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武者，霍真耳目灵敏，两位老妪的悄声议论，他一字不差地听在了耳中，一瞬间只觉得世态炎凉，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既悲伤，又愤怒，又无奈，又害怕，在这当口儿，又如何能够静下心去修行？

薛华在旁说道：“这就是我带你来医馆修行的目的。”霍真恍然，比起当时毒蛇在外咒骂，在医馆所见所闻，更加让他难以平静。

“医馆最能反映世间百态，如果能够做到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依旧可以静心修行，你心中的心魔，应该就不会再困扰你了。”薛华的话，响彻在霍真的耳畔。

霍真虽然明白了薛华的用意，可是面对这一件件惨淡的事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也只能不断地强制自己静下心来……

第二天，薛华又去指导清秀他们了，霍真一个人来到了医馆，依旧是坐在廊道尽头，反正医馆中鱼龙混杂，人员众多，也没人过于留意他。

医馆中依旧是人声鼎沸，小孩成人老人，贩夫走卒，巨富官员，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不过最令霍真意料不到的是，毒蛇竟然也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名老妇，应该是毒蛇的母亲。毒蛇在母亲面前，毫无流氓地痞的样子，一脸柔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

毒蛇已经四十多岁，他母亲最少也得六十岁了，她是没有修武的凡人，早已满头花白，走路时也不利索了。

那医师诊治许久，笑道：“只是普通的伤害，吃几副药就好啦。来，你跟我一起去抓药。”于是便将毒蛇带了出去，悄悄来到了医馆的院子中。

附近五人，那医师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瞒你说，令堂得的……是不治之症，你回去好好准备后事吧。”

毒蛇张了张嘴巴，但却没有说出话来，忽然他眼中泪花一闪，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不断磕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面，鲜血都流了出来，只嚷求道：“大夫，我求求您了，你救救我妈，我在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亲人。”

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深怕母亲听到自己的声音，引起恐慌，所以他不敢用声带发声。通常情况下，不用声带发音，大多发生在私塾的课堂上，学生们偷偷说些轻松的私话，可是毒蛇却在诉说着世上最为心酸的话语。

低音，与他磕头时的势大力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医师也是满脸不忍，不过幸好这一切他都已经习惯了，只说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很多疾病，他们也治不了。

毒蛇抱住医师的腿，依旧是满脸祈求。医师只好说道：“你这般动作，若是让你母亲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那毒蛇闻此，这才抹去眼泪站起身来，跟着医师又进入医馆，看到母亲时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妈，药已经开好啦，儿子带你回家。”

知子莫若母，老母亲仿佛看出了异样，问道：“孩子，妈妈怎么感觉你哭了？”

毒蛇哈哈大笑，道：“妈妈，我会哭？哼哼，我性子你还不知道？平日里只有我毒蛇把别人欺负哭，我自己怎么会哭？”语气中故意带着一丝蛮横。

他母亲当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捏着毒蛇耳朵，斥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在外惹是生非，你偏不听！”

“好好好，我知道啦，下次我不去欺负人啦。”毒蛇倒是聪明，他若一味解释自己没哭，反而容易露出马脚，说几句自己的流氓行为，身为母亲，自然是要施教一番，自然就会暂时忘了儿子刚刚是否哭了。

于是母子二人相依，离开了医馆。

“孩子，刚刚医师给你开的药呢？”

“在我怀里揣着呢。”

“咳咳咳……”他母亲忽然咳嗽起来，毒蛇立马拍着她的背。

霍真将这一幕幕看在心中，不禁感叹万千：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毒蛇在母亲面前竟然是个大孝子。而昨天那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农家百姓，却是个不孝的逆子。

人啊！

真是奇怪的物种。

可是如此一来，霍真的心更加难以平静，总是想去思考人生，依旧只能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

到得第五天，薛华便又回来教导霍真了。

“怎么样？这几天是否领悟了‘薄’字剑意？”薛华满脸期待地问道。

“领悟得不多。”霍真也是如实相告，“好多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医馆中的众生相，所以领悟的不多。”

倒也在意料之中，薛华微笑问道：“怎么样？对这万般众生相，有什么看法。”

霍真摇摇头，“就感觉无论是凡人的世界，还是武者的世界，只要有时间的流逝，只要有空间的延伸，就会有许多错综复杂的事情。”

薛华倒是一愣，喃喃道：“只要有时间的流逝，只要有空间的眼神，就有错综复杂的事情？挺有道理，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我自己的想法。”霍真叹了口气，“这几日我瞧见了许多年轻人带着母亲前来求医，好多老母亲年事已高，所以身患重病，所以我就想，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未曾流逝，每个人都可以年轻力壮，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欢离合了。”

薛华道：“不过如果这样，人族也就不会世代繁衍下去了。”霍真接口道：“是的，所以有快乐的地方就有悲伤。”薛华道：“不错，所以你要看开，放下心中的心魔。”霍真点头。

薛华又认真说道：“在我看来，武者和凡人最重要的区别就是，二者都会认识这世界，凡人很难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武者就不同了，武者改变世界的概率要大得多。举个例子，凡人想要推翻暴虐的王朝，需要发动政变、发动兵变，要死很多人的。但是武者不一样，你若能修行到‘出尘境’，成为‘武尊’，只需释放气势，不用动手，就能让敌人臣服。”

霍真闻此，眼睛忽地一亮。