变天地宽，他抬头深情凝望，忽然觉得这碧水说不出的鲜活可爱，他想给它或它们一个无私的拥抱。

当初在东阳峰顶，自己没有肉身，灵魂一旦脱困而出，结局不言而喻。毕竟，他曾眼睁睁看着三百六十个虚幻的灵魂体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而他却一筹莫展。

那是何等艰难的困局，可后来呢？办法总比困难多，后来自己异想天开，将黑色雾气、石板、石柱、锁链通通化为己用，成就了现在坚韧的肉体。

那些石头一样的实体自己都能搞定，难道面对眼前的碧水，即便是天地元气液化而成，自己就怂了？没道理、不存在，那很不李小凡。

与其他乞丐相比，他算是个文化人。但和其他修道者相比，他连白丁都算不上，修道见识的匮乏让他现在有点头疼。

这些碧水很霸道，不管你有没有炼气功法，它都会非常殷勤的直接帮你灌体，最终结局是一股脑灌死你。

灌体对于不懂炼气功法的李小凡而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这是很好的，他表示很欣赏。

但不好的是，炼气境的主旨是打通全身经脉、继续淬炼肉身、继而开辟气海，貌似很通俗易懂，可问题的关键是，李小凡偏偏就不懂呀，这就扎心了啊，老铁。

“炼气境需要打通那些经脉？真是生生愁死我，要是小静醒着就好了，可惜……”李小凡一个头两个大，一时没了主意。

他当然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反而脑筋转得飞快，有些癔症的喃喃道：“我现在仅有的修炼常识告诉我，虽然不知道需要打通哪些经脉，但有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经脉就在我的身体里。那么接下来问题就来了，你们藏在哪？”

李小凡忽然觉得自己在转车轱辘，被绕得五迷三道，最后被绕急了眼，恨恨的道：“管你们藏在哪，我把全身上下全部打通，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如此一来，就没有任何经脉能够跑得掉，岂不算是一通百通？我他妈真是个天才！这脑袋瓜子，也是没谁了。”

什么叫做初生牛犊不畏虎？什么叫做后生可畏？李小凡对此做出了最形象的诠释，而且自鸣得意、惊为天人。

如果被一些修道者得知李小凡的想法，肯定也会惊为天人。人身经脉恒定，如同一条条大道小道互通相连，但相连却并不纠缠。

像李小凡这样，意欲胡乱打通一气，经脉何止是纠缠，简直可以说是没有经脉了。人没有经脉，这事谁敢想、谁敢做？常人要敢这样做，轻则经脉寸断，重则一命呜呼，没有任何侥幸。

李小凡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探向光幕外。乍一接触碧水，无穷无尽的碧水闻风而动，畅通无阻地穿透皮肤，水银泻地般疯狂倒灌。

整个手掌迅速膨胀，眨眼间就达到了扑扇般大小，而且还在继续变大。手上的皮肤被撑得晶莹剔透，打眼一看，血肉筋骨清晰可见，血刺啦呼的，让人控制不住的毛骨悚然。

剧烈的疼痛袭上脑海，李小凡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整张大饼脸扭曲变形、狰狞可怖。他运转漩涡心脏，心力勃发，脱口嘶吼道：“融！”

立竿见影，正在急剧膨胀的手掌刹时停顿下来，在李小凡心力控制下，滚滚而来的碧水闪电般融入肉体中最微小原始的粒子。

无穷无尽的肉体粒子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空间，来者不拒，将所有的碧水通通吸收融合，如同干涸无数年的大沙漠，贪婪而疯狂。

一时间，灌注和吸纳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手掌不再继续膨胀，但也没有恢复原状，战斗不息、疼痛不止，把李小凡折磨得呲牙咧嘴、欲仙欲死，好几次都想就此放弃。

时光流逝，碧水依旧滚滚而来，粒子照单全部吸收。在李小凡的感知中，一颗颗粒子渐次饱满，膨胀到极限后，竟然纷纷突破粒子的外膜，与其他粒子相融相合。

到了最后，似乎整个手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粒子，浑然一体。一种非常舒爽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小凡恍然觉得，自己的手掌既有肉体的感触，又有元气的玄妙，精气完美合一。

而且手掌也恢复了原样，即便依然放置于碧水中，也没了此前的压迫感，彼此相处和谐、亲如一家。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结果却是不错的，继续！”李小凡甩了甩几乎要痛到昏厥的脑袋，心念再动，以这只手掌为通道，开始无休无止的吸纳融合天地元气。

他将分寸拿捏的很好，没有一蹴而就，而是依照顺序，由手掌到手臂，由手臂到肩膀，继而缓缓蔓延至胸腹四肢，却始终没敢引元气入脑。他害怕那种疼痛会让自己昏厥过去，所以将大脑放到了最后，不敢轻易尝试。

碧水遮天蔽地，李小凡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当整个身体除了大脑都变得通透如一时，他暂时中止了吸纳。

默默感受，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肉身轻盈飘渺，却不失强悍坚韧；元气浑厚饱满，而且无处不在。如果他此时懂得修炼法决，绝对可以一鼓作气开辟气海。

本来只是修行一道的门外汉，忽然间就到了要开辟气海的地步，这种巨大的惊喜，让李小凡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他感觉自己离乞丐爷爷又近了一步，心中溢满温暖。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看着周围心力撑起的光幕，又看了看光幕中南宫静化作的悬浮光茧，想到自己得到的天大好处，心思变得活跃起来。

“有福要同享，要不要试试？”李小凡很纠结，想试又不敢，不试又不甘，一时间如同百抓挠心，没了主意。最后他咬了咬牙，挥手招来一绺手指粗细的碧水，向着光茧慢慢绕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在他期盼又担忧的目光中，碧水才一接触光茧，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心神探入光茧，看到南宫静婴儿般蜷缩着，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碧水入体，南宫静舒服地呻*吟了两声，如同夜莺啼唱、婉转动听，李小凡刹时心弦乱颤，赶忙收回了心神。他大饼脸通红，手脚慌乱的招来更多的碧水，不停的注入光茧。

到了后来，他干脆撤去了保护南宫静的光膜，让碧水直接临身。光茧仿佛变成了巨大的漩涡，将及体的碧水统统吸收一空。

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南宫静身上的气息在急剧飙升。李小凡有些不放心，干脆屏蔽了听觉，细心观察着南宫静脸上的表情变化。

约摸一柱香左右，他忽然看到南宫静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正要撑开光幕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了下来。

南宫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李小凡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痛苦煎熬中，南宫静身上忽然腾起强烈的波动，碧水波澜，一圈圈涟漪荡漾向四方。

李小凡感受着南宫静身上强大的气息，开心的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气海境吧？果然强大，比炼气境强了不少。可惜我不懂修炼法决，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不开气海就太可惜了。”

南宫静突破气海境后，强大的气息渐渐收敛，碧水在光茧外微微荡漾，呈现出温柔的一面。南宫静虽然还没有醒来，但状态看起来出奇的好，让李小凡放心不少。直觉告诉他，南宫静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现在只剩下头部了，不能半途而废。”李小凡下定决心，开始收缩覆盖在身上的光膜。从脚下开始，一点点向上延伸，到了脖子后，动作变得舒缓轻柔。

无尽的痛苦袭来，李小凡浑身剧烈颤抖，甚至连嘴角都溢出了鲜血。刮骨割肉般的煎熬中，碧水相继漫过下颌、嘴巴、鼻子、眼睛、额头，直到最后没过头顶时，他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昏迷。

在他昏迷后，一朵精致的青色莲花从他眉心飞出，悬浮在他的上方。碧水滔天，滚滚涌入莲花，直到最后涓滴无存。

青莲吸尽碧水，流光一般射入他的眉心，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